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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女兒心思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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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輕轉, 眨眼間春圍放榜。

慕容朔, 雲棠莫十一趙徹等人皆榜上有名, 榮獲殿試資格的, 卻只有慕容朔一人。

京城用於小聚的茶館裏, 昔日同進同出的三人再匯於一席,酒味變了,菜色也變了,京城的一切都和昔日麓山不同。

雲棠出雅間門去透透氣, 餘下慕容朔和莫十一各自品茗, 良久, 一身深紅幹練錦衣的少年才開口道: “慕容兄,恭喜你啊。”

“多謝。”青衫學士服的少年推盞道謝,淡淡道: “莫兄原本也該金榜題名才是。”他剔透的琥珀色眼眸盯著茶盞, 低首淺笑。

若非為了保護如約成為縣官的雲棠, 以眼前之人的身手才學武狀元不在話下。思及此, 慕容朔不禁擡眸: “莫兄, 搞定家中二老, 費了不少功夫吧。”

“是啊。”莫十一無奈一笑,“若慕容兄在, 能替我出謀劃策, 必不會如此辛苦。”他說罷飲茶, 情緒都斂於小小的杯盞之中,沒了慕容朔在身旁,為了想守護的人, 一向以輕挑示人的男人也不由從內到外都穩重謹慎起來。

慕容朔不再多言,人情冷暖如人飲水,各自知。他起身推門,只道: “十一,慕容朔會變,但...阿朔不變。此次離京遠行,你們保重。”

“等等!”莫十一放下茶盞回首,那雙桃花眼裏晦暗不明,半晌才道: “你也保重...阿朔。”

青衣少年朝後擺擺手,修長的身影被傍晚的光線拉得格外蕭條寂廖。慕容朔要走的那條路,終究要與太多人分道揚鑣。

京城四五月漸漸燥熱起來,人心似也燥動起來,春圍塵埃落定,正是朝中一年用人之際,舊的制度永遠需要新的血液來註入,使其運行下去,若有朝一日,新的血液已無法驅使舊的制度,那麽這個王朝距分崩離析也不再久遠。

新的血液,將重新建立起,新的制度。

在這微燥的時節,新一輩人才濟出,先有金榜題名的新科狀元在趙尚書等老臣的提攜下榮登工部第三把交椅,後有祈願寺首席弟子以遠超常人的資質得宣帝重用,破格納為國師。

一時之間,工部副侍郎慕容朔和祈願寺聖僧雲笙開始映入京城大眾眼簾,不少待嫁的閨閣女子以二人為目標,暗中較量著非君不嫁。

到底礙於雲笙是帶發修行的佛門弟子,心悅慕容朔的,還是要多一些,只是他的婚姻,早已被納入可算計的範圍,與哪家小姐結親,取決於她身後,家族的力量。

另一方面,朝廷一反舊時常態,招安江湖,也許是宣帝隱隱謀劃著什麽,也許是江湖勢力日漸壯大,自此政令發下後,就有意願者歸順朝廷,這些門派中,以北漠最具神秘色彩的千絕宮為首。

這最腥風血雨的殺手機構,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竟與朝廷聯系起來,且特設出一支錦衣衛,直屬於宣帝,為他所用。

這支錦衣衛可先斬後奏,一時弄得朝臣人心惶惶,紛紛忌憚,偏其領頭人,宣帝親封錦衣衛都督景儀景大人是個冷面修羅,殺人從不眨眼。那柄龍泉劍下,不知有多少亡魂。京中女子雖有愛慕他冷峻容顏之人,卻沒有一個,敢往刀口上碰。

但值得肯定的是,自今年已來,京城多了幾個驚才絕艷的人物,昔日的“京城雙璧”倒顯得有些黯淡了,那回京好幾月的公子辭言沒有一點動靜,靜默得好似消亡般,似乎依舊被宣帝寵在心尖,可又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另一人則是完全出乎意料,昔時閑不住的裴世子淡於人前,似乎安安靜靜地休養於府中,對外聲稱是養病,可多少了解的人都會覺得...一定是府裏有什麽寶貝比外邊要精彩,這世子爺才沒有出門玩樂。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爺,耐得住啊?”從裴府後山回來的蘇袖月放下劍,毫不客氣地喝口茶,問窗框下美人塌裏,一手撐在後頸,一手執著書卷的少年。

或者更應該稱之為男子,少年的變化總是悄無聲息,仿佛一眨眼之間,一夜之間,都可以成長為一個肩膀寬闊的男人。

近幾月閉門研讀的裴恪斂去少年稚氣,仍舊是純褐色的上挑鳳眸,殷紅的唇,精致的鼻,可張揚氣質下,多了幾分內斂。

蘇袖月忽用劍勾過他手中的書,一看——《中庸》,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小王爺,學著斂去鋒芒這種事,原來你也會啊?”

