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陳清雪不是高手，但是何明曦點名了要見她， 才會開口， 陳清雪巡邏完就去了。

“我對宋明月說那些話， 是因為喜歡你， 而且我沒有碰他一根手指頭。”

被關押了兩天，何明曦的態度依然很悠閑，就像是坐在甜品店裏喝咖啡一樣，但是他本人的臉色不是很好， 對於一個異能者來說，顯得過於疲乏了。

陳清雪在他對面坐下來問， “你說了什麽話。”

何明曦臉色一變， 很快就猜到宋明月壓根就沒給陳清雪看錄音， “他還沒醒麽？”

“不方便告訴你。”

陳清雪搖頭， 給他看逮捕令， “現在逮捕你的理由很多，一， 之前被你惡意踢成癱瘓的小偷， 二， 明月他一整個人已經納入了國家特殊保護範圍，你對他造成任何種傷害，無論緣由，都是重罪。”

何明曦盯住陳清雪，“他那樣弱，那麽點陣仗都受不住， 將來怎麽照顧你，保護你。”

陳清雪一邊和他閑聊，一邊嘗試讀取他的記憶，這件事在趙毅提出可以酌情吸收何明曦入特處隊的時候她就做過一次了，當時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沒有誰規定保護一個人需要靠武力，再說我不需要人保護，反倒是可以保護他，我樂意保護他，能保護他我很開心。”

這次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但是像當初的‘濮陽真’，一些中級以上的異能者記憶壁壘就很厚重，或者是被下過精神暗示，連異能者本人也沒有記憶的，她無法探測提取，就算能，也只能提取一些對方想給你看的，所以並不一定準確。

陳清雪忽而問，“你為什麽掩藏你的實力，你並不是三天前覺醒的，在故宮門前為什麽故意表現成你剛剛覺醒的模樣。”

何明曦臉色微變，雙手攤在膝蓋上，“還能為什麽，喜歡你，想引起你的註意力唄。”

陳清雪又問，“你覺醒多久了，一直以來是用什麽來抵擋異能副作用，之前不是說骨頭疼嗎。”

何明曦發現要求見陳清雪就是一個錯誤，因為陳清雪從頭到尾都非常平靜，面對他的時候情緒沒有一絲波動，沒有憤怒和怨恨，這非常不好。

何明曦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對陳清雪和宋明月這兩個人的認識還是非常不夠，宋明月哪怕被刺激得身體崩壞，在那樣的情形下依然頭腦冷靜，迅速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一絲猶豫，果決地開槍打傷了他，並且似乎篤定了陳清雪會相信他，讓他不敢隨便嫁禍……

陳清雪也是，沒有一絲懷疑地就站在了宋明月旁邊，現在宋明月重傷昏迷，她來見他，又看不出一絲憤怒，有理有序地在他身上尋找漏洞。

兩個十五歲的少年人，看似沒什麽心眼非常好騙，也非常好挑撥離間，但其實就是一堵沒有縫隙的強，陳清雪超強得幾乎無敵的武力值，宋明月這顆顆天才的腦袋，兩個人在一起，又相互信任，這樣的組合產生的能效是不可估量的。

他這次失敗雖然有他過於急切的原因在裏面，但註定了是失敗的一件事，是早是晚倒也沒什麽好可惜的了。

何明曦打起精神來應付陳清雪，“忍著啊，還能怎麽辦，不過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癥狀輕了很多，清雪你的精神力有治療的做用嗎，你還能給人催眠暗示。”這從故宮那件事就能看出來了。

何明曦說著笑了一聲，“其實清雪你可以催眠我，讓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不就可以啦，確認沒問題的話，放了我，我要回家了，再失聯一次，我爸媽會挺著急。”

陳清雪知道問不出什麽，朝旁邊唐仕群點點頭，起身出去了，請陸翔嚴加看管，再給唐仕群提了個建議，“再仔細查一查他失聯的兩個月都在什麽地方做什麽事，要具體到真人照片和視頻，興許能查出點什麽。”

唐仕群點頭，“已經在查了——”

唐仕群送陳清雪出去，陪著走了一截，就問道，“你和宋同學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誤會——”

