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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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歆給自己刷了個治療，默默躲遠了點。
那邊瑪麗安和德雷迪.卡裏的對戰可謂是聲勢浩大，短短幾分鐘內這整片建築都被波及，幾乎被整個夷為平地。
兩人用的都是金色的光系技能。在德雷迪.卡裏的手裏，原本柔和治愈的金光成了這世上最鋒利的矛和箭，法杖灼亮間漫天都是銳利的金色箭雨。
更有如成千上萬的細小金色火焰萬蛇吐信一般的糾結在一起巨浪般撲來，所過之處空氣都在扭曲。
瑪麗安浮在半空，金色的衣裙和月華般的長發獵獵飛舞，那雙平日裏如水般清澈溫和的綠眸此刻一片凝結的肅然。
她一揮法杖，周身便浮出一圈金色的蛋殼狀的半透明護罩，射來的箭雨矛撞到護罩上，盡皆融化。
護罩中的瑪麗安高舉起法杖，身上亮起耀眼的光芒，緊接著就有無數的金白光線從那杖尖中湧出來，這些光線如有生命般靈活地向外延生，遇到德雷迪.卡裏打來的攻擊就纏繞上去，將其盡皆纏沒。
梨歆左右看了看，選了未倒塌屋頂中較高的一座爬上去，盤腿坐下，遙望著對戰中的場景。
一開始，瑪麗安就明顯落在了下風。
德雷迪.卡裏的攻擊太過強勢迅猛，他就像一頭狂怒的獅子，大開大合之間攻擊如巨浪撲天。那金箭有一支恰“嗖”地射到了梨歆腳邊，“呲”一聲就將墻面融化出一個大洞。
而對面的瑪麗安大多時間在防禦，很難有機會進行反擊。
耳邊的技能聲震耳欲聾，梨歆的目光開始四處搜尋，終於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屋頂發現了人。
奧格斯一個人坐在上面，曲著腿姿勢很隨意，面色是一種近乎慘然的平靜。
梨歆頂起一個光明護盾罩在頭頂，幾個起落向那邊靠去。
梨歆收去沖勢，輕輕落在了奧格斯的旁邊。
奧格斯看了她一眼，煙灰色的眸子淡淡的。
“奧格斯先生。”梨歆輕聲道。
奧格斯沒應聲，也沒有看她。他仰頭註視著天空上的兩人，漠然不語。
“您不去幫她嗎，奧格斯先生？”梨歆不以為意，眼睛盯著他的臉，繼續輕聲地：“你知道的，她會輸，且絕不會妥協……”
“奧格斯先生，您真的不去嗎？”
“她也許會死，先生。”
“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我知道，您絕不會想要傷害她的，是嗎？”
“您比我更了解，她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嗎？”
“奧格斯，你愛她，是嗎？”
“閉嘴。”奧格斯冷冷道，“你知道什麽。”
“我一無所知，先生。”梨歆微微一笑，開始背書：“但我知道，愛是尊重，愛是給予，付出和奉獻。而不是枉顧她的意見，做一些你認真對她好但……”
“嘭。”奧格斯一揮手炸飛了屋頂的一個角，碎石迸飛。
梨歆適時地不再說話，只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仰頭繼續註視著那邊的戰局。
或許是發洩了一下，奧格斯的神情倒少了點之前那樣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他甚至用了從前那樣略帶溫和的語氣——像是他還是罕塬分堂主，而梨歆剛到他的辦公室，他目光微柔、端出一壺花果茶時那樣的溫和。
“你很聰明，而且也算是忠誠。這很好。”
說完這一句，忽地瞥見天空中的瑪麗安被德雷迪.卡裏扔出的一道金色光柱打落，奧格斯終於面色一緊站了起來。
他像是笑了一下，神色分不清是喜是悲，縱身一躍，身形如風般疾掠而上，攔腰將瑪麗安護住了。
高高浮在半空的德雷迪.卡裏見狀，微微瞇眼，沈聲道：“奧格斯，你想清楚了？”
奧格斯沈默不語。
“我要提醒你，你知道，我贏了，我不會動她。”德雷迪.卡裏嘶聲道：“而我輸了，你覺得你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奧格斯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平靜地站在瑪麗安身旁，緩緩舉起了法杖，杖尖直直指向他。
