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86章 天下美男皆爐鼎(四)

關燈
兩人從毀壞了的法寶怨鬼幡中出來, 發覺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競天崖不遠的一處山石洞穴之中。洞穴裏只有枯草葉隨意鋪的石床,受法寶反噬的魔修就倒在這亂草之上。

他雖然受到強烈的反噬, 人卻還沒死, 此時已經吞下了丹藥,冷笑擦去嘴角血跡, “沒想到你們能破了我這法寶, 是我一時大意,接下來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

他一個結丹期,說出這樣的話不算大話, 縱使受了傷,聞櫻與他之間也差了一個境界。

然而聞櫻神情冷漠, 與他一句廢話沒有, 毫不遲疑地捏了一個引雷訣, 雷電轟然下劈,雷電穿透他倉促祭出的防禦法器,直擊他頭頂!

他吃了這一擊, 手掐指訣,念念有詞, “騰”地一聲聞櫻周身忽生鬼火!

聞櫻卻不見絲毫躲避之姿, 一手招出琉璃劍,硬生生頂著鬼火陰森入骨的侵燒, 轉而使出一招劍招惹靈氣激蕩,驟然劈在了他身旁的鬼幡之上!

他一怔,旋即臉色大變。

那鬼幡早就被聞櫻從裏面破開了, 此時受到外面的攻擊更是破裂開一道口子,忽然有陰風吹出,只聽魔道淒叫一聲,痛苦地在石床上打滾。他手在空氣裏亂抓,仿佛有東西在撕咬他!

因緣本要助她一臂之力,卻見她擋開了他,“小師父躲開點,小心傷著你。”他一楞,只見她手中陡然出現幾顆雷珠,透如琉璃的珠子當中電弧閃爍,一出現便釋放出強大的威脅力。

在她擲向魔道時砰然炸開,一時山洞搖蕩,不斷有石塊從頂端掉落。

“這是師尊給我的保命之物。”她傷懷著說,“現在因你的緣故沒有了。”

因緣從她的語氣中品出幾分不對勁。

威力堪比結丹後期的一次攻擊,令那魔道防禦大破,造成了巨大傷害,然而怨鬼們組成的陰風卻也因雷珠的威力而減弱,令他能夠垂死掙紮。

等到塵煙散去,聞櫻手中琉璃劍忽而化成上百柄小劍,靈氣一發,如同片肉一般在魔道身上切出無數道傷口,如同凡俗中淩遲的刑法。而陰風趁此機會,侵入他的傷口,前所未有的淒厲嘶啞的叫聲響起,使得陰風更加歡快地低泣盤旋。

“阿彌陀佛,已經夠了,道友——”因緣上前阻攔。

“小師父想放過他?”

“不……”

她轉過身來,模樣竟有些委屈,“他折磨了小師父這麽長時間,我不過給他一點教訓怎麽了?”

她半邊臉龐上仍有紅色紋路忽明忽暗地蔓延,顯示著入魔的征兆,這樣的異狀令她如今的狀態看起來有幾分恐怖。

“道友未曾發覺鬼火的傷害嗎?”

因緣嘆了一口氣,牽過她的手來。剛剛魔道放出鬼火時她毫無躲避,眼下手臂被侵蝕,呈現出青紫之色,她卻渾不在意。

他用療傷之法替她扼制住了傷勢蔓延。

“小師父又破了一次色戒。”

她開顏笑嘻嘻地打趣,情緒說變就變,那湧動滋長的魔氣也漸漸轉淡。因她心情轉好,就給了那魔修一個了斷,取走了魔修的儲物戒翻看,由著因緣為那些怨鬼做超度。

按照她的說法,“我可不同情他們,要不是他們能為小師父積攢功德,不如由雷珠一起炸的灰飛煙滅痛快。”

因緣看著這樣的她,怔怔地想,他從來只渡人不傷人,可她因他而入魔,可是他的罪過?