陳清雪搖頭，應該等他消氣就好了。

唐仕群見陳清雪壓根不知道，翻出手機上的網頁消息遞給她，“你看看吧，都引起高層震動了。”

說實話這兩只雖然沒成年，沒到領證的年紀，但在大家眼裏，就是一體的，有些瘋狂一點老教授還眼巴巴指望著他們快點成年，因為成年後會有小孩，等著宋明月和陳清雪兩人的基因再締造出另外一個傳奇，孩子還沒影，幹爺爺幹奶奶已經一大堆。

陳清雪接過來看了。

宋明月在論壇上實名公布了解除兩人婚約的訊息，短短兩個小時，連報紙都登出來了，原因沒寫，但大多數網友都拍手叫好，說陳清雪壓根配不上宋明月的，接著又有了一條消息，說宋明月身體好轉，確認身體素質和普通人無疑了。

然後往上的輿論就分成了三派，一派吃瓜路人不關我事，一派支持宋明月，依然覺得陳清雪配不上宋明月，剩下大部分都支持陳清雪，因為宋明月已然是一個身體變好就立馬拋棄沖喜新娘的負心漢了。

陳清雪看著怔然，想起來今天是過節，把手機還給唐仕群，說了聲謝謝，就打算去一趟醫院。

路上陳清雪接到了丁香和霍珣發來的視頻電話。

丁香顯得非常激動，“清雪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現在能種出稻米了！剛才看新聞上說民富村草莓基地秧苗大面積死亡，我和霍珣去看了，三畝地幾本全部都救活了！我給清雪種了很多草莓和藍莓，清雪什麽時候回來吃。”

視頻裏就多出來了一盆紅果果，看起來就非常誘人，陳清雪點頭，“兩個星期有這樣的進展，非常棒了，丁香繼續保持，我這次出來有任務，要一個多月以後才能回去。”

丁香點頭，半響咬咬唇朝陳清雪說，“清雪不要難過，宋明月他拽，取消了婚約，那清雪你回來，學校裏好多男孩子都等著要追求你，好幾個都非常優秀的，雖然比不過宋明月，但是男孩子不需要那麽厲害，對你好就行。”

陳清雪被逗樂了，點點頭道，“放心吧，我沒事的，新一期的精神力訓練計劃表我一會兒就發給你們，囑咐大家都抓緊練習，爭取早點成長起來。”

丁香重重點頭，陳清雪看快到醫院了，囑咐了兩句就掛了視頻，知道宋明月肯定要攔著不見她，直接連走路都省了，上了陽臺打算從窗子裏翻進去，並且傳音給外頭聽到動靜的孫浩，表明了身份，讓他不要緊張。

房間裏趙毅正在和宋明月說話，“怎麽突然就發了這樣的信息。”

宋明月搖頭，“只是突然看開了，這些什麽都不重要了，沒必要。”

趙毅一個三十好幾的單身漢，來做和事佬也是硬著頭皮上的，在他看來就是小孩子鬧矛盾了，說開就好了，這時候聽了宋明月的話被逗樂了，“聽起來倒像是看破了紅塵，要出家當和尚了，最近看了紅樓夢，學賈寶玉麽！”

陳清雪就叩了叩窗戶，等裏面的兩個人看過來，才開了窗進去。

趙毅見是陳清雪來了，就起身說，“你們好好說，我先回雲城了，那邊娛。樂城的事有了新進展，清雪你完成這邊的任務，直接回來。”

“好的，隊長再見。”

趙毅走後房間裏就只剩下了陳清雪，還有躺在病床上的宋明月。

宋明月身體狀況突然好轉，雖然暫時還不能確定他的壽命和體質，但一步步的良性變化是非常明顯的，醫院裏的專家們嘖嘖稱奇，都在說這是奇跡。

醫院和國安局都熱鬧高興了好幾天，許多領導人都派人送來了水果花籃，祝福宋明月的，還有好幾個藍莓草莓小蛋糕。

宋同學正半靠在病床上，手上還掛著吊瓶，看字是營養液，醫院的意思是說讓他再休養兩天，完全確認沒問題了，再出院。

床上擺著個小桌子，上面放著本英文書，翻譯過來是宇宙的盡頭，還有許多稿紙，上面亂七八糟的畫了些什麽，陳清雪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宋同學收起來了。

