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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邊關之守②(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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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袖月不知曉, 自己的笑意牽動了多少人的心緒, 她只知道, 宣帝已對她動了殺心。

這一點, 慕容朔再清楚不過, 自己的親叔叔,哪怕闊別九年不見,慕容宣那曇花一現的陰冷神色,還是和記憶裏重和了。

有這樣感覺的, 不止他一人。

雲笙從對面席位擡首, 心緒覆雜。即便他出賣自己可窺過去的能力和宣帝進行著與虎謀皮的交易, 內心深處也還有一絲底線在堅守。直到他看見那個高高在上之人,用和記憶裏那樣相似的眼神看向蘇袖月時,他的心, 終於壞到透底。

什麽佛, 什麽因果, 都不及這世間那種叫失而覆得的滋味。

她重新出現, 便是他墮魔開始。

唯獨最冷靜的恐怕只有景儀, 他冷面修羅般的神色用慣了,即便內心翻湧, 面上也無絲毫情緒。蘇袖月知道, 自己昔時面冷心熱的師兄終究如他手中那柄龍泉劍一樣, 走上了不歸路。

幾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如果這個人還是出自千絕宮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不知曉的是,那個人,即便眨眼間可驚起江湖腥風血雨,也依舊為她在心底保留了一個位置。

蓄積著所有的熱度,等待著她轉身,給予一個懷抱。

大家都在等,蘇袖月也在等。

她望了望許久未關註的手腕紅繩,自一股化為四股後,就再沒看過了,那個叫卿瑾的男人亦沒有再出現,這裏的生活,開始真實得讓她隱隱覺得害怕。

四股紅繩,每段末尾帶著一個水色的小字,出乎意料地,除去早已圓滿的帶“景”字紅繩後,帶“朔”字的那股竟是最先圓滿,而謝辭言那股,似乎只差一點。

剩下的,帶“笙”字那股最為奇怪,來來回回波動,剎那間可以逼近圓滿,剎那間又可以回歸到零,這樣的變化,大概與雲笙心境的起伏有著莫大關聯,倒有些像——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東胡太子到。”——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隱藏在觥籌交錯下暗自較量的氣氛,眾人齊齊望去,一身異域打扮,長相平平的東胡太子,攜著一位紅衣美姬緩步入席。

他們身後,跟著一位雙目被剜的黑衣侍衛,他神情空洞,像是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般。

“見過大楚皇帝。”東胡太子輕浮施禮,囂張到極點,卻沒有同樣極盛的容貌氣度作支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倒是他懷中的美姬,容貌稱得上數一數二,吸引了不少朝臣的目光。

宣帝沒有計較東胡太子的遲來與不恭敬,東胡此行目的明確,談條件——若談不攏,隨時可找借口開戰。邊關那塊地方,大楚和東胡百年前君主簽訂的條約,即將失效。

蘇袖月早就深知這點,也預料到戰爭的氣息猶如“山雨欲來風滿樓”般,只是此刻她全然沒有心情思慮這樣的家國大事,所思所想,皆是震驚,她下意識望向謝辭言,從他眼底讀出了同樣的...不可置信。

不少人的眸光都停留在那如扯線木偶般的無眼男人身上,他們小聲議論,交頭接耳之聲不絕如縷。宣帝也察覺到了這點,施施然開口: “太子,此人是?”

“活死人而已。”東胡太子餵了懷中美人一串葡萄,隨著她的的目光,直視著蘇袖月,意味深長地冷笑。

謝辭言的臉色倏地一變。

終究...謝五沒逃過泠二這劫。

“爺...”東胡太子懷中的美人撒嬌地扯了扯他的小胡子,靠近他耳邊輕聲說: “您說了,幫泠兒報仇的。”她說完,頗為挑釁地睨了謝辭言一眼,愛與恨俱在一雙眸子裏。

動不了你,便動你所愛之人,如何?那兩道傷口,我今日便送還給蘇袖月。泠二恨恨想到,她輕撫肩胛處未能施治及時而留下的疤痕,昔日清冷的眸變為媚眼如絲,“爺...”搖了搖所依附男人的衣袖,女子送上淺吻。

“宣帝...”東胡太子得香吻後從座上抱拳道: “聽聞大楚能人輩出,不知道能否有勇士與我身後這活死人一鬥?”他說罷取出腰間豎笛,幾聲操控後,那無眼男人就如清醒般,滿臉嗜血的神色立於左右兩席中央,手指微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撕碎。

蘇袖月心情覆雜地望過去,昔日身邊的人變成這樣,實在是...她猶記得那個鮮活的謝五,而現在,他烏黑的指甲裏盡是汙垢,更像血痂,面色蒼白帶著細細的黑色裂紋,空洞的眼眶更是灌著風,顯然再無生還的餘地。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才是最殘忍。

謝辭言不動聲色地瞥向泠二,這個女人,果然毀了謝五。他輕扣輪椅上的機關,想結束謝五的痛苦,卻被一旁的男人摁住了手。

“辭言...”宣帝狼目輕掃,笑對東胡太子說: “如你所有,大楚勇士甚多,隨便一個無名之輩也深藏不露。”他輕輕笑著,指了指蘇袖月,“太子,你看他如何?”