因緣所修習的佛家功法正克怨魂,他招來法器佛珠,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將嘶聲喊叫的鬼魂禁錮其中。

他超度鬼魂不便有人打擾,聞櫻便退出了山洞替他護法。

她心裏也在為之後做打算。

S級的獎勵物品確實超出她的預料。簡單的說,那團火焰與人的精神力有關,當人在精神波動超過最大值時,那簇火焰就會燃燒爆發,提供源源不斷的身體能量給擁有者。這樣的能量也不會過於逆天,她之所以能從築基一層突然暴漲到築基後期,是她本身就有這個境界,受了重傷境界倒退而已。不過能夠讓倒退九層的境界迅速恢覆,並且達到巔峰狀態,在這個世界之中沒有任何功法、丹藥能夠做到。

如果火焰再爆發一次,她也許還能進階,只是不會像這一次這麽誇張。

當然,能量與精神波動有關,精神波動越大,所轉化成的能量也越大,但她如果只憑自己一個人的經歷,很難說能夠經常遇到令她精神波動超過最大值的事情。恰好修仙世界就是一個講求領悟道之所在,她在面臨危機關頭,突然有所領悟,也許她可以將火焰帶來的能量與道相結合。

簡而言之,就是她以目標人物為依托,將他們當做“借體”,借他們的七情六欲,來修她的道。

恰好,她最擅長的事就是代入角色的情緒,與他們感同身受。

這可以說是最適合她的“道”。

修仙世界是一個很玄妙的存在,她原本只是為了能夠利用火焰而去規劃出的“道”,但當她無比確信自己的“道”時,卻發覺自己也有了小境界的突破,也就是說,她的道在這個世界規則下是被允許的,即便沒有火焰,她也能利用這個“道”來修仙,成就兩說。

按照她的想法,能力是她立足這個世界的根本,在人人都追求長生大道的情況下,如果她耽於小情小愛,那些目標人物也絕不會對她另眼相看。只有在她本身實力出色,與他們並駕齊驅的情況下,他們才會關註她。

因緣為怨鬼們的超度完成之後,聞櫻方才再次走進山洞。

因緣還未起身,他坐在佛蓮法器之上,面目寧和,山洞裏有飛轉的金體文字,隨著怨魂一同消散。他方才偏頭看她,與她靜靜一笑。

不過下一秒,他寧和的表情就是一窘。

只聽她追問:“小師父,你說我的道叫什麽好呢?七情道,多情道,還是歡喜道?你們佛修不是有一種修煉方式叫歡喜禪嗎,歡喜道聽起來也不錯,你說呢?”

歡喜禪,是佛教密宗的一種雙修修煉方式。

因緣耳後不自覺地微紅。

聞櫻忽而想起,當她入魔攻破了怨鬼幡之時,她沖他笑,腦海中浮現的一個字是“欲”。

七情分為喜、怒、憂、懼、愛、憎、欲。

他於她的修行之道上,所代表的就是“欲”。

距離競天崖千萬裏之遠的玉霄門中,丁解頤掐了一個指訣,下一秒便出現在隨身空間之中。這個空間稱之為“鈞天洞府”,濃郁的靈氣幾乎是現在靈氣匱乏的修仙界的百倍不止,能與上古時期媲美。

空間中有一座高塔,丁解頤在高塔前行禮,恭敬道:“前輩,晚輩已經進入了築基後期,特地前來向您稟明。”

“不過築基後期。”那人意興闌珊,懶淡而隨性的聲音自高塔上傳出,“何日能到元嬰?”

“無論如何,晚輩不會忘記自己所做出的承諾,會盡早為前輩捏出肉身。”

塔上幾不可聞地傳來一聲哧笑:“罷了,你天資如此,這不怪你,我感知到西南方向將有異寶出世,許能改善你的資質,你可去探一探。”

異寶?

丁解頤心念一動,順從應下了。

她能以五靈根的資質達到築基後期,與這空間分不開關系,高塔中的人就是空間的主人,他願意讓她在空間中修煉,不時指點,還會將空間中的寶物贈予她,才令她在資源稀缺的情況下,一舉超越了玉霄門同期弟子之中的第一人聞櫻。

忽而,她感應到有人進入她的洞府,即刻退出空間,走出修煉室。

“丁師姐!”一位在道袍上繡花樣的女子走進來,道是,“你又在修煉?修煉多枯燥啊,以你五靈根的資質能獲得競仙會頭名,又是精英弟子第一人,還不能松快兩天?”

