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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再見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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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沒等我內心生出其他感慨, 黑發少年便眼圈微紅地撲入了我的懷中。

少年猝不及防的舉動使我怔了一下,他雙手攬上我的腰際, 頭枕在我的肩膀上面朝我的頸窩, 微長的碎發摩挲著我的脖頸和面部, 這抹癢意使我不自覺地避了一下,然後便註意到了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動。

就像那夜的阿市一樣。

還是個小孩子啊。

我的內心柔軟了幾分,伸手回抱上少年細瘦的腰肢, 在他的後背輕輕地拍打著。

“主人……”

“嗯, 我在這裏。”

“我……現在是被愛著的嗎?”他問出了這樣的話。

“嗯。”

然後我感到我的身後貼上了另一具身體,另一側的肩膀微微一沈, 安定的聲音也傳來了。

“我也被愛著嗎?”

少年的聲音有如他摩挲著我脖頸的碎發, 帶來些許酥軟麻麻的感覺。

我微紅了臉, 稍微側了側頭, “嗯。”

我喜歡清光和安定。

無論是作為他們本丸的審神者還是“阿朝”,我都非常地喜歡清光和安定。

從安定的口中洩出了些許笑聲。

他微張唇,正要說什麽, 突然——

“咳咳!”

有人咳嗽了一聲。

這聲讓我和身前的清光都僵硬了一下, 然後一起偏動腦袋循向聲源處,鶴丸左手握拳放在嘴前——剛才咳嗽的人就是他!

青年倚立在門側,拳頭後的嘴角還微微上揚著,似乎在笑……?

我突然感到了窘迫, 有種被捉——幹壞事被抓住的感覺。

與我感想一致的還有清光,他慌慌亂亂地縮回了手去,解除了他與我與安定夾心餅幹的形式。然而安定卻不為所動, 笑著說著剛才打算說的話,“阿朝的意思是,既喜歡我也喜歡清光嗎?”

剛才在心裏出現過的話現在卻完全沒辦法說出口。

我感受到安定溫熱的吐息,還有身側及遠處灼灼的目光,窘迫地低下頭去。

安定的問題似曾相識,那是在我失憶之後,他誤以為當時的我送他們禮物是想要追求他們,所以才問出了“兩個都喜歡?”這樣的問題,當時我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都喜歡?

都不喜歡?

完全想不起來了。

不行不行,什麽都不說的話就太尷尬了。

“清光和安定……還有鶴丸我都很喜歡。”

只要將鶴丸也扯進來的話,應該就沒事了吧!

我偷偷瞄了鶴丸一眼,見他臉上倏而綻放了笑意,像沾了蜜一樣甜,心頭登時砰砰起來。

不行不行,範圍還要再大一點。

“本丸的其他人我也很喜歡!”

這樣回答之後,安定才勉勉強強地放過了我。

我將清光安定帶入了我的房中,一同進來的還有鶴丸。

清光與安定分坐在我的左前方和右前方,鶴丸則坐在我的對面。

仿佛將鶴丸當成了隱形人,安定與清光同我說著近些日子來他們的遭遇。

從戰國時代回去之後,三日月將我的身份告訴了本丸的其他人,引起了不少騷動。“審神者拋棄他們”只是三日月他們安撫的謊言,真相是審神者已經死於溯行軍刀下,但三日月又告訴他們,審神者身死,但以另一種形式活了下來,就是與他們曾經相處過的我。

清光安定得知此事後,便與鶴丸遠征來了江戶時代,花了些時日偵察才晚鶴丸一步找到了我。

重溫真相,清光的眼眸不由黯淡了幾分,眼圈依舊紅著。

“主人……”

我從這聲“主人”中聽出許多意思,心受觸動,安撫他,“已經沒事了。”

“不用叫我主人,像之前那樣叫我阿朝吧。”

清光小聲喚起了我的名字。

“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沒有早一點發現……對不起。”

他已經開始自責了。

這並不是清光他們的責任啊。

“不要道歉啊。”我搖搖頭,“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該自責的是我啊。”

而且我現在就在這裏。

雖然我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還並不清楚,但那並不影響什麽,我現在就在這裏,和大家一起,以後也會和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話音剛落,一旁的鶴丸和安定便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聲,將我與清光之間那點溫情氛圍破壞殆盡。

安定還掩住了唇,

鶴丸國永連唇都不掩了。

“哈哈哈哈這種像是言情——我什麽也沒說。”

我瞪著對面的鶴丸,他雖然裝慫直接咽下了之後的話,但卻直視著我還沖著我眨了眨眼眸。

我咳嗽了一聲,“我現在……我忘記我要說什麽了。”

想不起來之前想要說的內容了!!