“再好不過。”東胡太子拍了拍懷中美人的手,笑意盈盈。

“臣反對!”一道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聲音從席中響起,裴恪站起身,朝宣帝拱手道: “臣貼身侍衛近日不幸受傷,實在無法當此重任!”

“哦?”宣帝微微挑眉,這個蘇袖月,不僅得謝辭言喜歡,還得一向目中無人的裴恪庇護?他心中的趣味更甚,似不經意道: “朕見那活死人身上傷痕亦重,如此更公平,諸位愛卿,是與不是?”

“聖上所言極是。”一片附和聲中,只有向來寡言的新晉國師走出席位,探上活死人謝五的肩頭片刻,雲笙拱手朝宣帝道: “稟聖上,據臣觀測,先前死於此人的高手不計其數,還望...聖上三思。”

無論是為大楚顏面,還是為好好的晚宴不沾染上血腥,都不該再繼續這樣的比試。

宣帝點點頭,示意他坐回席位,雲笙望了蘇袖月一眼,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擦肩而過,那廂,宣帝捂面片刻,看似昏昏沈沈道: “國師所言有理,錦衣衛都督,你呢?”

景儀瞥見那利如豺狼的眸光,冷著臉道: “臣以為,若臣出手,那人絕無生機。”

“是嗎?”宣帝輕輕一笑,朕的好知己,朕的好國師,朕的好都督,一個兩個,明著暗著袒護這蘇袖月,他...非死不可呢。

“聖上!”靜默無言中忽然響起一聲清喝,只見笑意和煦的少年一撩官袍跪下,淡淡道: “臣以為,活人對死人,實在太不公平,若捆束小王爺護衛的雙手,再與東胡太子的死士相鬥,豈不更有意思?”

“慕容朔!你什麽意思?”裴恪當即指責,若捆住蘇袖月雙手,無疑危險更甚,這個人,是想置他於死地嗎?

哪知宣帝卻哈哈笑了起來,“慕容大人,有遠見!朕果真沒看錯人,好啊。來人...”

“請等一等!”青色官袍的男子站起身,笑意如初、溫文爾雅地接過內官手中的粗繩,走上前。

“聖上,臣願效勞。”

一時之間,多了幾道看向他不善的目光,慕容朔微微挑眉,裴恪,雲笙,景儀,辭言...若真為她好,就該收斂眸光。

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前,用最繁覆的手法將蘇袖月雙手捆綁,不偏不倚地完成任務,至少世人眼中是這樣的,除了蘇袖月。

她緊握住男子不經意間寫在自己掌心裏的字,回憶起當初她畫兵器圖紙,他制作時,這樣的捆綁方式,慕容朔教過她。

看似無解,卻有一根線,可輕易扯開。他是在幫她。

說不清的滋味在心底蔓延開來,她從容不迫地走上場中,無視泠二眼底的怨毒,頷首對的豎笛於唇邊的東胡太子道: “請。”

笛聲起,活死人動。

謝五猙獰的面目迅速襲來,他一舉一動極快,遠超常人,即便如此,蘇袖月仍靠著場中立柱以騰躍翻身來躲過。只是每一次,謝五那撕過無數人的手都只離她肩頭差一點。

所有人都以為,這名眉清目秀,極其俊俏的侍衛會在這樣的“消耗戰”中慢下速度,最終被撕為碎片,可幾番來回後,那行動靈巧的侍衛速度不減分毫,反而隨著謝五的速度變化,敵快她快,敵慢她慢,這得多強的心理素質啊?

終於,似厭倦了這樣的戰術,那鬢角微濕的護衛一個飛躍,腳尖勾過放在席上的長劍,往上一拋,隨之雙手伺機放好位置,恰被那鋒利的白刃斬斷捆綁。

蘇袖月想,慕容朔幫她的方式固然不明顯,但終究難逃宣帝的眼睛,他的潛伏,不該為她破例。更何況,他寫於她掌中的“目”字,已幫了她極大的忙。思及此,“少年”淩空幾個旋身,避過謝五的追擊後,趁這活死人轉身之際,翻躍至他頭頂,由上而下,兩指準確無誤地戳入那漆黑空洞的眼眶中。

頃刻間,撕心裂肺的喊聲從謝五口中傳出,他委頓在地,任東胡太子笛聲如何吹,都動不了分毫,幾息之間,就完全失去了動靜。

“廢物!”東胡太子扔下笛子,氣惱地坐回席位,就在所有人替蘇袖月松一口氣的關頭,那高高在上之人又輕飄飄道: “好!果然我輩英才出少年,朕就特封你為戍邊前鋒,一月後,前往邊關任職。”

大臣們一時愕然,哪有戍邊前鋒這個職位?這樣前往邊關...無異於流放吶,且這人得罪了東胡太子,兩邊交戰之際,更是危險重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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