“哈哈哈哈。”德雷迪.卡裏像是看到了什麽異常滑稽的場景，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動作帶起淺棕近似灰白的須發顛顛顫動，笑聲諷刺異常：“她不像我的女兒，你倒像我的兒子！姓卡裏的，世世代代都是蠢人！”
笑完，德雷迪.卡裏一杖揮出一道金色的火龍：“那就讓老師我看看你們師兄妹，現在本事長到什麽程度了吧！”
有了奧格斯的加入，戰局就變得明朗了，他和瑪麗安一人攻時另一人防，配合可以說默契無間，彼此渾然一體。
勢均力敵。
打了一會兒，眼看著不再占有優勢，德雷迪.卡裏忽地拔高身形，屈指打出一個響亮的呼哨。
奧格斯面色一變。
蹲在房頂上觀戰的梨歆也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地在顫抖，而且越顫越厲害。
梨歆謹慎地把乘雲招出來，坐上去，一人一雲飄在半空。
“轟隆——”萬丈波濤。
乘雲載著梨歆瞬間拔高數百米才堪堪沒被這巨浪卷下去。
滔天白浪中，整座島竟是就這麽直接被翻了過來。一個巨大的、斑斕的長著幽紫色雙瞳的腦袋從巨浪中冒出頭來。
“賽德斯，老夥計。”德雷迪.卡裏揚聲呼喚道，縱身向著海面俯沖而去。
海裏的東西顯然聽見了他的聲音，腦袋整個向海面上一昂，脫水而出，再次帶起洶湧的巨浪。
隨著它的動作，這東西的整個身體逐漸脫離海水，展露在空氣中。
大，巨大，光頭和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就堪比一整座大型島嶼。通身色彩鮮艷斑斕，頭顱形似蛇而覆蓋著堅硬厚重的三角鱗片，而下身狀如烏賊，擁有無數長滿鋸齒吸盤的觸手。
梨歆丟了個探查上去。
這行為其實是很冒險的，對高階boss來說無異於挑釁，梨歆是仗著現在的局面這boss應當是不會在意對它來說小蟲子一樣的自己的。
探查很快有了結果。
“巡游boss：[深淵魔爪賽德斯]”。
梨歆：“……”
她默默地指揮著乘雲再飛遠了些。
德雷迪.卡裏一躍落在了這只大海怪賽德斯的腦袋上，一指對面的瑪麗安奧格斯兩人，賽德斯的巨大觸手就朝著他們轟然甩了出去。
別看這大海怪體型巨大，但它色澤艷麗的觸手們非常靈活迅猛且取之不盡，上面覆蓋著的毒液幾乎染得這一整片海都成了彩色，無數的死魚漂浮出來，烏泱泱鋪滿了整個海面。
有了賽德斯，優勢又回到了德雷迪.卡裏這一方。
這一場對戰一直從清晨打到了傍晚，梨歆越來越覺得，自己這方戰況岌岌可危。
瑪麗安和奧格斯看上去都肉眼可見的有些疲憊了，在海怪觸手遍布的情境下，兩人幾乎不能有一刻停駐，必須要不停地迅速躲閃。
而德雷迪.卡裏則能完全不受限制地盡情攻擊。
梨歆盤腿坐在雲上，尋思片刻想起一個人來。
她回身從背包裏掏出一疊白紙，試了試，發現又能用了。
梨歆毫無愧疚之心地提筆開寫。
“瑪麗安將死，速來。[坐標]”
不過片刻，盤腿坐著的梨歆就等到了身旁空中亮起的銀斑。
通道展開，身上還穿著政務廳長制服的科瑞安急匆匆走出來，擡眼四顧。
“什麽——”
然後他就看到不遠處打得昏天黑地海水倒灌的場景。
科瑞安：“……”
轟隆隆的巨浪背景音中，梨歆朝他微微一笑，聲音隱隱約約的模糊：“你再不去，離我說的情況也不遠了。”
“嘎，嘎嘎嘎。”他肩頭的銀綠鳥發出嘎嘎的嘲笑。
科瑞安恨恨地瞪著她，到底是抽身上前去了。
銀光一晃，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戰局中央的空中。
“嘎嘎嘎！蠢蛋賽德斯！”銀綠鳥兒的聲音擁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即使在巨浪滔天中依然清晰可聞。
不斷揮舞觸手的大海怪忽然一頓，停下了動作，扭動頭顱，兩只碩大的眼睛轉來轉去，像是在找這聲音的來源。
“嘎嘎！蠢蛋！”
銀綠鳥兒撲扇翅膀從科瑞安肩頭跳出來，飛到半空時身影忽然開始暴漲，從拳頭大小瞬間漲成了一只羽翼遮天蔽日的巨鳥，一身光華流轉的銀綠色羽毛一直延生到雲層。
梨歆又丟了個探查。
“巡游boss：[時沙之鳥碧昂特納]”。
一動手，科瑞安的眼睛和頭發便恢覆成了湛然的純銀，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又出現，手指一劃便割裂一片空間。
“柯西蒂亞……”德雷迪.卡裏雙眼微瞇。
賽德斯被放大版的銀綠鳥兒引去了註意，一鳥一海怪鬥得翻天覆地。
而德雷迪.卡裏這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對陣瑪麗安奧格斯和科瑞安三人。
即使強橫如他，也不得不落到了下風。