這次就連清光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大家真是的!!

我挨個瞪過去,在鶴丸身上停留的格外之久。

青年斂了笑意,伸手指著清光安定,“你們笑什麽笑?沒見到阿朝被你們笑的詞都忘了嗎?”

“噗,明明是鶴丸先生的錯。”

“鶴丸先生也笑了啊?”

在這樣的氛圍中,我雖然已經想到我原本要說的內容,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因此我選擇站隊清光安定。

孤立無援的鶴丸國永很快敗下陣來。

看著這樣的鶴丸我忍不住笑起來,然後便見青年擡了擡眸,金眸泛著柔意地看了過來。

剛才鶴丸的表現……莫非是為了讓我笑嗎?

我腦海裏忽然出現了這個猜測,心情止不住地好了起來。

雖然鶴丸在我的房間布下了結界,這裏所發生的事情外界都無法知道——這也是薙刀綠一直未曾來的原因,但是止不住阿市敲門找我。

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想把清光安定和鶴丸藏起來。

但是屋內壓根沒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

慌亂之間我註意到鶴丸的視線落在了我寬大的外衣上。

“不行不行,藏不下你的!”

我收緊了衣服,對著鶴丸說道。

鶴丸“噗”了一聲,“我只是看了一眼。”

“阿朝不用這麽緊張啊,讓阿市看到他們兩人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然後障子門被拉開,阿市出現在了門口,震驚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作為阿市敬愛的姐姐,大清早的房間裏塞了三個秀色美餐的美少年……要是被他想歪掉就不好了……

“宗、宗次郎哥哥?!”

少年失聲叫了出來。

穿著藍色羽織的的少年聞聲轉過頭去,蓬松如博美的馬尾在空中漾開些許弧度,那張精致可愛的臉蛋也暴露在了阿市的面前——那是與沖田君稍顯相似的相貌,但比沖田君要天真可愛許多。只是我註意到安定在聽到“宗次郎”這個名字的時候,眸中微亮了些。

是的,阿市他將安定認作了沖田君。

畢竟安定是沖田君的刀劍啊。

不僅大和守安定是,加州清光也是啊。

與沖田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見著他的面容,我就有種仿佛是清光與安定結合體的錯覺。

但終究是不一樣的,沖田君是沖田君,加州清光是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是大和守安定。

“……宗次郎?”

清光念了一遍。

阿市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認錯人了,但目光仍然無法從這兩人身上離去。

“對、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哥哥們和宗次郎哥哥長得很像。”

阿市對沖田君非常的有好感,這種好感也轉移到了與沖田君相像的清光安定身上。

較比鶴丸,他更容易地接受了清光安定的存在,立即便和他們同席而坐談起話來,當然這點從他叫清光安定沖田君“哥哥”卻叫鶴丸“叔叔”就可以見出。

於是鶴丸叔叔問了一句,“沖田宗次郎?”

“哼。”阿市轉過身去,背對鶴丸。

清光與安定卻都因為“沖田宗次郎”的名字怔了一下,安定下意識地看向了我。

我朝著安定點了點頭。

安定便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些許憧憬與向往,“沖田君啊。”

清光也彎嘴一笑,“被說和沖田君像了啊。”

“哥哥們認識宗次郎哥哥嗎?”阿市對清光安定的態度與對鶴丸的截然不同。

見狀,鶴丸面帶委屈地看向了我。

我裝作看不見,偏過頭去看著清光安定同阿市說話。身側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鶴丸微擡起衣服挨著我坐了下來。

