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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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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劇毒之物, 三步之內必有解藥。”微生蘭自孟宓處聽說了桓夙為她試藥一事, 便不難猜到了, “定是大王在找到燕麻之前, 碰巧先試了一味奇珍藥草, 所以體內的毒雖然來勢洶洶,但自有壓制的氣血在經脈之間周轉, 反倒是禦醫們開的幾味藥……”

微生蘭將措辭更委婉地修飾了番,“禦醫們不知其二,以為抑制大王體內毒血流動循回,便能抑制毒發, 不曾想卻適得其反。”

孟宓微微收緊了心,“先生, 現在——”

“在下去寫個方子。”微生蘭幽然一嘆, 這幫庸醫一通亂治,反倒讓夙兒的毒在體內積下來了,若是自己來得再晚一些,後果不堪設想, 他拂袍而起, 對孟宓施了一禮後退, 往外殿去了。

桓夙醒來時, 已經晌午了,秋光將蒸起來的最後一縷暑氣揮散,但睡了一覺仍是汗流浹背,褻衣盡濕, 孟宓拿溫水浸了的繡帕替他拭汗,桓夙迷離地睜著眼,薄唇斂起淡淡的弧,“孤睡了多久?”

六個時辰。

孟宓在心裏小聲地回答了他,捧起了放在一旁尚有餘溫的藥碗,“喝藥了。”

他軒眉不展,“昨夜已經喝了兩貼。”

“這個不一樣。”

孟宓將他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肩上,桓夙又壓低了唇愉悅地溢出一絲笑,他只是嗜睡,又不是身體不行了,哪用得著她這般小心翼翼,好像在照顧癱瘓在榻的丈夫……

“哪裏不一樣?”他沈了沈聲。

孟宓舀了一勺黑色的藥汁,心道幸得他看不見,這麽一晚黑漆漆的藥汁,怪滲人的,緩慢地吹不燙了,送到他的唇邊,“這是駱先生配的。”

“駱谷。”桓夙因說話張開了唇,孟宓怕他不肯吃,一勺藥汁趁虛而入,便送入了他的嘴裏,桓夙嗆得咳嗽,“孟宓,你,咳咳——”

她輕快地眨了眨眼,“我怕你不吃。”

桓夙斂住了神色,“這湯雖然難聞了些,但對孤而言,與白水沒有區別,孤不懼良藥苦口。”眼睛看不到了之後,其他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比如孟宓攬著他的手輕細地顫動了一下,在他這裏會放大數倍,他生硬地拗過話來,“駱谷還懂醫。”

孟宓苦澀地笑,“我師父定然是無所不能的啊。”

“哼。”他嗤笑了一聲,不知道笑的是什麽。

餵完了藥,侍女將藥碗拿了下去,桓夙雖然嗜睡,但醒過來的時候精神卻不錯,在廊下,冰涼白皙的五指撚著一串杏黃的流蘇穗子,房檐因為淅瀝的如珠落雨,合了四方的雨簾。

孟宓謹記著醫囑,這段時日,駱谷說什麽她都照做,便取了一條玄黑的錦帶,往裏折進去一些搗碎出汁的藥草,正替桓夙系上,她下手輕柔,不緊不弛,正要觀摩桓夙的臉色,無意中看到他手裏捏的東西,詫異地“咦”了一聲,系好錦帶之後,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裏的杏黃穗子,他躲閃了一下,卻仍教孟宓從他的袖裏抽出了一塊玉佩。

熟悉的花開並蒂、比目雙魚紋樣,玉質光澤都是上乘,盈盈翠翠蕩著華色,桓夙的眼睛因為錦帶的敷上,陷入了更深更暗的濃黑,這種黑讓他很不適應,幾乎僵立,但手中空了,便知道孟宓搶走了玉佩,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側過了臉。

孟宓忽然燦爛地笑了,“怎麽會在你手裏?”

她還有一點記憶,這塊玉佩是她阿娘孟夫人給的,說是將來要送給心上人的定情之物,在茶蘭帶她去靜安園那日遺失了,後來再也沒有機會去找,原來竟是被他拾起了,還一直珍藏著。

孟宓將玉佩塞回他手裏,定情之物,給了他就不能收回來的,孟宓的臉頰冒起了火,幸好他看不見。

桓夙察覺到多了絲溫潤的玉佩落回掌中,下意識收攏了放在袖中,孟宓摸到他身後柔韌的一把墨發,將錦帶拉緊了一分,他便用手環住她,將她拉入懷裏,檐外雨聲潺潺,一縷青煙自黛瓦參差裏裊娜地浮上來,迷了人眼,但孟宓已經不想看別的了。

“夙兒。”

她把自己嚴實地在他懷裏藏了起來,桓夙“嗯”了一聲,比溪水還要清沈的嗓音,孟宓一瞬間臉紅如石榴花,嬌軟地抵著他的身體,心砰砰然跳得飛快,他一定都察覺到了,孟宓臉更紅了,“我會裁衣裳的。”

“嗯。”

孟宓攀住他的肩膀掙紮起來幾分,認真地盯著他看,“我想看,夙兒穿別的色。”

桓夙不輕不重地蹙眉,“這樣不好麽?”