但想要輕易打敗這位目前整個游戲實力屈指可數最頂端的終極boss，也顯然不可能。
三人兩獸造出的動靜，成功使這方海直徑數千裏內的島嶼全部移平，海體動蕩，潑天攪地，魚蝦死絕。
NPC們打得很激烈，梨歆坐在乘雲上逐漸開始無聊。
被一個浪打過來，一個浪打過去，打了一天也就習慣了。
被一個技能波及少大半管血，加回來再少，少少加加一天也就習慣了。
技能聲吼叫聲初聽震耳欲聾，震著震著也就真聾了，習以為常。
她甚至開始刷論壇了。
南部有很多新發的帖是在說這個的。
“[疑問]咋回事，坐標風迪亞，我怎麽覺得地一直在震？(回覆：16573)”
“[震驚]坐標羅德島，這片現在進不了了，海好像翻了，昏天黑地的啥情況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啊。(回覆：1634)”
“坐標主城，我們整個城都在晃，啥情況啊官方又要搞啥幺蛾子？！(回覆：33346)”
“主城的朋友們這都晃了大半天了還沒習慣吶，大驚小怪啥，就當蹦迪唄。(回覆：16672)”
“人間疑惑，我在西裏島那片游泳，莫名其妙就死了，系統說我是被毒死的。我：哈？？？(回覆：77624)”
“隔壁帖巧了，我也是在西裏島死的。不過我比你更誇張，老子是坐著船的，正釣魚呢，尼瑪釣著釣著忽然風浪特別大，然後突然我船周圍全是死魚漂上來，我尋思不對，我伸頭去看，發現海水裏好像有點隱隱約約的彩色，然後你猜怎麽著！我船被直接腐蝕沒了！然後我掉水裏死了。你敢信。(回覆：94328)”
又一個浪澆下來，血條嘩啦啦往下掉，梨歆不慌不忙地移開論壇頁面，給自己加個血。
天已經黑了，技能光效就格外醒目。
金、銀、白、紅，還有海怪燈塔似的兩個深紫色大眼睛，以及銀綠鳥兒那一身光華燦燦的羽毛。
看著看著，梨歆忽然發現夜色裏，遙遙有一群人踩著什麽東西過來了。
她瞇起眼睛眺望，發現有點眼熟，隨即認出一張面孔來——一個曾經追殺自己的褐袍人。
也許是發現自家首領好像快頂不住了，按捺不住想要來試試能不能幫上忙。
有事幹了。
關上論壇頁，梨歆便架著乘雲沖了上去。
上面幾個頂級boss之間的鬥爭她參與不了，對上這些手下人，卻也不是不能一戰的。
看了一天的對陣，梨歆骨子裏的好戰因子早已聚攏到了頂峰。
雖然說是“手下人”，但這群NPC本身是絕對不弱的。
見她過來，幾人對視一眼，說了句“找死”就開始毫不留情地動手。
梨歆一對多，情形正是險象環生。然而這樣的場景，恰也是最使她興奮的。
刀尖起舞，探火取栗。
於是今天徐家的晚飯，桌前又只坐了徐姓父子兩人。
“她又有事？”徐振道。
“嗯。”徐衍冷著臉發出一個單音。
“哦。”徐振夾著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聽谷一說，你打不過小梨？”
徐衍：“……”
徐振目光意味深長：“徐衍，吃軟飯不是個好詞。”
徐衍一言不發，默默吃飯。
“奇跡作為第二世界，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我看啊，小梨比你有事業心多了。”徐振繼續發言，“你要努力啊，兒子，別到時候姑娘沒回咱家幾天，又成了別人家的。”
徐衍：“……食不言。”
徐振哈哈一笑，適可而止，擺擺手不說話了。
一直打到月上中天，所有人都累的不輕，德雷迪.卡裏的頹勢已經很明顯了。
下方的梨歆和曾經那幾個褐袍人的戰鬥也進行到了尾聲，十個被她殺了七個，剩下的三個也已經明顯被嚇住了。
梨歆卻是越戰越勇，[源泉]這一寶石特技給了她昂揚的戰意提供了近乎不竭的動力。
“呲——”
又一道落雷打出，梨歆飛斧和蝴蝶刃齊出，逼其走勢疾沖而上，風刃過處再殺一人。
[金炎]！
斑斕的海水被技能的沖波炸起，剩下兩名褐袍人連閃身忙躲閃濺起來的水花，梨歆卻一揚手握住倒飛而回的帶血斧刃，不閃不避地直沖過去。
劇毒的海水澆在身上，所到之處的皮膚瞬間被灼出黑煙，梨歆絲毫不顧，只管提著斧頭追上去猛劈而下。
兩褐袍人要躲避海水，這時無論是攻勢和防禦這一瞬間都無法做出，只能眼睜睜看著帶著寒光的斧刃劈上自己的身體，然後眼前一黑。
她瘋了嗎？
臨死之前，兩個褐袍人如是想。
打了這半天，彼此都算是知根知底了，這毒他們扛不住，她也抗不了。三秒必死。
梨歆斧頭一收身體就往下掉，藏在一旁的乘雲連忙飛上前接住她。
梨歆面色慘白地躺在雲上，連嗑兩瓶大血藥，有了點力氣馬上給自己補個[治愈術]。
