這次出發比上一次挺進庫頁島都要困難幾分，畢竟那次是九十月份，如今可是死死的十二月末，最冷的時節。

唯一好一點的，海參崴衛也不再是光禿禿的荒野地，這兒是提前修了衛墻與軍堡，有著煤爐子燒的熱乎乎大通鋪子，雖然目前加上家屬只屯有兩千人左右，卻作為毛玨打通黑龍江的橋頭堡，規模也僅僅比紅雙城小一點而已，住個幾萬人不成問題。

只不過對於女真人，就不那麽友好了。

毛玨領軍到的時候，海參崴衛外，數萬頂獸皮制作的簡陋帳篷正頂著凜冽的東北刀子風，被雪埋了小半截，一個個穿著獸皮土布的土著人在墻外守著小小的火堆凍餓的瑟瑟發抖著。

這算是黑龍江諸多部最困難的時候了，這個時代生存條件可夠惡劣了，關內已經農耕開發完善的大明帝國都是流離失所，餓殍遍地，更別說這還遍地蠻荒的黑龍江流域了，每年冬季，各部最長態就是找一個避風的小山谷或者縮在自己居住的簡陋木頭寨子內貓冬。

可今年，毛玨一聲令下，有的部族從秋季就不得不提前向鴨綠江，采集狩獵期都被縮短了不少，路上又是消耗了不少食物，大一點的部族尚且還能有個幾日的存糧，小的部族甚至已經斷糧幾天了。

不過這正是毛玨想要要的，那句話說得好，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得，這些部族最困難的時候得到了東江賞賜，對他們來說才是刻骨銘心的。

而且各部缺糧，也是最容易宰割的時候，毛玨說啥你敢反對？行，你們部族餓著去吧！饑餓算得上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武器，餓到極點，人連同類都可以吃，更別說什麽舊有的奴隸封建制度了，哪個部族酋長敢反抗毛玨，毛玨能在兩三天內讓他威嚴盡是，威風掃地甚至腦袋都丟了，還得是他們自己人幹的。

果然如同毛玨所料，他這才剛從軍港下來，一共十七八個部族首領全都是急急匆匆拜見了過來，一個個哭著喊著甚至都顯得急不可耐了。

穿越之前是個小人物，這穿越之後，一些暴發戶的特點倒是在毛玨主持的一系列建築中提現了出來，每個堡壘的都得有總裁級別辦公室，還得有個巨大的接待大廳，這海參崴堡也不例外。

三根螺旋支撐的火盆十二座分列兩排，整個大廳雖然空曠，足足幾十平米，可也被燒的暖烘烘，亮堂堂的，最中間一把金交椅，別說，守這兒的衛指揮還挺貼心，不知道啥時候獵殺了頭東北虎，做成了虎皮褥子墊在了椅子上，一手拄著下巴，毛玨往那兒一葛大爺癱，就跟座山雕那樣。

滿族在努爾哈赤之前，算不得已一個民族，就像成吉思汗征服蒙古那樣，把諸多不同血統不同文化的部族給強捏在一起，形成個統一的民族，不過還沒經過關內二百多年大清王朝磨合，這種不同的民族文化差異還是很強的。

就比如眼前這跪在底下的部族首領，有的留了兩個小辮子，有的是一頭麻花辮，有的中間剃禿，兩邊兩個小辮子，有頭上剃著三道，一頭小辮子的也有建州發式，後面就剩下個金錢鼠尾，只不過說實話，建州的發型在這兒明顯不實用，那兩個禿瓢的腦門是凍得發青。

都是穿著一身的厚皮袍子，手扶著胸口，這些部族酋長是全都右手撫著左胸，右腿向前猛地跪下，典型的關外禮節。

“拜見天朝將軍!”

可惜，今個毛玨就不是來交流大明，女真友誼的，臉色一黑，他是猛地一拍桌子，勃然作色。

“六月黑龍江會盟，拜見本將的烏蘇裏江部族有二十五個至多，為何今日來拜見的只有汝等十九個部族，當本將的軍令是兒戲嗎？”

光說話不給力，支撐起話語的，自古以來都是刀子，咯吱的金屬摩擦聲中，英姿颯爽的女武士櫻姬那寒光閃閃的武士刀半刀出了鞘，那聲音，聽的幾個部族首領腦門上汗珠子都忍不住向下嗲嗒嘀嗒滴落著。

努爾哈赤怎麽起來的，靠著攻略各部殺出來的，扈倫四部，哈達，烏拉，輝發，葉赫，最早從永樂年間就被冊封的女真大部都不是被建州女真屠滅，就是被兵鋒嚇得投降，他們這些野人女真又如何能抗衡？

