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璃……”

左崇明白現在莫璃就是故意胡攪蠻纏，她打小就這樣，只要心裏不痛快就要纏著他，說亂七八糟的話，做亂七八糟的事。從莫璃四歲起就明白，在這個家裏只有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批評她，不可能不理她，不可能不包容她。哥哥這個詞，在這一家三口人心裏是哥哥，在外人眼裏，是隨從，是手下，是管家，是傭人……

左崇在各色覆雜的眼神打量中長大，他謹慎地站在自己應該站的那條線上，不犯上，也不欺下，不自大，也不自卑。唯一讓他拿捏不住的線，就是莫璃。

他想往前進一步，又怕莫璃生氣，疏遠他。

他想往後退一步，但莫璃卻又時時刻刻地在他的身邊，讓他無法後退。

這種煎熬，他不知道可以向誰傾訴。童心晚和莫越琛懂，但是幫不了他。莫璃不懂，她享受慣了他給她的寵愛，無邊無際的寵愛。

他坐在一邊，惆悵地看著拉著他的衣角撒嬌的莫璃，幾句話脫口而出。

“璃璃我一直愛著你，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小女孩，我也不是小男生，我是男人，我有正常的男人的欲念，你懂不懂？我有多想要你，你懂不懂？”

空氣陡然靜了。

莫璃看著他，就像沒聽懂，又像沒聽到，還像嚇到了。

“璃璃……”左崇撫額，長長地嘆氣，小聲說：“你回房間去吧。”

莫璃不鬧了，她飛快地爬起來，看了他好一會兒，跳下床往露臺飛奔。

過了會兒，左崇聽到了那邊傳來水杯摔碎的聲音。他往露臺上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站在玻璃門前發怔。

總有這麽一天的，他控制不住自己，而莫璃會聽到他的心。、

他還能做什麽呢？

只有等待。

第二日，早上七點半。

莫璃從樓梯上溜下來了，瞄了一眼小餐廳，踮著腳尖往外溜。

“去哪兒？”左崇叫住了她。

“我和同學去爬山。”莫璃躲著他的視線，吭哧著說道。

“吃了早餐再去。”左崇心裏難受，強忍著笑了笑，“過來吃早餐。”

他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莫璃會躲得遠遠的。

童心晚和莫越琛一前一後地下來了，看到這兩個人在門口僵著，就當什麽也不知道，招呼莫璃過來吃飯。

“今天有飯吃，不會哭了吧？”童心晚拿起一只蒸餃咬了一口，擡頭看莫璃。

莫璃的臉脹得紅紅的，挪到她身邊坐下，搖了搖她的衣角，“媽媽，我今天去爬山。”

“去啊，讓你哥陪你去。”童心晚點頭。

“不要……”莫璃嚇了一跳，趕緊說：“我和同學去。哥哥要工作……”

“哦……”童心晚看了看左崇，笑了笑，“行吧。”

左崇沈默著，拿起筷子給莫璃夾蒸餃。

“我自己來。”莫璃把碗推開，往旁邊挪了挪。

左崇的筷子僵在半空，過了半晌，慢慢地縮回去，埋頭吃飯。

“爸，南非那邊的合同，我去簽吧。”過了一會兒，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擡頭看向莫越琛，“我想過去看看那邊的項目進展。”

“去吧。”莫越琛點頭，“把莫璃帶著，讓她多學一點東西。”

“我不去。”莫璃馬上拒絕道，她偷看了一眼左崇，見他臉色寂然，於是又補了一句，“我太煩了，會影響哥哥工作的……萬一他在那裏遇上了一個大美人，想追求人家，那、那……”

“爸，媽，我先去醫院。”左崇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中午陪我吃飯，別約別人。”童心晚大聲說道。

“媽，中午早約人了，明天吧。”奔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換鞋走人。

童心晚看了看一臉通紅的莫璃，猜到了一點原因，但也不好說穿，飛快地吃了飯，催著莫越琛去上班。

“還有一個月，你這個假期就準備這樣混完？”莫越琛看看莫璃，沈聲道：“不是小孩子了，前段時間你媽媽和你哥哥攔著我，不讓我說你。我也不想多說，跟著你哥出差看看，他是怎麽工作的。多學點。你哥總有一天要自立門戶，你是我女兒，有義務承擔家裏的責任。”

“哥哥……為什麽要自立門戶，現在不是很好嗎？”莫璃小聲問道。

“他姓左。”莫越琛站了起來，沈聲道：“而且他這些年為莫家做得不少了，沒人有權利把他強行留在這裏。他有自己喜歡的事，也有自己喜歡的人。”

莫璃的臉越來越紅，揉了揉鼻子，輕聲說：“知道了。”

“封衡那裏，不要再去了。”莫越琛擰擰眉，低聲說道：“他也有自己的事，自己喜歡的人，你總是找他幹什麽？”