丁解頤淡淡地道:“別胡說,第一人是聞師姐。”

“什麽聞師姐。”女子撇撇嘴,很有幾分氣憤地道,“自從你有展露頭角的跡象,她就百般打壓你,好歹你們小時候還是一起長大的呢,還有趙師兄,怎麽你們兩個都人品出色,偏她心術不正!好在惡有惡報……要不是她自墜山崖,少不得要被逐出師門!”

提起這個,丁解頤心裏亦有幾分不適,她向來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準則,如若不是對方太過分,她也不會將計就計。但她沒料到對方氣性如此之大,不等師門給出判決,竟是徑自跳下山崖。

“找到聞師姐了嗎?”

“沒找到呢,可能是被妖獸吃了吧,本命元神燈都滅了,找不到人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丁解頤若有所思,本命元神燈在燈主人的意願下,能夠利用特殊的秘法使之燈滅,而她心裏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預感,對方還沒有死。

而她的感知一向很準。

“對了,法門寺的因緣和尚找人帶話,說競仙會沒能踐約,十分遺憾,想邀你一戰。”女子搖頭道,“萬裏傳音符都用不起,看來不是什麽受門派重視的弟子,依師姐你現在的身份,管他做什麽。”

“不要妄下定論。”丁解頤攔住她沒遮攔的話。

她記得前輩曾告訴過她,因緣天生佛骨,值得交好,因此她在他處境不佳時以禮相待,兩人曾一起歷練過,他應也十分認可她。

但奇怪了,對方不是好戰之人,如果依約參加競仙會,不過是踐行諾言,既然有事錯過,又為什麽要特地邀戰?

因緣回到法門寺,在聞櫻表露出無處可去的意願後,他不得已只能先將她帶回師門。

她由道入魔,卻還沒有真正開始修煉魔功,他準備去找一些典籍心法,企圖化解她身上的魔氣。

然而剛一回師門,就有人來敲門,因緣開了門,外面站著的是同支同脈的師弟,後面還有幾個人與他一起。

“回來了啊。”來人隨口打了聲招呼,“師父叫你去找他。”

“多謝,我這就去。”

他旁邊的人突然笑道:“明塵,你這位師兄可了不得!了緣真人把競仙會的名額給了他,他害怕到自己溜了,競仙會結束了才回來!法門寺建派萬年,還沒見過這樣的事呢。”

他說著戲謔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轟然大笑。

那位明塵師弟臉上掛不住,臉色拉得老長。

因緣面色淡然,不為他們的話所動,卻就在這時,一股殺意逼現,門外的人陡然背上一寒,突然噤聲。

“什麽東西?”

來人面面相覷。

因緣道了一聲:“我收拾一下去見師父,師弟請回吧。”已將門闔上了。

他進入內堂,看見房間裏的人正在清洗手臂上的傷口,露出雪白的肌膚。他微微移開了眼睛,道是:“這位道友……”

“你叫我煢煢就好了,是我凡俗時候的小名。”

“煢道友。”他稱呼。

她撲哧一樂,目光流轉,“煢道友又是什麽?”

“……方才是你動了殺念?”

“是呀。他們對你不敬,我知道你一定不生氣,所以替你生氣。”她安撫道,“你放心,他們是你同門師兄弟,想來我若殺了他們,你又舍不得,我雖替你生氣,也會因你之故不殺他們,我曉得輕重。”

因緣:“……”

她的邏輯自成一套,且無一不與他相關,他竟無法辯說。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半邊臉頰上,紅紋已褪,但傷口卻還在。

他暫時不與她理論,只道:“我先去拜見師父,遲些時候回來,替你到坊市買塗抹傷口的藥膏,你切不可惹事。”

銅鏡裏的水照出聞櫻的臉,在怨氣聚成的那一團黑霧的侵蝕下,她半邊臉上的劍傷惡化,傷口猙獰,可謂是一半仙子,一半羅剎。

“小師父也嫌棄我這模樣?”她嘟著嘴,似嗔似惱,“你們佛修不是都說,美色不過皮囊,死後都是一堆白骨嗎,好生虛偽。”

他腳不覺向前邁了一步,又及時停下了,搖頭道:“女修不都不喜身上留疤?”

他不過是單純地猜度她煞氣之重,也有容貌被毀的緣故,卻不知道女人心思之覆雜。

“我也不喜歡,但這道疤我想留著。”她望著水中的自己,低頭輕聲一笑,“這是證據,他休想傷了人就忘之腦後。”

他?

因緣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問出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