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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多事之秋·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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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澤十五年)

天澤十五年註定又是一個不平靜的年份,西南土司因抗拒朝廷設立官署而爆發叛亂,崇岱命翊功任鎮南大將軍前往平叛;入夏後東部又接連遭受幾場臺風的侵襲,沿海漁民十損七八,崇孝親自帶著皇長子德枋、皇三子德林奔赴災區調度賑災事宜,朝中的事務自然又都壓在了翊勳的身上。七月末,京師的永定河河水突漲,翊勳親自帶人出城查找因由,途中淋了些雨,回府後便高燒不止,生病的事兒翊勳並沒有報與崇岱知道,只是請了大夫不住的調治,可始終也沒有痊愈。

“你說這個崇寬,到底會不會當差?”崇岱說著將一本折子摔在桌案上。翊勳看時,正是昨兒才呈遞上來的關於設立議罪銀減贖刑罰的題本。

“朕的意思,不過是對那些願意補償損失的犯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些刑罰,他怎麽就能理解為以銀錢贖罪呢?這不是要給天下的罪行明碼標價麽!”

“三哥,他也許沒明白您的意思。要是您覺著不妥,駁回再議也就是了,可千萬不要動氣啊……”翊勳勸著崇岱,說話間夾雜著幾聲幹咳。

“你最近怎麽好像一直在咳,是不是病了?”崇岱見他臉色不好,關心的問。

“不礙事的,最近可能是有點兒著涼。”

“oktosi de solime tuwa?(找太醫看過了麽?)”

“baiburakv, oyombure baita waka(不用啊,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翊勳想了想,又把註意力放到了那份題本上。“皇上,也許是刑部的人誤以為您是想用這個法子來填補沿海省份賑災款項的不足吧?”

“可是一念之差就容易謬之千裏啊!”

“皇上明鑒。臣弟看,這個事兒您還真是該明定規章才好。說實在的,各級官吏在審案斷案的時候也並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考量,只是朝廷從沒有明確的章程,下面用起來也就松松緊緊的不一而論了。”

“嗯,這種不一往往才是腐敗的根源!”崇岱想了想,對翊勳說:“這事兒旁人不行,朕看還是你親自操持吧!以都察院的名義,量化減刑的相關條目,確保執法尺度一致,不留徇私之機。”

“je!此外,六哥那邊現在好像遇到些麻煩。”

“怎麽說?”

“風暴來時,僅泉、明二州停泊的東洋、波斯和西洋貨船就有一百七十餘艘,出入貨物不計其數,損失也不計其數……六哥奏請派專員安撫異邦客商,並對他們給予衣食、船舶修繕等必要的幫助。”

“你的意思呢?”

“臣弟以為,六哥所見甚是。天災面前,理當使之得見我朝敦睦之人情……”

“嗯,只是如此巨大的損失,安撫的話怕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皇上體念民苦之心,臣弟感佩甚深,只是……”翊勳說著又咳了起來:“只是貿易之事,雖盈虧各半,但若能深得異邦之心,也並非不是強國富民之道……比如僅茶葉一項,朝廷每年的進項便不下七、八百萬兩,若以一成的比例計賦稅,茶農的收益也是頗為可觀的……”

“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可現在的問題是錢從哪裏出?國庫的銀子能調度的都拿去賑災了,從哪裏再籌措人力物力來安撫他們呢?”

“皇上,臣弟的意思,不如花些探頭糧。”

“探頭糧?”

“嗯,這些商人跟朝廷並不很熟識,反倒是跟當地的商戶們交往甚密,不如由朝廷派專員居中協調,請泉、明二州乃至閩浙兩省的商戶們出面組織接濟。至於朝廷麽,可以從年終的稅銀裏折補商戶們的支出,不過是緩解了朝廷當下現錢不足的弊端而已。”

“sain maxan(好主意)!戶部現在是不是忙不開了?朕看不如讓理藩院去處置!至於專員麽……你可有好的人選?”

“聖明不過皇上,您看賀世炎如何?”

“sain(好)!鵬生,即刻擬旨,命理藩院會同戶部商議裕親王的提議,要盡快議定個方案出來!”

