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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萬裏寒山 百年凝脂 –納蘭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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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隨汪掌門行了半個時辰,到達一處山頂,四周群山合圍,漫天冰雪,常年不化。山頂一處院落屹立寒風之中,院門處一巨大冰雕,上書四字---自在天山。懸掛於院前一蒼勁寒松之下。院中此時已經炊煙裊裊。眾人進了院子,正前方一大堂,兩邊皆廂房。院子正中一樹梅花爭相鬥艷,幾個孩童見院中來人,爭先恐後迎了上來,嬉笑著與汪掌門打招呼後,便拉著納蘭雪妮要往後院走。汪掌門笑著對身後眾人道:“皆是流離失所的孤兒。”康泰看著一眾孩童將納蘭雪妮拉往後院,笑著道:“來此,便是極樂之地!”陸笑寒卻皺眉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當以仁禮教化,萬不可放任自流。”汪掌門聞言微微皺眉,看了一眼康泰便未答話。進了大堂,那郝仁已經和黃長老推杯換盞起來。坐席之上更是已經擺滿了吃食,不過卻皆是素食。賴皮貓一臉鄙夷的端著一杯酒水獨自舔舐。安寧卻是不知去向。兩人一貓見眾人進來,也恍若未聞,依舊自顧自的喝酒言語。汪掌門將陸笑寒以及十二死士引致大堂一側,此處一盆炭火燒的正旺。便出了大堂。片刻後進來兩位同樣雪白裘絨的女弟子為眾人奉上酒水。康泰看著一旁郝仁和黃長老吹牛打屁,還有那郁悶孤獨的賴皮貓,心中甚是歡喜,卻依舊陪在陸笑寒身側。陸笑寒喝了溫酒,開始與康泰言語道:“你與這自在天山有何淵源?”康泰便一五一十將百家盟比試偶遇納蘭雪妮之事一一道出。陸笑寒聽完,大笑道:“賢弟,如此良緣,怎可辜負?我觀那雪妮姑娘溫柔嫻淑,知書達理,頗有大家閨秀之氣。賢弟好福氣啊。”康泰面有羞澀,笑道:“陸大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與雪妮姑娘雖是故識,卻未深交。雪妮姑娘清新脫俗,溫潤賢德,我未必能入其法眼。且我欲護佑陸大哥周全,又如何能夠耽誤其修行。”陸笑寒笑道:“賢弟,為兄雖為凡俗,但卻身在朝野,此次回返更是封侯拜相,何須仙法護佑。此去之後,你便可安然遠去,追尋己心。”康泰搖頭苦笑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領了。此事就此打住。”正在此時,納蘭雪妮帶著一幫孩童拿來數件裘絨。陸笑寒笑著對納蘭雪妮施禮道謝,再又問道:“不知雪妮姑娘是否覓得良緣?”納蘭雪妮此時正給康泰遞上裘絨,聞言頓時臉上一片緋紅,擡頭看了眼康泰,正巧康泰也在看她,一時間四目相對,兩人眼神皆紛紛閃躲避讓。納蘭雪妮將手中裘絨放到康泰身前便趕緊向著陸笑寒走去,施一禮回到:“小女子身居寒山,未得良緣。”說完便招呼孩童匆匆離去。陸笑寒則大笑著對康泰道:“賢弟,她有情來,你有意,她未嫁來,你未娶。當真天作之合。哈哈。”康泰尷尬道:“大哥!”亦是臉一紅,趁機跑到大堂上,與郝仁等為伍。

康泰剛一坐下,郝仁便大著嘴巴道:“你這小子可得好好謝謝我,要不是道爺當年代你為雪妮丫頭許下承諾,她或許早已嫁作他人婦,哪還有你小子的美事。”穿山甲黃長老哈哈大笑道:“小子,雖然你招式皆是偷襲暗算,卑鄙陰險的很,但倒算良善。況且雪妮這丫頭近些年都快癡狂了,整日抱著斷劍含情遠方。老夫也就不為難你,只需每月陪我過上兩招便可。如何啊?”康泰起身笑著呵斥道:“一個個閑的發慌?強作姻緣,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怎就說的如此真切?”黃長老和郝仁也不怒,將其拉下,道:“我等叔伯長輩,自是為你等晚輩幸福費心。你若無意,那就怪我等多嘴,不說也罷!我少頃便去言語我那可憐的雪妮丫頭,就說讓她死了這條心,只當是遇到個薄情郎。”說完便不再理康泰。康泰楞了半晌,也是無法言語,便坐到賴皮貓身側,撫摸著賴皮貓道:“怎的?無肉不歡?安姐姐哪裏去了?”賴皮貓瞟都不瞟他一眼,冷哼道:“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還說管我肚滿腸肥,如今你卻舍恩人遠去,害的我們還為你牽腸掛肚,一路苦寒,竟是多日未曾溫飽,早已饑腸轆轆!”康泰聞言,笑著道:“大人辛苦了,我是觀你等安身別院,方才安心遠去。卻不曾想,你等還是尋了來。”賴皮貓大聲道:“我們要不來,你還如何活命?連這穿山甲都奈何不了,還想深入寒山?”康泰雖知其深情,但聞言仍舊是被感動。只是哈哈大笑!