我瞥了他一眼,見他眸中面上都是促狹的笑意,便沒有拒絕。

“認識的,沖田君是我——”安定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是我們憧憬的對象。”清光幫安定補完了下半句話,比起“我們是沖田君的佩刀”來說,清光的這句話顯然要更好一些。

聽聞此言,安定用力點了下頭,對沖田君的向往溢於言表。

“我也很喜歡宗次郎哥哥!”阿市眼眸亮閃閃的。

對於阿市這個沖田君小迷弟,安定也不免有幾分喜歡,話題也自然而然地從“沖田和清光安定像”變成了花式誇沖田。

如果給安定時間的話,我想他一定能連續吹沖田君一小時詞都不帶重樣的。

畢竟沖田君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啊。

想到沖田君,我不免有所動容。

然後阿市就將話題引到了我的身上。

“長大後我也想成為宗次郎哥哥那樣帥氣的人,然後和阿朝姐姐一樣溫柔的女孩子在一起!”

成為了阿市口中溫柔想娶的女孩子,我不由感到些許害羞,但內心深處又有點小高興。

但卻有三雙眼睛望了過來。

被大家看著,我結結巴巴地出聲道,“我溫柔這、這件事不對嗎?”

如果有人說我不溫柔的話,我就不理他了。

“沒有沒有,阿朝很溫柔啊。”清光哄我說。

“不是這件事,”安定說道,“阿朝你和沖田君……是那種關系?”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定和鶴丸的目光都灼灼了幾分。

我捏著衣角,對這樣的話當然是選擇否認,“沒有沒有,不要聽阿市亂說。”

阿市嚷嚷:“我才沒有亂說呢。”

我瞪了阿市一眼,“托了阿市的福,我和與他們玩的沖田君認識了,而且成了關系不錯的好友。”

“這樣啊,”安定的面色微微柔和下來,眼眸亮晶晶的,“沖田君確實很喜歡同這群小孩子們玩……”

阿市小聲嘟囔,“可是哥哥還經常送阿朝姐姐好吃的,阿朝姐姐也送了哥哥親手做的襪子手套……”

“你怎麽知道——”不、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窘迫地停下話來,不用伸手去摸也能感受到臉上的熱度,“那、那並不能說明什麽……”

這個時候清光安定等人已經不說話了。

他們光顧著看阿市拆我臺,我求救的視線望向了鶴丸。

“對啊,阿朝也常送我貼身的用品呢。”鶴丸撐著臉笑道。

阿市繼續和鶴丸唱反調,“哼,那是阿朝姐姐人好才送你。宗次郎哥哥還送了阿朝姐姐簪子,阿朝姐姐收下了呢。”

我想我知道阿市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事了……一定是奶奶跟阿市說的。

聞言鶴丸面不改色,“那有什麽,阿朝家中還有一大把我送的簪子和首飾呢。”

阿市:“……”

我捂住了臉。

阿市悻悻地跑走了。

鶴丸這才優哉游哉地看向了我,臉上掛著閑散的笑意,“阿朝。”

“什、什麽?”

“親手做的貼身用品可別忘記給我了啊!”

清光&安定:“滾。”

於是繼阿市跑出去之後,鶴丸也被清光安定兩人強行推搡出了我的房間。

“阿朝你和沖田君……?”安定好奇地問道。

我便將來到這個時代以來我和沖田君的故事——包括三年後鳥羽伏見之戰的那次會面都悉數說與了清光安定聽。我和沖田君的關系皆由他們自己判定,至於我對沖田君的想法……在沖田君的刀劍面前,就算是有不軌之心也難以啟齒啊。

安定便打量起我來,頭一回被少年以這樣的目光看待著,我不由感到了幾分緊張。

“怎、怎麽了嗎?”

“確實是沖田君喜歡的類型啊。”安定沈吟道。

“……???”