“太囂張...總歸不好。”少年勾唇一笑,腳尖輕踢劍身,那本書又從空中回到了自己手裏,他眉目輕凝,淡淡說: “父王年邁,我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更何況...”他睨了蘇袖月一眼,但笑不語。

“裴王爺會很欣慰。”蘇袖月亦回望著他,其實一開始,少年的改變是為了免她被裴王爺苛責,他想著若因蘇袖月的到來,自己反而變得更好父親便不會有微辭。

漸漸地,裴恪習慣了更好的自己,也願意朝著這樣的改變更加努力,他打不贏蘇袖月是不爭的事實,也因此明白,一個人真正的強大,並非來自家族,而是自己。

若有朝一日他不是小王爺,能否還如當初,這取決於他自己。失去一切外在的優勢,他裴恪,自身能做的,該做的,都還遠遠不夠。

他又憑什麽把蘇袖月留在身邊,許諾保護他?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門框旁抱劍的“少年”忽然回首說道。

裴恪微微一怔,而後輕展笑顏,他蘇袖月總是如此,輕易知曉自己心中所想。“餵...”他雙手抵在後頸,在懶洋洋的光線裏開口: “我下月就可以另辟新府了,離開裴王府,你,還跟我走嗎?”

蘇袖月沒有回答,黑色的身影往外走,只揚了揚手上的長劍,劍尾處...掛著他的玉佩。

一環扣一環,在風中旋轉。

“真好啊。”裴恪從美人塌上坐起,眼角,嘴角,皆彎如新月。

只是裴恪這般想,異姓王卻不是如此想的。當晚,蘇袖月便被請入主院高閣,一盞薄茶,對立而坐,年邁卻不失氣度的男人笑道: “...蘇袖月?”

聽聞好幾方勢力都在找的人?

“你...很好。”異姓王伸手示意她喝茶,“因為你,恪兒確實讓我放心了許多,”他頓了頓,見蘇袖月不動聲色,目光隱露讚賞,卻是道: “也正是因為你,我更加不放心。”

異姓王世子,未來的異姓王不需要朋友,只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謀士。若這謀士反倒成了軟肋,做父親的不介意替他毀了,讓他的心至此冷硬起來,即便日後自己不在了,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從踏入這高閣起,蘇袖月就察覺到了埋伏,她放下茶盞,漆黑如星的眸定定望向對方,“王爺,您知道...小王爺心地為何那般善良嗎?”

異姓王不由怔了怔。

“正是因為您無微不至的保護,他少摔了許多跤,不知道疼,就永遠學不會保護自己...”她望著異姓王微變的神色,淡淡說: “您總該學著放手讓他自己去經歷這些事。要知道...您不能一輩子”她點到為止,對方臉上忽漾起明朗的笑容,沈聲道: “這一次,我相信恪兒的眼光。”

“你走吧。”他伸手相請,卻在目光觸及蘇袖月長劍上的玉佩時,眸光變了變,“等等,這玉佩?”

“小王爺交由我代為保管。以示信任。”蘇袖月解釋。

“不。”裴王爺搖搖頭,絕不止如此,這玉佩是裴恪逝世的母親留下來的,意義絕不僅於此。這一刻,他心中的決定又隱隱動搖,卻聽那人說: “裴王爺,我對世子,絕無二心。”

“是嗎?”

“嘩”地一聲,高閣的木門被拉開,極力壓抑的聲音從外傳來,“父王,現在我可以帶他走了嗎?”

蘇袖月眉心一怔,卻瞥見異姓王盡握一切的神色,她不禁失笑,姜還是老的辣,親耳聽到自己的話語,裴恪應當會放下吧,但願。

回去的路上,仿佛一夜之間長大的年輕男人一言不發,夜裏的風穿過假山和溪流,很涼,卻涼不過裴恪握著她的手心。

走了一路,他終於松開手,笑著問,“你很討厭我吧,那樣齷蹉的...”

“沒有。”她打斷。

裴恪的心又仿佛看到一線希望,隨著風聲微微發顫的嗓音問: “你...有喜歡的人嗎?”

蘇袖月心頭一澀,

“曾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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