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勳只記得，自己是被胸口的陣陣劇痛喚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人正趴在他的床邊睡著，隨即，頭上的熱脹和左腿的疼痛也一撥撥的襲來。“看來，我還活著……”翊勳想著，努力的歪了歪頭。

身邊的人好像感覺出了他那細微的動作，猛地驚醒，坐直了身子。

翊勳看時也是吃了一驚，居然是翊功。他想說話，可是發覺喉嚨裏幹癢難耐，半晌只嘆了口氣出來。

翊功忙端起床邊的水碗來，一勺一勺的餵著他，眼眶裏漾出一雙一對兒的淚珠兒：“哥，你可醒了……你都嚇死我了……”說著越哭越厲害起來。

門外的侍衛好像聽到了翊功的哭聲，忙推開門朝裏面看著，發現是翊勳醒了過來，竟顧不上請安，飛也似的跑出去報信。

和泰跑著進來的時候，翊勳剛剛攢了一股子勁兒要跟翊功說話：“si……ere_bade……（你……這裏……）”

“哥，你別說了，我來說！”翊功抹了把眼淚，把翊勳的被子掖了掖：“我奉汗阿瑪之命，陪同幾位西洋教士去西北按照西洋方式繪制地形圖的，剛到惠遠城便聽說你被炮重傷的事兒，因為這些西洋教士裏有在戰地醫院做過大夫的，於是我就帶著他們去了前線。現在是奉了阿瑪的旨意，要帶你回家……”

翊勳聽了，略點了點頭，費力的說：“塔克……塔克什……”

“哦！你受傷那天塔克什城就被我軍攻克，敵首阿瑪爾罕兵敗自盡了。”

翊勳又點了點頭，他閉了會兒眼睛，不知道是在積蓄力量，還是在想著什麽。許久，才又睜開眼睛說到：“tere……cooha……（那個……兵）……”

翊功有些迷茫，回頭看了看跪在一邊抹眼淚的和泰，問道：“三哥，你知道我哥說的是啥意思麽？”

和泰聽他這樣說，忙向前爬了幾步，哭著說：“主子，那個兵是正白旗的補充兵，統共當兵還沒有三個月……”

翊勳吃力的搖了搖頭。

“哥，你是不是想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翊勳又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和泰見他是問現在，忙說到：“因為這事兒牽扯到主子的安危，奴才把他看押起來了，一起進京。”

翊勳長出了一口氣，又勉強擠出幾個字來：“活著……就好……回家……就好……”

和泰接過翊功手裏的水碗，又給翊勳餵了幾口水，看著他又漸漸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便忍不住又落起淚來。

屋外，初冬的雪花已經飄落，淺淺的蓋在灰色的瓦楞上，似乎想幫助人們掩蓋這人間的種種無奈，卻不想，反倒平添了幾分淒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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