“我不是在開玩笑,”說是這麽說,安定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少年的笑顏別外好看,“像阿朝這樣溫柔又可愛的人,沖田君對你有好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而且物似主人,我們是沖田君的愛刀,喜歡的類型也與沖田君差不多。”

清光“嗯嗯”應了幾聲,略帶羞澀地擡起眸來,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樣、也算是和沖田君更接近了呢。”

談及憧憬的前主人與現主人的八卦,大和守安定侃侃而談。

“而且沖田君是個潔身自好的人,如果是沒有好感的女性就會直接拒絕,不留念想,但如果是有好感的女性的話,會變得很認真。從阿朝你的描述看,在那夜之後沖田君為你做的事情,已是將你放在了心上,態度也相當的認真了啊~”

我再一次捂住了臉。

心卻遲疑起來。

“啪嗒。”

似乎是小石子打到障子門上的聲音。

知道沖田君曾以此方式提示我糕點在外面的安定頓時止住了話語,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探查起外面的情況來。

“是沖田君?”清光問。

“我、我不知道……”安定收緊了手。

“要出去看看嗎?”

安定便想要起身,但又頓住了,“我……很想要見到沖田君。”

“嗯?”

“但是現在這樣……是不是蒙個臉再出去比較好?”

我&清光:“……”

當安定解下發圈,讓黑色的發絲垂落下來,再用圍巾遮住半邊臉後,他緩緩地拉著障子門打開了門來,門外並沒有沖田君,只有坐在樹上拋著小石子玩的鶴丸國永。

所以剛剛並不是沖田君,而只是鶴丸的惡作劇。

……

阿市的房子顯然沒有足夠的房間供給清光安定居住,而且對這接二連三來找我的人阿市和奶奶似乎也起了懷疑,禮貌而又委婉地說了房間不夠這件事。然後清光安定就決定去投宿旅館,他們離開的時候順便帶走了鶴丸國永。

薙刀綠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哼”了一聲。

鶴丸走後,屬於我體內另一個自己的影響便再次顯現了出來。

閉上眼,死前的場景就會浮現在眼前,心底就會有個聲音反反覆覆念念叨叨地說著要改變歷史,唯有將身心投入一件事上,才能讓我暫時地摒棄掉這些。

我選擇和薙刀綠學習劍術。

對於我這個偏柔弱的女性,和阿市一起學習劍術顯然有些勉強,很多方面都比不上這個年紀精力充沛的男孩子。

薙刀綠雖同意了我這一想法,但並沒有將阿市同我等同起來,對我有諸多放松的地方。

我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力練習著,累了便在一旁小憩一會兒。

沖田君便是在那樣的一天下午被阿市笑著帶了回來。

阿市說沖田君照例來同他們一起玩耍,因為見不得我的蹤跡便開口問了一句,阿市便將他邀請回了家中。

剛運動過的身體受冷風一吹有些發冷,但是見到沖田君後,我的身體又驀地回溫了。

他圍著我織的圍巾。

在聽過安定那樣說了之後的現在,這件事就足以讓我感到害羞窘迫起來。

“宗、宗次郎……”

“阿朝。”

與我結結巴巴的聲音不同,青年招呼的聲音清朗而順暢自然。

顯得我非常的拘謹。

卻也的確如此,那之後到沖田離開之間的記憶便變得模糊不定起來,我有些記不得沖田君與我說了什麽話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只記得他似乎問過我關於練劍的事情。

沖田君前腳剛走,安定和清光便到了。

少年純樸可愛的臉上,滿是得償所願的滿足與欣喜。

我想了想,“安定你遇到沖田君了?”

“嗯!”安定嘴角彎彎,“我遠遠地看著沖田君走過去了。”

僅僅是走過去便叫他如此歡喜,如果是見面的話……那得高興瘋了呀。

我有點期待清光安定同沖田見面的那一天了。

見著安定清光來拜訪,阿市迎了上來說了不少話。

“今天阿香又沒有來,好像是生病了。”

在他的諸多話語中有這樣一句話引起了我的註意力,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再一次生病,我不由升起了去探望她的欲望。

阿市和其他小夥伴替我去探望了。

“不知道是什麽病……阿市母親不給我們探望。”

“我偷跑到阿香的房外一次,藥味很濃重,她咳嗽的也很厲害……就好像、就好像要將心肺咳出一般。”