出斧之前，她心中有種莫名的自信，自信自己能在四秒內瞬殺二人。她在心裏短暫地做了個計算，自己的血量在毒debuff裏能堅持了5秒，而持療效果會給她再提供兩秒，四秒殺人後瞬間嗑藥，能再續兩秒，剛好夠放一個加血把自己血條拉回來。
坐著緩了緩神，梨歆令乘雲飄高，去看上面的戰況。
勝負已經差不多定了。
德雷迪.卡裏敗象已無可逆轉。
他看上去很狼狽，劇烈地喘著氣，面色慘淡，頭發胡子都呈現出一種灰白的黯淡。比起初見時不可匹敵的形象，現在的德雷迪.卡裏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蒼老。
他似乎嘗試逃離，但有科瑞安這個空間能力者在，顯然是失敗的。
科瑞安將人攔下來，擡手劃出一道銀色光弧。
這光弧看似纖細而渺小，卻是時間和空間力量的結合體，一但打中，就會如現在的德雷迪.卡裏一樣，身上瞬間被撕扯開一個口子，內裏的肌肉收縮腐蝕成一團。
德雷迪.卡臉色一抽，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往下墜了一截。
前方攔著銀發銀眼神情肅然的科瑞安，身後的瑪麗安和奧格斯也一左一右地趕到了。
海怪賽德斯被銀綠鳥兒糾纏著分身乏術，這會兒已經打遠了。
終於明白已經毫無希望，德雷迪.卡裏閉了閉眼，慘然一笑。
他回過身，目光落在瑪麗安身上，望著她的臉，喘著氣：“……你跟你母親一樣，不識好歹。”
他深藍的眼睛裏是痛恨，是痛苦，是悲哀，情緒好像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一貫高高在上、神情輕蔑又嘲諷的面孔現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全身顫抖：“跟她一樣，不識好歹！”
“我做的有什麽不好？我讓她高高在上，我讓她不需勞動一絲一毫就能穩居神位，我讓教諭堂淩駕四陸之上，牢固不可催！有什麽不好？”
“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要的幫她，我圖什麽？？這些事她不願意做，我去做，我勞心勞力——我跟她說‘和平需要混亂來襯托’，她說維護和平是教諭堂的職責，一個一片和平的大陸難道還需要我們教諭堂？！”
“那些不知感恩感激的東西，你不想辦法去控制他們，不從根源上讓他們把我們放在高位上，我們教諭堂何以立足？”
“都怪那該死的墜子，給她洗了腦，她才會反對我！從前我們多麽要好，想法多麽一致，一定是那個墜子！”
德雷迪.卡裏嗓音嘶啞，慘白的唇顫抖著勾出嘲諷的弧度，卻不知道是對誰的：“她不肯聽我的，我想讓她清醒，想讓她明白天真有多難，我離開了，我讓她自己處理這些事，讓她知道這些蠢人有多不值得費神。我離開了，不再接收她的消息。”
“我不該的。我不該的。她死了，他們跟我說，她病逝了。”德雷迪.卡裏的目光一瞬間讓人感覺他似乎要落下淚來。
但他最終沒有。
德雷迪.卡裏只是顫抖著，指著自己，慘笑道：“她不識好歹，而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
他忽然擡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悲哀，他看著瑪麗安和奧格斯，歪著頭忽然安靜了一會兒，眼神甚至看上去有一點純真。
然後德雷迪.卡裏搖頭笑了起來，擡起手指著他們越笑越大聲：“你也不識好歹，你也是個蠢人！勒格斯世世代代都不識好歹，每一任卡裏都是徹頭徹尾的蠢人！”
奧格斯和瑪麗安都沈默著。
一人眼中悲涼，一人目光悲憫。
長笑過後，德雷迪.卡裏慢慢直起身，忽地反手一捅，竟是生生將手中這根陪伴了自己一生的法杖就這麽直直地插進了自己的心窩。
瑪麗安和奧格斯的同時舉起法杖，杖尖亮起白光。
但顯然，這世界上能覆活強大如德雷迪.卡裏的人並不存在。至少，現在還不存在。
尖銳的杖尖從心口捅入半截，然後折斷了。鮮血如註，沿著銀黑相間的杖身汩汩湧流。
“我試圖……讓我們的瑪麗安反感那個墜子，我也幾乎成功了。結果是我的好弟子，奧格斯，你不僅壞了我的事，還讓她因此融合了……多蠢啊。”
“都是蠢人……”德雷迪.卡裏喃喃道，一雙暗藍眼睛中的神光逐漸散去。他低低的話音仿若預言，又似詛咒：“我等著看……你的結局能比我……好到哪去。”
他高而幹瘦的軀體從半空中落下去，墜入黑朦朦的海面，在碰到海水的瞬間被腐蝕成了黑色的、不辨形狀的一團。隨著一朵浪花卷過，沈入深海。