“我……”莫璃說不出口。

“去你爸爸那裏，還是我那裏？”童心晚問道。

莫璃朝她遞眼色，“媽媽那裏。”

“那就換衣服走吧，今天不許半途就跑了。”童心晚看了看時間，小聲說：“給你十分鐘，我在車上等你。”

莫璃沖回房間，匆匆換了身衣服，下樓上車。

“和哥哥怎麽了？吵架了？”童心晚發動車，小聲問她。

莫璃紅著臉搖頭，“沒有，哥哥不會吵我。”

“你吵哥哥了？”童心晚又問她。

“可能是……”莫璃含糊不清地應付了一句。

“我和你爸爸總是會老去，你爸爸辛苦一輩子創下的黑巖集團，得有人掌舵。你若不肯學，那就只能讓左崇幫你爸爸。左崇很辛苦，你不要總是找他發脾氣。”童心晚輕聲責備道。

“我知道了，不找哥哥鬧了。”莫璃乖乖地說道。

“你哥哥喜歡你。”童心晚看看她，索性說穿，“沒有哪個男孩子可以像他那樣，一直慣著你。我現在真擔心，以後你談戀愛了，找男朋友了，結婚了，以後你老公不像左崇這樣事事給你辦妥，你要怎麽生活？”

“我……媽媽你說什麽，我聽不懂。”莫璃急了，又羞又臊，拍著放在膝上的包包不讓她繼續說。

“這麽大的人了，一點也不開竅。”童心晚搖搖頭，“你那個同學，小葉子，初三就有男朋友了。我不說讓你這麽早就去談感情上的事，但是也要學會懂得別人的心，不要莽莽撞撞地傷害別人。尤其是你哥哥。”

“我……我沒有傷害他啊，他跟你說什麽了？他怎麽能這樣？”莫璃更著急了。

“他能跟我說什麽，他這麽老實，只有你欺負他的份。”童心晚搖了搖頭，輕嘆道：“左崇這孩子，我倒真希望他是我親生的。這樣就不會擔心他去別人家，離開我了。”

車在公司樓下停下，童心晚看了看一臉羞愧的莫璃，小聲說：“我不是責備你，我是想告訴你，你哥哥的真實心意。如果真的不喜歡，不接受，也不要傷害他。好好和他說。你這樣不理他，躲著他，他會很難受。”

“我不知道怎麽做。”莫璃沮喪地說道：“我也不想哥哥難受……你再生個莫璃給他好了。”

“我現在也挺後悔當初沒多生一個的，真的，嫁給莫璃，我才高興。”童心晚把車熄火，催她下車。

“媽媽你不愛我了嗎？”莫璃難堪地問道。

“愛你，也愛你哥哥。”童心晚拍拍她的肩，輕聲說：“別有壓力，實在不喜歡，好好和他說。”

莫璃點點頭，跟著童心晚上樓。

樓上有客人。

封衡來了。

“貴客啊。”童心晚驚訝地看著他，他有很多年沒有直接來到她眼前了。

“找你談點事。”封衡看了看莫璃，笑著說：“莫璃怎麽了，無精打彩的？”

“和她哥哥鬧矛盾。”童心晚親自去給他倒茶，小聲說道：“璃璃去把昨天沒做完的事做了。”

莫璃應了聲，悄悄瞟了一眼封衡，一步三回頭地往大廳走。

“有什麽事？”童心晚關上門，輕聲問道。

“來看看你。”封衡笑笑，“沒什麽正事。”

“看我老了沒有？”童心晚笑著問道：“是看璃璃吧？”

封衡笑而不語。

“我一直想問你，你知道璃璃對你的感情嗎？你到底什麽意思？”童心晚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看到她，就想到當年的你。”封衡端起茶杯，小聲說：“有時候也有些控制不住，幻想那是年輕的你。心晚，我不能說是為了你終身不娶，但你確實讓我的擇偶標準改變了，看誰都覺得不可能有和你在一起那樣完美。”

“海心不好嗎？”童心晚問道：“她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了。”

“很好。”封衡點頭，又問她，“那我不好嗎？”

“也很好。”童心晚捋了捋頭發，嘆氣道：“封衡，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我希望你有個伴。”

“我有伴啊，海心和我作伴。有需求了，一個電話可以叫來很多女人。我過得挺不錯。”封衡攤攤手，笑了，“所謂靈魂伴侶這種事，我今生是找不到了。”

“封衡，那璃璃她……”

“放心好了，看你擔心成這樣。就是因為知道你會擔心，所以過來看看你。心晚，你知道我愛你，對不對？”封衡笑笑，壓低了聲音，“那臭小子霸占了你這輩子，下輩子早點來找我。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我什麽都沒有答應。”童心晚輕笑。

門外面，莫璃的耳朵緊貼在門上，神情很失落，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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