我沈默了下來。

潛意識告訴我,阿香的病似乎並不簡單。

過了些許日子阿市眼淚汪汪地回來了,小男子漢抽噎著,語不成句。

“阿香她……阿香她……肺癆……”

不好的預感成為了現實。

不只是我,此時恰好在我身側的安定也是一僵。

這個病……

在醫療手段並不發達的現在,它是絕癥。

得了肺癆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我於心不忍地闔上了雙眼,包袱底部那瓶特效藥的模樣忽而浮上腦海。

對了我還有特效藥……

可是那是為沖田君準備的……

安定的面色略微沈了下去,他近日來多次來找我,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沖田君的存在,只要遠遠地看著沖田君,他就感到非常的幸福。但是現在阿香的病癥卻將他從幸福中拖曳了出來,陡然叫他想起了沖田之後的命運。

咳嗽,與血。

我也曾見過沖田君咳血,那是非常令人心疼的一幕。

身為沖田君的愛刀,大和守安定所見到的定不比我少,沖田君的痛苦他也必有所知。

這樣令人痛苦萬分的絕癥,只需要用來自現代的特效藥就能——

阿香明麗的笑容與沖田君日後蒼白的笑顏接連地出現在了腦海中。

我的心頭突突突地跳了起來。

我的目光凝結在了安定身上,他緩過神來,緩緩擡眸看向我,藍色的眸中目光卻清明一片,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

我再次想起安定曾與我說過的那句話,

——“沖田君的命運不能被改變……不能讓任何人被改變。”

猶如被燙到一般,我避開了安定的視線。

冷風透過開合的門吹了進來,將屋內所有的想法都吹散盡了。

沖田君的命運不能被改變,那阿香呢?

得病死亡也是阿香的命運嗎?

即便有著那瓶能扭轉他們生死的特效藥,我也還是什麽都不能做嗎?

紛繁雜亂的思緒填充了我的頭腦,體內另一個人也在不斷影響著我,我的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下來,看著阿市因為阿香的病情消沈流淚,最後還是下了一個決定。

我想去探望阿香。

袖中藏著那瓶特效藥,沈甸甸的。

阿香只是歷史潮流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算死亡的命運被改變,應該也不能引起什麽的吧……

我暗自想道,獨自一人出了門。因為我接下來所要幹的事情有違政府軍使命的原則,我心虛一般拒絕了他們同行守護我的想法,但我知道,他們多半遠遠地跟著我,保護我的安危。

滿腹心事的我在途中摔了一跤。

思緒還未完全回籠,眼前的情景便發生了變化,我跌坐在地上,只覺得膝蓋和手臂都火辣辣地疼。

但造成我摔跤的原因是我自己神不在焉,自己作的也沒法怪別人。

“阿朝,你沒事吧?”

原本以為幫我的會是清光安定或鶴丸,沒想到卻是沖田君。

青年在直接扶起我還是搭把手之間猶豫了一瞬,最後伸出了他的手。

我感激地看向他,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因為身形不穩的緣故險些跌撞進進他的懷中。

“有傷到哪裏嗎?”

“撞到膝蓋了……”膝蓋上面火辣辣的疼,布料和它黏作一塊,或許出血了也說不定。“但是不是很大的問題,一會兒就不疼了。”

我斂了手,努力將手臂上的刺痛忽略掉。

一摔痛全身。

沖田放開了手,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偷瞄了他一眼,註意到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雲,不仔細看的話難以發覺……但說不定只是錯覺而已。

“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我想去探望阿香……”說到阿香的時候心情便不免更加低沈了,我垂著頭,“那孩子生了病,許久沒有出來了。”

沖田顯然也知道阿香所得的是什麽病,因而沈默了幾分。

“我與你一同去吧。”

我點下了頭。

此後我便與沖田一起走向了阿香家。

數分鐘的休息之後我身上的疼痛感已減輕了不少,但和未受傷之前的狀態還是不能比的。我走路的姿勢、走路的速度都受到了些微影響,沖田君並沒有說什麽,只是不知不覺地放慢了速度,配合著我的腳步同我並肩走著。