這一刻，世界各地的教諭堂中存放著的名錄冊裏，原本金光勾勒的[副堂主]德雷迪.卡裏一欄，同時黯淡成了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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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瑪麗安和德雷迪.卡裏的對戰可謂是聲勢浩大，短短幾分鐘內這整片建築都被波及，幾乎被整個夷為平地。
兩人用的都是金色的光系技能。在德雷迪.卡裏的手裏，原本柔和治愈的金光成了這世上最鋒利的矛和箭，法杖灼亮間漫天都是銳利的金色箭雨。
更有如成千上萬的細小金色火焰萬蛇吐信一般的糾結在一起巨浪般撲來，所過之處空氣都在扭曲。
瑪麗安浮在半空，金色的衣裙和月華般的長發獵獵飛舞，那雙平日裏如水般清澈溫和的綠眸此刻一片凝結的肅然。
她一揮法杖，周身便浮出一圈金色的蛋殼狀的半透明護罩，射來的箭雨矛撞到護罩上，盡皆融化。
護罩中的瑪麗安高舉起法杖，身上亮起耀眼的光芒，緊接著就有無數的金白光線從那杖尖中湧出來，這些光線如有生命般靈活地向外延生，遇到德雷迪.卡裏打來的攻擊就纏繞上去，將其盡皆纏沒。
梨歆左右看了看，選了未倒塌屋頂中較高的一座爬上去，盤腿坐下，遙望著對戰中的場景。
一開始，瑪麗安就明顯落在了下風。
德雷迪.卡裏的攻擊太過強勢迅猛，他就像一頭狂怒的獅子，大開大合之間攻擊如巨浪撲天。那金箭有一支恰“嗖”地射到了梨歆腳邊，“呲”一聲就將墻面融化出一個大洞。
而對面的瑪麗安大多時間在防禦，很難有機會進行反擊。
耳邊的技能聲震耳欲聾，梨歆的目光開始四處搜尋，終於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屋頂發現了人。
奧格斯一個人坐在上面，曲著腿姿勢很隨意，面色是一種近乎慘然的平靜。
梨歆頂起一個光明護盾罩在頭頂，幾個起落向那邊靠去。
梨歆收去沖勢，輕輕落在了奧格斯的旁邊。
奧格斯看了她一眼，煙灰色的眸子淡淡的。
“奧格斯先生。”梨歆輕聲道。
奧格斯沒應聲，也沒有看她。他仰頭註視著天空上的兩人，漠然不語。
“您不去幫她嗎，奧格斯先生？”梨歆不以為意，眼睛盯著他的臉，繼續輕聲地：“你知道的，她會輸，且絕不會妥協……”
“奧格斯先生，您真的不去嗎？”
“她也許會死，先生。”
“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要做什麽，但我知道，您絕不會想要傷害她的，是嗎？”
“您比我更了解，她是一個怎樣的人，不是嗎？”
“奧格斯，你愛她，是嗎？”
“閉嘴。”奧格斯冷冷道，“你知道什麽。”
“我一無所知，先生。”梨歆微微一笑，開始背書：“但我知道，愛是尊重，愛是給予，付出和奉獻。而不是枉顧她的意見，做一些你認真對她好但……”
“嘭。”奧格斯一揮手炸飛了屋頂的一個角，碎石迸飛。
梨歆適時地不再說話，只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仰頭繼續註視著那邊的戰局。
或許是發洩了一下，奧格斯的神情倒少了點之前那樣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他甚至用了從前那樣略帶溫和的語氣——像是他還是罕塬分堂主，而梨歆剛到他的辦公室，他目光微柔、端出一壺花果茶時那樣的溫和。
“你很聰明，而且也算是忠誠。這很好。”
說完這一句，忽地瞥見天空中的瑪麗安被德雷迪.卡裏扔出的一道金色光柱打落，奧格斯終於面色一緊站了起來。
他像是笑了一下，神色分不清是喜是悲，縱身一躍，身形如風般疾掠而上，攔腰將瑪麗安護住了。
高高浮在半空的德雷迪.卡裏見狀，微微瞇眼，沈聲道：“奧格斯，你想清楚了？”
奧格斯沈默不語。
“我要提醒你，你知道，我贏了，我不會動她。”德雷迪.卡裏嘶聲道：“而我輸了，你覺得你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奧格斯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平靜地站在瑪麗安身旁，緩緩舉起了法杖，杖尖直直指向他。
“哈哈哈哈。”德雷迪.卡裏像是看到了什麽異常滑稽的場景，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動作帶起淺棕近似灰白的須發顛顛顫動，笑聲諷刺異常：“她不像我的女兒，你倒像我的兒子！姓卡裏的，世世代代都是蠢人！”