“臣遵旨。”皇甫鵬生略沈吟了片刻說:“南方的幾個省陸續也都受了水災,目前災情損失數目也已經上報到戶部和康親王行轅。”

“嗯,這場水來勢兇猛,戶部務必要如實核算錢糧損失數目,年底的稅收減免、來年的春播賑濟都是要據此辦理的,可千萬不能有什麽差池!”崇岱想了想,又說:“翊勳吶,你一個人熬得住麽?不如讓蘇塞給你打個下手如何?”

“皇上不說臣弟還打算請旨呢,臣弟一個人確實有些力不從心,戶部上下官員也已經十餘日未曾休歇。臣弟想,除了蘇大人外,還該另從翰林院抽調一批才俊到戶部幫辦聽差,以應對目前的情形。”

“朕看可以,責成吏部揀選老成持重的庶吉士借調戶部辦差。對了,陜西的蝗災怎麽樣了?”崇岱又轉向皇甫鵬生問道。

“回皇上,今年關中的冬小麥總體上看收成還是不錯的,所謂的蝗災受災面積也不過是三兩個州縣,並不十分嚴重,目前已經嚴旨陜西布政使實際考察災情,具本詳奏。”

崇岱點點頭,又問:“豐親王那邊有什麽消息了麽?”

“回皇上,暫時還沒有新的軍報。”

“嗯。今兒軍機處誰當值?軍報來了要第一時間送進來,哦,還要抄送裕親王府。”崇岱可回身時卻發現翊勳早已是滿臉的虛汗。他從袖口裏掏出帕子,起身遞到翊勳手裏,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昨兒晚上沒睡好麽?”

翊勳苦笑了一下,他已經記不得上次誰囫圇覺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此刻卻也只好強做笑容:“沒的事兒,可能是今兒早起受了涼氣……”

“你這身子骨不能拖,孫福中,去叫太醫院派張養和給裕親王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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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養和是太醫院最得用的太醫,這次給翊勳請脈卻花了好一陣時間,不是他摸不清癥候,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將眼前的情形說出來,現在翊勳的脈象並不樂觀,陰虛內熱,煎津耗液,大有邪侵肺脈之相。請完脈,他雙膝跪倒在翊勳床前道:“下官鬥膽請八爺一句實話,您這病……是不是已經有日子了……”

翊勳嘆了口氣,也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以下官對王爺的了解,您可不是諱疾忌醫的人,這個病是不好耽誤的……”

“也不是就耽誤了,藥沒少吃,大夫也沒少看,只是確實不見效。”

“您的參茶先停一停,閉門留寇後患無窮。容下官給您好好斟酌一副方子……”

“有勞張太醫了!”

翊勳說著面露難色,張養和久在宮中任事,也能多少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又請安道:“裕親王還有什麽吩咐?”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養病怕是容不得空的……”

“可是下官職責所在……”

“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的方子我按時吃,你給皇上回話的時候,就不要說的太清楚了……”

“王爺!”

“你是給人瞧病的,我是給朝廷瞧病的。看在同行的份兒上,就不能通融通融麽?”見張養和只是固執的站在那裏不肯說話,翊勳又笑笑:“你看現在東南鬧水患,西南又鬧刀兵,這人患病不醫要危及身家性命,國家不也一樣麽?何況朝廷若是政令有失,危及的可就不是一個人的性命咯……這樣吧,你至少等到康親王回來,等他回京我就休息……”

張養和聽他這樣說,搖頭嘆息道:“您這是要我跟您一起欺君麽?朝廷的事兒,我一個做醫生的瞧不了更開不出方子來。世人都說您是慈悲的皇爺,可您的慈悲怎麽就不能勻一分給我呢……”

蕭遠山一直把張太醫送到大門外,張養和一字一句的叮囑著他:“要睡足三個時辰,飲食宜清淡,茶亦不可太濃,切記不能受風寒,平素不好久坐久臥,要適度活泛活泛……”張養和說一項,蕭遠山答應一聲,直到張養和搖著頭上了馬車,蕭遠山才轉身往回走。

月亮門下,伊蘭正站在那裏等他。見過禮,伊蘭問:“張太醫都說什麽了?”

“回福晉的話,張太醫說主子的病靜心調養就會康覆的,並無大礙……”

“要是不能靜心呢……”

“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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