我們一起買了探望病人的伴手禮,然後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阿香家。

但是我們並沒能見到阿香。

接待我們的是阿香的母親,相較之前那次見面她已經憔悴了許多,發間有幾抹銀色晃眼地刺著人的眼睛。阿香生的是傳染性的疾病,多重考慮之下阿香母親還是沒讓我們見他,只是隔著門輕輕喚著,“阿香。”

屋內的咳嗽聲漸漸停了下來,小女孩虛弱的聲音響起,“媽媽,是……咳咳咳。”

她邊咳嗽著邊向我們打著招呼,只聊了數語便怏怏地不再回話。

停不下來的咳嗽太叫人痛苦了。

和沖田君兩人站在阿香的房前,我聽著沖田君單方面同阿香說著慰藉的話,我的右手漸漸探進了左手的袖子之中……

如果能將特效藥給阿香的話,那現在的痛苦或許就可以終結——

沒有了??!

特效藥去哪裏了?

我僵硬在了原地,然後微微撩起衣袖尋找著那個藥,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它的蹤跡。

“阿朝……?”沖田君在我身側關切地問道。

我死心一般垂下手,望著沖田君忽而掉下眼淚來。

沒有了。

弄丟了。

不存在了。

沖田君的手撫上了我的頭發,沿著發絲的方向輕輕地揉著。

“不要哭啊。”

越是這樣說越忍不住啊!

我雙手遮住了臉,低下頭繼續啜泣著。

屬於沖田君的那只手一直撫著我的發梢,帶給我令人安心的力量。

……

告別了阿香及她的父母,我消沈地和沖田君一起走著。

歷史……原來是不能改變的嗎?

“還在難過嗎?”

“不難過了……”這樣說了之後,臉上原本幹涸的淚跡再一次被溫熱的液體所覆蓋,“不、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哭……我也、我也不想哭的……”

沖田輕輕地拍打著我的後背,並沒有來看我的表情。

在他體貼的關照之下,我也漸漸地也停下了哭泣,只是眼圈仍舊微紅,鼻子也稍顯酸澀。

我所難過的……不止是阿香,還有日後的沖田君。

還有半年,半年之後的池田屋事變中,沖田君會因為肺結核暈倒……之後的事情我已經不願意去想了,鳥羽伏見之戰前夕所見的沖田君咳血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漸漸地到了阿市家前。

沖田君叫我不要再難過,又將一瓶藥遞了過來。

“擦在膝蓋等擦傷的地方,可以緩解傷勢。”

這樣溫柔的沖田君……

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命運?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要改變他的歷史。

我收下了沖田君的藥,他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要好好塗啊。”

“嗯。”我將那瓶藥攥的緊緊的。

“宗次郎。”

“嗯?”

“我有一個非常喜歡的歷史人物,他非常的優秀,卻因為重病在最美好的年紀去世了……我時常想要穿越到過去,帶給他能痊愈疾病的藥,改變他的命運……”我知道現在的這一番話非常的無厘頭,甚至會引起沖田君的懷疑,但是……真的很想要問沖田君,想讓他替我下決定,“如果你是那個人的話,會想要改變命運嗎?”

沖田說,“並不希望改變。”

“如果我是阿朝喜歡的那個人的話,重病將愈固然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是既然已經是歷史,一個人命運的改變必將引起更多的改變,疾病痊愈後所迎來的未來,不一定是我鎖期望的未來,也不一定比之前的好多少。”

沖田君的回答和安定說的一樣,他並不想要改變歷史。

答完之後,沖田君似乎是想要問我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最後還是沒有問出。

我回到了房中,薙刀綠迎了上來。

膝蓋果然是擦破了,沁出的血跡將膝蓋與衣服黏在了一起,分開的時候帶來一陣刺痛感。我將沖田君送與我的藥塗於受傷處,漸漸感覺好了許多。

然後薙刀綠與我說,太刀紫他們向他傳遞了消息,約我在城外相見。

好久未曾見過他們了。

我消沈的情緒被要見他們的欣喜沖淡了幾分,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是這抹欣喜在相見後半刻便煙消雲散了。

我在太刀紫的懷中還未待多久,便見溯行軍們按住了腰側的本體刀劍。

城外的樹林中原本吹著凜冽的寒風,但在這靜默的時候突然靜止了下來,沒有風,連枝木也不曾搖曳,就好像時間和空氣停滯了一般,帶給人不安的感覺。

樹林的上方突然有一處扭曲了起來,有個圓形的空穴逐漸被打開,發著耀目的藍色光芒的異形們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了眼前。

然後,他們冰冷的雙眸,靜靜地定格在了溯行軍的身上。

檢非違使!!!