笑完，德雷迪.卡裏一杖揮出一道金色的火龍：“那就讓老師我看看你們師兄妹，現在本事長到什麽程度了吧！”
有了奧格斯的加入，戰局就變得明朗了，他和瑪麗安一人攻時另一人防，配合可以說默契無間，彼此渾然一體。
勢均力敵。
打了一會兒，眼看著不再占有優勢，德雷迪.卡裏忽地拔高身形，屈指打出一個響亮的呼哨。
奧格斯面色一變。
蹲在房頂上觀戰的梨歆也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地在顫抖，而且越顫越厲害。
梨歆謹慎地把乘雲招出來，坐上去，一人一雲飄在半空。
“轟隆——”萬丈波濤。
乘雲載著梨歆瞬間拔高數百米才堪堪沒被這巨浪卷下去。
滔天白浪中，整座島竟是就這麽直接被翻了過來。一個巨大的、斑斕的長著幽紫色雙瞳的腦袋從巨浪中冒出頭來。
“賽德斯，老夥計。”德雷迪.卡裏揚聲呼喚道，縱身向著海面俯沖而去。
海裏的東西顯然聽見了他的聲音，腦袋整個向海面上一昂，脫水而出，再次帶起洶湧的巨浪。
隨著它的動作，這東西的整個身體逐漸脫離海水，展露在空氣中。
大，巨大，光頭和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就堪比一整座大型島嶼。通身色彩鮮艷斑斕，頭顱形似蛇而覆蓋著堅硬厚重的三角鱗片，而下身狀如烏賊，擁有無數長滿鋸齒吸盤的觸手。
梨歆丟了個探查上去。
這行為其實是很冒險的，對高階boss來說無異於挑釁，梨歆是仗著現在的局面這boss應當是不會在意對它來說小蟲子一樣的自己的。
探查很快有了結果。
“巡游boss：[深淵魔爪賽德斯]”。
梨歆：“……”
她默默地指揮著乘雲再飛遠了些。
德雷迪.卡裏一躍落在了這只大海怪賽德斯的腦袋上，一指對面的瑪麗安奧格斯兩人，賽德斯的巨大觸手就朝著他們轟然甩了出去。
別看這大海怪體型巨大，但它色澤艷麗的觸手們非常靈活迅猛且取之不盡，上面覆蓋著的毒液幾乎染得這一整片海都成了彩色，無數的死魚漂浮出來，烏泱泱鋪滿了整個海面。
有了賽德斯，優勢又回到了德雷迪.卡裏這一方。
這一場對戰一直從清晨打到了傍晚，梨歆越來越覺得，自己這方戰況岌岌可危。
瑪麗安和奧格斯看上去都肉眼可見的有些疲憊了，在海怪觸手遍布的情境下，兩人幾乎不能有一刻停駐，必須要不停地迅速躲閃。
而德雷迪.卡裏則能完全不受限制地盡情攻擊。
梨歆盤腿坐在雲上，尋思片刻想起一個人來。
她回身從背包裏掏出一疊白紙，試了試，發現又能用了。
梨歆毫無愧疚之心地提筆開寫。
“瑪麗安將死，速來。[坐標]”
不過片刻，盤腿坐著的梨歆就等到了身旁空中亮起的銀斑。
通道展開，身上還穿著政務廳長制服的科瑞安急匆匆走出來，擡眼四顧。
“什麽——”
然後他就看到不遠處打得昏天黑地海水倒灌的場景。
科瑞安：“……”
轟隆隆的巨浪背景音中，梨歆朝他微微一笑，聲音隱隱約約的模糊：“你再不去，離我說的情況也不遠了。”
“嘎，嘎嘎嘎。”他肩頭的銀綠鳥發出嘎嘎的嘲笑。
科瑞安恨恨地瞪著她，到底是抽身上前去了。
銀光一晃，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戰局中央的空中。
“嘎嘎嘎！蠢蛋賽德斯！”銀綠鳥兒的聲音擁有一種特殊的穿透力，即使在巨浪滔天中依然清晰可聞。
不斷揮舞觸手的大海怪忽然一頓，停下了動作，扭動頭顱，兩只碩大的眼睛轉來轉去，像是在找這聲音的來源。
“嘎嘎！蠢蛋！”
銀綠鳥兒撲扇翅膀從科瑞安肩頭跳出來，飛到半空時身影忽然開始暴漲，從拳頭大小瞬間漲成了一只羽翼遮天蔽日的巨鳥，一身光華流轉的銀綠色羽毛一直延生到雲層。
梨歆又丟了個探查。
“巡游boss：[時沙之鳥碧昂特納]”。
一動手，科瑞安的眼睛和頭發便恢覆成了湛然的純銀，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又出現，手指一劃便割裂一片空間。
“柯西蒂亞……”德雷迪.卡裏雙眼微瞇。
賽德斯被放大版的銀綠鳥兒引去了註意，一鳥一海怪鬥得翻天覆地。
而德雷迪.卡裏這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對陣瑪麗安奧格斯和科瑞安三人。
即使強橫如他，也不得不落到了下風。
但想要輕易打敗這位目前整個游戲實力屈指可數最頂端的終極boss，也顯然不可能。
三人兩獸造出的動靜，成功使這方海直徑數千裏內的島嶼全部移平，海體動蕩，潑天攪地，魚蝦死絕。
NPC們打得很激烈，梨歆坐在乘雲上逐漸開始無聊。