就連強悍如大清國，毛玨都給打敗了，昔日大明朝的榮光似乎重新在奴兒幹都司這片土地上浮現出來，見他發怒了，那些部族首領更是瑟瑟發抖。

一個滿頭小辮子上還編著狼牙，一個兩條金錢鼠尾的禿瓢應該算是這些野人女真中比較大的首領，兩人匍匐在地跪向了前面，滿口土話的磕起頭來。

“天朝將軍息怒，北山野人幾部畏懼將軍兵鋒，向北越過深山大興安嶺，去往雅庫特人的境地去了！”

手指頭在地上畫出來個簡易地圖，看了第一眼，毛玨就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

就算野人女真也是分成幾塊的，像庫頁島上毛玨征服的女真叫做苦兀，南部的叫毛人，也就是阿伊努人，挨著內蒙古一代的大興安嶺山區野人女真，差不多後世的鄂倫春族人，常年捕獵為生，他們還有個奇特的技能，就是馴鹿，騎鹿出行，這次這部分女真人雖然距離遠點，可是有鹿來驅使，他們部族內的繼續反倒是最多的一支。

烏蘇裏江流域的叫乞列迷部，主要以打魚，狩獵為生，他們還稍微經營一丁點原始農業。

最遠的就是這北山野人了，他們居住在外興安嶺以及鄂霍次海沿岸，以狩獵和捕撈海貨為生，這部人生存的距離最遠，還沒什麽畜牧業可以供驅使，半年時間，可能他們舉族行進還沒到呢，自己先餓死了，南下也是死，向北逃說不定還有點生計，北山野人幾部是自然到不來了。

甚至說不定他們連逃都沒逃，就在原地戴著，反正海參崴距離北山還有著十萬八千裏，毛玨想要收拾他們也得等個幾年。

理解雖然能理解，可這趟過來毛玨是征服來的，是讓這些土著人畏懼來的，他可不像一邊開發一邊還要面對土著蚊子一樣的襲擾，臉色陰沈如水，毛玨是毫無憐憫的偏過頭，對著這次領軍過來的耿仲明吩咐道。

“傳本將軍令，北山野人六部全都被列為東江之敵，所見者一律殺無赦，提一頭來見者，賞布一匹，糧一石!”

這個命令讓跪著的野人女真首領禁不住哆嗦了下，可旋即卻是眼中閃爍出貪婪的目光，畏懼並貪婪著。

這麽個命令，這是要滅族的趨勢啊！而且他們部族之間仇殺至少還是真刀真槍的幹，毛玨這簡直是拿錢砸死你!這個懸賞一出，哪個部族不想賺點外快？簡直整個努爾幹的部族都成為了北山六部的仇敵，不滅族才怪了。

這軍令的問題解決了，可底下的女真部族實際需求卻還沒有解決，底下那些部族酋長晃著小辮子跟等小三的土豪似得，期期艾艾的在那兒巴望著，可毛玨是故意的擺了擺手。

“汝等下去吧！三日之後，於海參崴衛東山崖處舉行會盟，汝等各部奉上朝貢方物，本將為汝等劃分草場領地，你們就可以該幹嘛幹嘛去了，都下去吧！”

這就打發了？一群部族首領跪在地上簡直是面面相覷，他們之所以如此積極按照毛玨的命令，全族聚往海參崴衛，一方面畏懼於東江兵威，另一個方面，也是貪婪大明朝的朝貢。

與大明的朝貢和清國的朝貢簡直是兩個概念!正德嘉靖時期，為了爭奪與大明的貿易，倭國幾個大名差不點沒打的頭破血流，東南亞一些土邦藩國不遠幾萬裏也要來京師朝貢，原因無他，對大明朝貢簡直是一本萬利，拿著一鬥米進貢，皇帝反手就能賞你一匹娟，簡直是冤大頭，誰和大明朝貢誰發財。

可清國呢？少數民族窮苦起家，本身就是窮的叮當響，清軍為何戰鬥力如此強悍，為了就是征服之後，讓被征服地區向自己進貢坐享其成，要不為何每年逃到毛玨苦葉鎮的野人女真部族那麽多，完全是清人索貢索取的太狠。

可如今看來，毛玨收貢品跟清國一個德性，撂下東西就打發走了，這算什麽啊？

更何況，各部如今都快斷糧了，要是沒有東江的賞賜，可能這個冬天都要過不去，能活到明年開春的，七八萬人能有個三分之一就不錯了!真逼急了，就剛剛兩個金錢鼠尾半禿瓢那個首領漢子幹脆硬向前跪了一步，猛地磕著頭哇啦哇啦亂叫著。

“天朝將軍，不知這次天朝賞賜如何？我等好準備朝貢方物!”

通譯剛把話一說，毛玨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手猛地就砸在了身邊的椅子扶手上。

“你們臣服建奴時候，建奴可有賞賜？怎麽，臣服我大明，沒有賞賜，你們還不朝貢了？真當我大明好欺!槍炮不利否？”

“來人，上大炮!”