宋同學神色非常冷淡，對她甚至比對其它人還冷淡，完全當眼前的她不存在一樣。

但是對方眼睛是紅腫著的，非常腫，腫出了好幾層眼皮的那種。

脖子上還掛著一根細繩，墜在衣領裏只露出一點點，陳清雪猜測是她送給他的小月亮。

要是她現在掀開被子來看，裏面肯定藏了好些玉佩的碎片，因為她在空氣裏聞到了粘玉膠水的味道。

陳清雪坐了一小會兒，好半響才拉過他的手握了握，輕聲開口道，“好吧，在把背後的老鼠揪出來之前，那我們就先這樣吧。”

宋明月看著她還有幾根白白的眼睫毛，聞著鼻尖染發劑的味道，又生生忍住了，他不單單是要形勢上的分開，而是要真正的分開，因為她如果依然在他身邊，依然對他好，將來他出了事，她就一定會拼了命的救他。

宋明月縮回手，離開她溫暖的溫度，淡淡說，“你對‘萌芽計劃’就這樣敷衍嗎，浪費這麽多精神力來救不相幹的人，沒有懲罰機制嗎。”

陳清雪搖頭，“有的，回溯的時候我的精神力裏本來就含有一道禁令，如果有意識做出背叛組織的行為，我立刻就會受到懲罰，我用精神力幫助別人治療，現在還好好的，就說明是正確的。”

因為一旦有背叛任務和組織的念頭和行為，她的精神力就會自主自爆，這一道自我暗示是由另外一位精神力導師給她下的。

給她下這樣的精神暗示，不是不信任，是為了整個九州負責。

因為一旦進入這個時空，她將完全不受控制，做什麽，不做什麽，全憑她的喜好了。

宋明月想問清楚，但明白清雪是在勾著他說話，就暫時忍住了，她軟軟的說話聲和親昵的語氣動作會讓他發不起脾氣松懈下神經，他只要被她註視著，就會自動自覺的把拴在鼻子上的繩子遞給她，讓她牽著鼻子走，但是就像何明曦說的，他不應該這樣自私地拖累她。

宋明月不再接話，拿起筆開始寫字。

陳清雪陪他坐了一會兒，不再說話，只是微微起身湊過去，在他左邊的側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支起身體，把一朵紅玉玉雕的玫瑰花放在了被子上，輕聲囑咐他，“今晚我就和巡查組啟程去別的城市了，每天都會給明月報備平安，還有沿途發生的事，明月你去哪裏一定讓孫浩跟著。”

宋明月整個身體都僵住了，秉著呼吸才沒有失態，把要說出口的關心和詢問硬咽了回去，不再看她，只握緊手裏的筆接著計算異種結構，他想快些做出更強大簡便的異能武器，讓自己有自保的能力，也要快些做出能治療異能副作用的藥物來，減輕她的負擔。

陳清雪拿過櫃子上放著的三個草莓藍莓蛋糕，拉著書包的帶子往外走，見宋小黑無意識就跟著她走，回頭看向那邊病床上壓根不看她，也不看禮物的少年，嘆了口氣，蹲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莞爾道，“小黑你不要跟著我了，你的主人正在偽裝討厭我的樣子，你一直跟著我，他就要暴露啦！”

宋小黑歪著腦袋運算數據，呆呆萌萌的，大概是不能理解她說的話。

陳清雪朝宋明月眉眼彎彎道，“明月，我走了，你保重。”

宋明月剛剛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克制自己不要留她不要看她上面，聽她的話忍不住側目，對上她暖意融融的眼睛後，死死咬著牙，壓住蠢蠢欲想留她的沖動，克制地別開眼了。

陳清雪出去後，宋明月才會呼吸一般松下緊繃著的肩膀來，拿過被子上的玫瑰玉佩把玩，終是忍不住下了床，去了窗戶邊，看著那個女孩出現在視野裏，又消失在視野裏，失魂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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