下一瞬,檢非違使便拔出了刀劍,充滿殺意地對向了溯行軍們。

戰爭一觸即發!

太刀紫將我護在身後,其餘一切刀劍都守在我的前面與檢非違使搏鬥著。

這是一場雙方力量差距懸殊的對戰,從開場就可以看到結尾——溯行軍慘敗與檢非手下。

雖然結果如此,但作戰過程中的大家卻爆發了強大的力量,折損了對方三員大將,這一切都是因為檢非違使的攻擊目標裏還有我,在檢非違使冰冷鋒利的刀劍透過縫隙朝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刺來的時候,打刀紅和打刀綠奮力抵抗,既救下了我也將對方敗在了腳下。

太刀紫身手重傷,卻仍舊倔強地站立著,從始至終都是保護我的姿態。

我將手放在太刀紫和身側打刀紅的傷口之上,企求能夠動用靈力緩解他們的傷勢,在我的誠心之下那似乎有所奏效,但在這個限制靈力的時代裏,僅僅只讓他們不再流血就已經耗費了我大半的精力。

而戰場上還殘存的三位檢非違使冷冷地凝視著我們,舉起了手中的劍。

“砰!”

刀刃相撞的聲音。

三日月宗近宛若天神一般降臨在了眼前,抵擋住了檢非違使的攻擊。

他的身後,清光、安定與鶴丸也拔出了刀劍。

檢非違使並沒有因為政府軍的到來而放下殺意,因為對他們而言,政府軍的刀劍男士和溯行軍一樣都是敵人。

雙方的刀劍男士再一次戰鬥到了一起。

數息之後,分出了勝負。

三日月等人獲得了勝利。

我重重地松了口氣,坐在了地上。

戰勝之後,三日月站在了我的面前,青年付喪神朝我伸出了白皙修長的手。

鶴丸卻先一步蹲下身來攬住了我的肩膀,察看著我身上的傷勢——我雖沒受傷,但身上卻沾染了不少溯行軍們的血,看上去是一副慘兮兮的模樣。

“沒事吧?受傷了嗎?”

三日月含著笑意,懸在空中的手一點都沒有動。

“我沒事……受傷的是大家……”我搖了搖頭,伸手抓住了三日月的手,借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三日月,你怎麽來了?”

三日月宗近說道,“我來接你回去。”

三日月說,我們在這個時代逗留太久,已經被檢非違使所盯上——不僅如此,薙刀綠還曾受到政府軍刀劍男士的襲擊,再久留下去已經不合適了。而且時之政府久久沒有察覺到有用的消息,已經松懈了監察的力度,三日月在那邊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便有空親自來這裏接我們回去了。

“而且,阿朝你也感覺到了吧,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我心跳了一下,三日月是說……我體內的另一個“她”嗎?

三日月卻沒有具體說下去,“這次回去之後,我們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

我想我必須要回去了。

溯行軍們的傷勢……也是我不得不要回去本丸的一個原因。

但在離開這個時代之前,我想和我的朋友們告別。

三日月看了看天,頷首。

安定主動要求陪伴我一同前去。

鶴丸雖然也有想法,卻被三日月笑瞇瞇地制止了。

最後我和大和守安定一起回到了阿市家中,阿市剛好在家中午睡。

我輕手輕腳地進了門,將自己房間裏自己的東西收拾到了一起,沖田君送給我的簪子和以往裝糕點的袋子也悉數放進了包袱中。我還留下了我多餘的錢,然後輕輕拉開了房門,忽而聽到奶奶的聲音,“要走了嗎?”

她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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