被一個浪打過來，一個浪打過去，打了一天也就習慣了。
被一個技能波及少大半管血，加回來再少，少少加加一天也就習慣了。
技能聲吼叫聲初聽震耳欲聾，震著震著也就真聾了，習以為常。
她甚至開始刷論壇了。
南部有很多新發的帖是在說這個的。
“[疑問]咋回事，坐標風迪亞，我怎麽覺得地一直在震？(回覆：16573)”
“[震驚]坐標羅德島，這片現在進不了了，海好像翻了，昏天黑地的啥情況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啊。(回覆：1634)”
“坐標主城，我們整個城都在晃，啥情況啊官方又要搞啥幺蛾子？！(回覆：33346)”
“主城的朋友們這都晃了大半天了還沒習慣吶，大驚小怪啥，就當蹦迪唄。(回覆：16672)”
“人間疑惑，我在西裏島那片游泳，莫名其妙就死了，系統說我是被毒死的。我：哈？？？(回覆：77624)”
“隔壁帖巧了，我也是在西裏島死的。不過我比你更誇張，老子是坐著船的，正釣魚呢，尼瑪釣著釣著忽然風浪特別大，然後突然我船周圍全是死魚漂上來，我尋思不對，我伸頭去看，發現海水裏好像有點隱隱約約的彩色，然後你猜怎麽著！我船被直接腐蝕沒了！然後我掉水裏死了。你敢信。(回覆：94328)”
又一個浪澆下來，血條嘩啦啦往下掉，梨歆不慌不忙地移開論壇頁面，給自己加個血。
天已經黑了，技能光效就格外醒目。
金、銀、白、紅，還有海怪燈塔似的兩個深紫色大眼睛，以及銀綠鳥兒那一身光華燦燦的羽毛。
看著看著，梨歆忽然發現夜色裏，遙遙有一群人踩著什麽東西過來了。
她瞇起眼睛眺望，發現有點眼熟，隨即認出一張面孔來——一個曾經追殺自己的褐袍人。
也許是發現自家首領好像快頂不住了，按捺不住想要來試試能不能幫上忙。
有事幹了。
關上論壇頁，梨歆便架著乘雲沖了上去。
上面幾個頂級boss之間的鬥爭她參與不了，對上這些手下人，卻也不是不能一戰的。
看了一天的對陣，梨歆骨子裏的好戰因子早已聚攏到了頂峰。
雖然說是“手下人”，但這群NPC本身是絕對不弱的。
見她過來，幾人對視一眼，說了句“找死”就開始毫不留情地動手。
梨歆一對多，情形正是險象環生。然而這樣的場景，恰也是最使她興奮的。
刀尖起舞，探火取栗。
於是今天徐家的晚飯，桌前又只坐了徐姓父子兩人。
“她又有事？”徐振道。
“嗯。”徐衍冷著臉發出一個單音。
“哦。”徐振夾著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聽谷一說，你打不過小梨？”
徐衍：“……”
徐振目光意味深長：“徐衍，吃軟飯不是個好詞。”
徐衍一言不發，默默吃飯。
“奇跡作為第二世界，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我看啊，小梨比你有事業心多了。”徐振繼續發言，“你要努力啊，兒子，別到時候姑娘沒回咱家幾天，又成了別人家的。”
徐衍：“……食不言。”
徐振哈哈一笑，適可而止，擺擺手不說話了。
一直打到月上中天，所有人都累的不輕，德雷迪.卡裏的頹勢已經很明顯了。
下方的梨歆和曾經那幾個褐袍人的戰鬥也進行到了尾聲，十個被她殺了七個，剩下的三個也已經明顯被嚇住了。
梨歆卻是越戰越勇，[源泉]這一寶石特技給了她昂揚的戰意提供了近乎不竭的動力。
“呲——”
又一道落雷打出，梨歆飛斧和蝴蝶刃齊出，逼其走勢疾沖而上，風刃過處再殺一人。
[金炎]！
斑斕的海水被技能的沖波炸起，剩下兩名褐袍人連閃身忙躲閃濺起來的水花，梨歆卻一揚手握住倒飛而回的帶血斧刃，不閃不避地直沖過去。
劇毒的海水澆在身上，所到之處的皮膚瞬間被灼出黑煙，梨歆絲毫不顧，只管提著斧頭追上去猛劈而下。
兩褐袍人要躲避海水，這時無論是攻勢和防禦這一瞬間都無法做出，只能眼睜睜看著帶著寒光的斧刃劈上自己的身體，然後眼前一黑。
她瘋了嗎？
臨死之前，兩個褐袍人如是想。
打了這半天，彼此都算是知根知底了，這毒他們扛不住，她也抗不了。三秒必死。
梨歆斧頭一收身體就往下掉，藏在一旁的乘雲連忙飛上前接住她。
梨歆面色慘白地躺在雲上，連嗑兩瓶大血藥，有了點力氣馬上給自己補個[治愈術]。
出斧之前，她心中有種莫名的自信，自信自己能在四秒內瞬殺二人。她在心裏短暫地做了個計算，自己的血量在毒debuff裏能堅持了5秒，而持療效果會給她再提供兩秒，四秒殺人後瞬間嗑藥，能再續兩秒，剛好夠放一個加血把自己血條拉回來。
坐著緩了緩神，梨歆令乘雲飄高，去看上面的戰況。
勝負已經差不多定了。