不是不好,只是,太深沈了點,太不可侵犯了點,太讓人不知所措了點,也,太讓自己心疼了點。

“我就想看。”

他撇唇,對她,無所不應,“好。”

火紅的楓瀲灩起一樹樹沾濕的烈焰紅光來,將她的視線瞬時湮沒。秋階宛如被胭脂洗過般橙紅明透,孟宓在他的懷裏微微垂眼,那裏映著兩個清晰的難解難分的人影,好像命裏牽絆不休的藤蘿,死死地、用盡每一分努力與運氣,去緊緊相擁……

……

堯城。

朔方的寒風灌入城池,西北已提早飄了雪花,連地處偏南的堯城也有所波及,氣候蕭寒,這一年鄭國遭逢旱災,收成減半,堯城荒蕪之地,更難見米糧,昔日富庶的中原腹地,轉眼之間陷入了缺糧的危機之中。

鄭伯人年老不中用,也從脂粉堆溫香帳裏爬了起來,頒布了一系列的政令,說完這些便一頭紮入了美人的酥胸軟骨裏,再也不起來。

這政令之中便有一條,但凡城中私糧足實者,皆可為糧官。

在這樣割據混亂的天下,民以食為天,糧官便是百姓所望,堯城缺糧鬧了饑荒,此時卻是上陽君挺身而出,不知何處攢夠了米糧,連開了兩日倉,緩解了燃眉之急,依照鄭伯的旨意,藺華便坐掌了堯城的民生生計。

“殷殷夫人。”

侍女捧了一疊糕點來敲殷殷的房門,這個時候那個紫衣美人應當在對月長籲,或者淚灑鏡臺,侍女從公子霽那兒聽的吩咐,夜裏涼,替殷殷準備了熱糕點,送來教她用些,好抵禦夜裏的涼。

豈料喚了半日不見人影,侍女膽大心細,將門開了一縫兒,只見溫暖如春的空房,唯獨一縷爐火冒著紫煙,簾帳緊攏,但裏頭影影綽綽,瞧不分明,侍女大膽地往裏走了幾步,又跟著試探,“殷殷夫人?”

直到終於撥開綃帳,空空如也的床褥枕頭,哪裏有殷殷的人影?

侍女放下糕點,轉身邊往外跑。

“公子!”

公子霽正於書房刻著文書,手邊墨香迤邐,侍女滿臉惶色本來,險些摔倒在自己腳下,公子霽不悅地看了她一眼,正為藺華之事憂心,侍女支吾道:“殷……殷殷夫人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公子霽放下刻刀起身,侍女只見衣袂一閃,公子霽已經匆匆跑了出去。

侍女所言不假,那個總在月光底下嘆息、流淚的女人,那個惦記著藺華一刻也沒有忘記的女人,那個心不在此他明知道留不住的女人……他果然沒能留住她。

侍衛來報:“公子,今日,殷殷……夫人說去城主府外的園柳池賞殘荷,但申時去了,現在也沒有回來。”

公子霽捏緊了拳,指甲掐入了血肉中,這種疼痛感竟然激不起內心絲毫的快意,他“哈哈”笑了兩聲,轉身大步出了庭院。

那橫溢斜出的花枝被他毫不憐香惜玉地闖過脆生生斷了一截,一地落英如殘絮……

殷殷知道藺華身邊有各路高手,輕功絕頂能在公子霽的府衛盯梢之下抓走她的能人異士,也未必不有,殷殷被捂了唇鼻,帶到一條蒼煙彌散的深巷之中,寂寥的一蓬月色冠蓋華璨,她被揭開蒙頭的黑紗,只見月光裏負著手微潤淺笑的白衣公子,宛如結著層霜花染白的夢境般,熟悉到,喚起她血液裏愛恨交織的癡狂,歇斯底裏得讓她簡直無處安放這種愛恨。

“殷殷。”男人的聲音熟悉而纏綿。

殷殷覺得有一縷陰柔的透著涼意的繩忽然撲了過來,鎖住了自己的咽喉!

“公子,你不是不要殷殷了麽,為什麽還要綁我?”殷殷茫然淒惻地望著他,霧水不爭氣地模糊了眼眶。

“王兄,待你可好?”

他的唇呷著一朵比晴天的雲翳還要淡的微笑。

就是這樣的容顏,看一眼,誤一世,殷殷咬牙狠心,才能說服自己偏過頭去,重重地扭開目光,“那不是公子該想的事了。”

公子霽待她很好,很好,可他不是藺華。殷殷一直在公子霽身上找藺華的影子,他微笑的模樣,他寫字的模樣,和藺華都太像了。她現在自己都分不清了。

可是,如果選一個要留在他身邊,殷殷選擇公子霽,她不願再重覆那樣的傷心,不願把一生捆綁在一個根本冷血無情、不愛她的人身上,太不值得了。

藺華手裏捏著一只碧色的竹笛,那是殷殷離開前最喜歡的一支,她吹奏的《相思曲》是天下最勾人心魄的天籟,藺華的手指撫過竹笛,溫潤地化開唇色,“殷殷,再替我做最後一件事罷,自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殷殷冷硬地咬牙,“我不做。”

不用想也知道,藺華如今要的是堯城,欲奪堯城,公子霽首當其沖,他要害公子霽,殷殷不能答應。

“殷殷。”藺華的手指按住了的粉唇,如夢如幻的語調奏響在她的耳邊,“替我,送個禮物給王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禮物送的老大了。

PS:行了,男二開始發力了。攤手,另一邊甜甜蜜蜜治眼睛過小日子,鄭國要翻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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