槍桿子裏出政權，真理在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這次來就是為了立威，外面早就有炮兵把火炮預備好了，隨著毛玨一聲令下，幾十門紅夷大炮怒吼著噴向了遠處錫霍特山的無名山峰上，本來還滿肚子怨氣想要鬧起來的野人女真部族們眼看著轟鳴下，碩大的雪峰轟然倒下，天崩地裂那樣的雪崩就像世界末日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所有人幾乎都嚇傻了。

一輪炮擊之後，整個大廳都是鴉雀無聲起來。

還想把老子當之前的傻大頭？心裏得意著，翹著腿，毛玨又是威嚴的咆哮起來。

“還有誰有不滿嗎？”

“沒有就滾吧！”

真是猶如黃土高原上苦了上千年的老農那樣，一個個野人女真部族首領步履沈重，艱難的向外挪著腳步，一場大饑荒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還好，這趟來，毛玨是來征服的!不是來朝貢的，十九個部族八萬多人，都是東江與清國的戰爭紅利，毛玨怎麽可能看他們餓死。

就在諸部都絕望了那樣，毛玨懶洋洋的聲音再一次從背後穿了來。

“忘了件事兒!東江招募部隊，選入我東江親軍者，月給糧二石，罐頭一百盒，布一匹，銀子一兩，煙一條，入衛所戶籍者，首領封守備之職，月俸二十兩，糧十石，布十匹，衛所兵丁無良糧時東江救濟，戰時與親兵團同餉!”

聽著翻譯用幾種語言大聲的叫嚷著，猛地回過身去，看著翹著腿座山雕那樣坐在虎皮椅子上的毛玨，一幫子野人女真酋長簡直如同見到了天使那般，腦袋上都冒著光環那種的。

…………

這也算是個心理戰吧！如果要是直接把各部打亂，讓他們編到東江戶籍軍籍下面，這些蠻族肯定不樂意，畢竟當慣了頭目，誰願意當小弟。

可把他們逼到絕路上，再畫一條生路給他們，哪怕這生路布滿了毒藥，一幫家夥也是樂不得的往裏鉆。

三天後的會盟基本上算是沒有用了，因為不管哪個部族，都是爭先恐後加入東江的戶籍，對毛玨親兵團的招募名額，更是打破了頭的爭搶著。

這海參崴衛的校場可熱鬧了，冰天雪地中，不管是奴隸還是部族貴族，全都光著膀子袒露著上身，忍著北方刀子一樣的寒風吹拂，一動不動的站在雪地裏，這一招可不僅僅考驗體能，也考驗紀律性與服從程度，能堅持到最後的，才是東江這個猶如機器那般的軍團最需要的兵苗子。

然而穿著一雙長鯨皮靴踱步在雪地裏，看著這些瑟瑟發抖的家夥，毛玨卻是忍不住直點頭。

難怪歷史上，北方少數民族一南下，經常就輕而易舉把幾倍的中原王朝大軍打的落花流水，難怪北歐的維京海盜能把西歐那些日耳曼蠻子也打了落花流水，諾曼征服。極其艱苦險惡的生存環境，十個孩童立面，只有一個才能長大成人，可經歷了大自然最殘酷的優勝劣汰，能生存下來的絕大部分都是身材健壯，意志堅韌之輩，八萬人，毛玨至少能擴充一萬部隊，如果標準降得低點，兩萬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次，毛玨只打算先招五千人，而且還不像東江騎馬隊，苦葉鎮三四五六團那樣單獨成編，這趟他帶來了十六個團，新招募的步兵必須全都打散，安插在東江老部隊內，擴編成二十五個團。

羅馬帝國後期被外族輔助軍團的叛亂打的潰不成軍，遼陽城陷落，與明軍部隊中蒙古軍將嘩變大開城門脫不開關系，雖然不能因噎廢食，可該有的防備還是得有的。

剩餘編入衛所軍的野人女真部大部分也不會留在黑龍江這頭，為了明年春天的挺進，毛玨預備在東江調出三十五個衛五萬多人，這些人的離開，正好把開發完善的山村衛所留給他們，不管到了哪裏，毛玨都必須保證東江的優勢，而且這種雜居的生活方式，可以確保這些家夥快速的融入到東江文化當中。

成吉思汗，努爾哈赤當年都是這麽幹的，現在輪到毛玨了！

“可以了!”

校場主官孔有德的一聲命令，幾聲竹哨跟著響了起來，冰天雪地裏凍了足足兩個時辰的野人女真頓時猶如解脫了那樣，差不點沒癱軟在地，可很快，他們又是變得生龍活虎，一股股熱氣中，早有東江的炊事班撩開了大鍋。

魚罐頭，紅燒肉罐頭，和著苞米面小豆腐熬豬食那樣熱騰騰一大鍋，餓急了的女真士兵們也真跟豬吃食那樣稀裏嘩啦的往肚子灌，看著這一幕，毛玨的嘴角是禁不住掛上了陰沈的笑容。

要是皇太極能知道這一幕，估計他的臉色應該是萬分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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