德雷迪.卡裏敗象已無可逆轉。
他看上去很狼狽，劇烈地喘著氣，面色慘淡，頭發胡子都呈現出一種灰白的黯淡。比起初見時不可匹敵的形象，現在的德雷迪.卡裏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蒼老。
他似乎嘗試逃離，但有科瑞安這個空間能力者在，顯然是失敗的。
科瑞安將人攔下來，擡手劃出一道銀色光弧。
這光弧看似纖細而渺小，卻是時間和空間力量的結合體，一但打中，就會如現在的德雷迪.卡裏一樣，身上瞬間被撕扯開一個口子，內裏的肌肉收縮腐蝕成一團。
德雷迪.卡臉色一抽，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往下墜了一截。
前方攔著銀發銀眼神情肅然的科瑞安，身後的瑪麗安和奧格斯也一左一右地趕到了。
海怪賽德斯被銀綠鳥兒糾纏著分身乏術，這會兒已經打遠了。
終於明白已經毫無希望，德雷迪.卡裏閉了閉眼，慘然一笑。
他回過身，目光落在瑪麗安身上，望著她的臉，喘著氣：“……你跟你母親一樣，不識好歹。”
他深藍的眼睛裏是痛恨，是痛苦，是悲哀，情緒好像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一貫高高在上、神情輕蔑又嘲諷的面孔現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全身顫抖：“跟她一樣，不識好歹！”
“我做的有什麽不好？我讓她高高在上，我讓她不需勞動一絲一毫就能穩居神位，我讓教諭堂淩駕四陸之上，牢固不可催！有什麽不好？”
“我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要的幫她，我圖什麽？？這些事她不願意做，我去做，我勞心勞力——我跟她說‘和平需要混亂來襯托’，她說維護和平是教諭堂的職責，一個一片和平的大陸難道還需要我們教諭堂？！”
“那些不知感恩感激的東西，你不想辦法去控制他們，不從根源上讓他們把我們放在高位上，我們教諭堂何以立足？”
“都怪那該死的墜子，給她洗了腦，她才會反對我！從前我們多麽要好，想法多麽一致，一定是那個墜子！”
德雷迪.卡裏嗓音嘶啞，慘白的唇顫抖著勾出嘲諷的弧度，卻不知道是對誰的：“她不肯聽我的，我想讓她清醒，想讓她明白天真有多難，我離開了，我讓她自己處理這些事，讓她知道這些蠢人有多不值得費神。我離開了，不再接收她的消息。”
“我不該的。我不該的。她死了，他們跟我說，她病逝了。”德雷迪.卡裏的目光一瞬間讓人感覺他似乎要落下淚來。
但他最終沒有。
德雷迪.卡裏只是顫抖著，指著自己，慘笑道：“她不識好歹，而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
他忽然擡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悲哀，他看著瑪麗安和奧格斯，歪著頭忽然安靜了一會兒，眼神甚至看上去有一點純真。
然後德雷迪.卡裏搖頭笑了起來，擡起手指著他們越笑越大聲：“你也不識好歹，你也是個蠢人！勒格斯世世代代都不識好歹，每一任卡裏都是徹頭徹尾的蠢人！”
奧格斯和瑪麗安都沈默著。
一人眼中悲涼，一人目光悲憫。
長笑過後，德雷迪.卡裏慢慢直起身，忽地反手一捅，竟是生生將手中這根陪伴了自己一生的法杖就這麽直直地插進了自己的心窩。
瑪麗安和奧格斯的同時舉起法杖，杖尖亮起白光。
但顯然，這世界上能覆活強大如德雷迪.卡裏的人並不存在。至少，現在還不存在。
尖銳的杖尖從心口捅入半截，然後折斷了。鮮血如註，沿著銀黑相間的杖身汩汩湧流。
“我試圖……讓我們的瑪麗安反感那個墜子，我也幾乎成功了。結果是我的好弟子，奧格斯，你不僅壞了我的事，還讓她因此融合了……多蠢啊。”
“都是蠢人……”德雷迪.卡裏喃喃道，一雙暗藍眼睛中的神光逐漸散去。他低低的話音仿若預言，又似詛咒：“我等著看……你的結局能比我……好到哪去。”
他高而幹瘦的軀體從半空中落下去，墜入黑朦朦的海面，在碰到海水的瞬間被腐蝕成了黑色的、不辨形狀的一團。隨著一朵浪花卷過，沈入深海。
這一刻，世界各地的教諭堂中存放著的名錄冊裏，原本金光勾勒的[副堂主]德雷迪.卡裏一欄，同時黯淡成了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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