康泰正笑的舒暢,門外安寧的聲音傳來道:“不愧是得覓良緣,尋得佳人,竟然笑的如此開懷!姐姐恭喜你了!”康泰還未反應,只見賴皮貓飛射而去。只見安寧端著幾只香氣四溢,油光燦燦的野物進來。賴皮貓頓時開始了狼吞虎咽。康泰則笑著道:“安姐姐,你也取笑我!這沒譜的事,怎如此張揚?”安寧嬌笑一聲,卻不答話,只是輕拍著賴皮貓。康泰一拳打進棉花,見安寧如此,便趕緊轉移話題道:“這賤貓怎得幾日未食?這一路哪缺了食坊?”安寧笑道:“自從大人吃了我烹飪的肉食,便將那食坊之物棄之如敝屣,非我烹飪不食。”康泰從賴皮貓懷中搶過一塊肉,細嚼慢咽後,驚訝道:“安姐姐廚藝竟然如此了得!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與我四祖師娘比試比試。”安寧嫵媚一笑道:“姐姐我可只做於親近之人。”郝仁探過頭激動道:“安姐姐,你終於憶起了,我是你親近之人!”安寧臉色瞬間變為苦笑道:“你這癡道乃是沾的大人的光!”賴皮貓聞言,顧不得滿嘴肉食,哈哈大笑!郝仁看賴皮貓笑的張狂,一把搶過一只雞腿,轉過身去繼續和黃長老對飲。

片刻後,汪掌門再帶著幾個弟子手捧美食進了大堂,將陸笑寒一眾也叫到大堂主席上坐下,朗聲道:“我自在天山自立派以來還未曾有如此多名門大派一起光臨,今日真乃我門盛事。道家前輩,儒家高徒,鬼谷高徒齊聚我自在天山,使我天山蓬蓽生輝。”話還未說完,那黃長老扯著嗓子道:“這胖道人可不是你前輩,是你晚輩。”汪掌門疑惑道:“黃長老何出此言?郝道長年紀不小,且修為乃我等之最,自當是前輩。”黃長老抓著郝仁胡子道:“這胖子如今才十幾歲年紀,只是長的老成。哈哈!”郝仁笑著打掉黃長老的手,亦是笑道:“稱呼而已,何必糾結,與人相交,不分老幼尊卑。平等相交便好!”汪掌門笑著道:“道家果然隨性平和,受教了。”話音未落,陸笑寒朗聲道:“大繆也,人分三六九等,更是有尊卑,若無尊卑,豈不失禮?若不固守本分,豈不亂了綱常?”汪掌門笑容凝固,隨後再道:“儒家聖法亦是高深,仁愛禮制確符人倫。”看陸笑寒再要言語,康泰趕緊道:“各門心法皆有神通,孰優孰劣各自由心。今日有緣齊聚這大好天山,便只管賞美景,食美味便好!”安寧聞言嬌笑一聲道:“還應續良緣,表深情!”眾人聞言,皆喜笑顏開,唯獨康泰與納蘭雪妮羞紅了臉,納蘭雪妮更是借口奪門而出。眾人哄笑著將康泰推起,大聲道:“還不快去追?方才不是言語未曾深交,此時正好多言語一番。”康泰趕緊舉起杯岔開話題,謝汪掌門留宿之恩,然後也出了門,去追尋納蘭雪妮。眾人方才開懷暢飲。陸笑寒只是不停與汪掌門言語,那十二死士堅決不上坐席,只是立於陸笑寒身後。

康泰出了庭院,只見納蘭雪妮立身在寒松之下,垂首把玩著什麽。遠遠看著納蘭雪妮稍顯孱弱的身形立身風雪之中,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康泰心中竟然有了攬其入懷的意動。康泰向著納蘭雪妮緩緩而行,心中忐忑,仿佛心跳之聲已經掩蓋了這肆掠的狂風。還有10步時,只見納蘭雪妮渾身一顫,再行5步,納蘭雪妮羞澀的轉過身來,輕聲道:“康大哥,你怎麽也出來了?”康泰停住身形,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四處冰雪道:“還是第一次見此美景,白雪皚皚,滿目聖潔。”納蘭雪妮順著康泰的目光看向遠方,莞爾一笑道:“都道有寒無花天山雪,除卻嚴寒再無其他,康大哥是如何賞的此間美景?”康泰本隨便一說,聞言方才認真觀這漫天飛雪和那皚皚群山。片刻肅然道:“誰言天山雪獨寒?蒼松盡染莫能撼,誰言天山雪無花?紅梅炫舞從未化!”納蘭雪妮聞言掩面而笑,良久方才平覆道:“康大哥,你可知我為何叫雪妮?”康泰笑著道:“自是生於此地,常伴白雪,又是個美麗女子!”納蘭雪妮笑道:“康大哥,莫要取笑我。我不只生於此地,更是胎落白雪間,剛一出生,便是白雪包裹。”康泰聞言詫異道:“世間生育皆熱水一盆,利刃一把,並有穩婆侍候,你卻是何故?”納蘭雪妮眼神飄忽道:“我娘親本是祖師親傳大弟子,便是接替這自在天山掌門之人。娘親聰慧好學,修為更是不凡,且前途無量,然而,一男子的到來打破了此平靜,那人初到此處便被娘親傾城容顏傾倒,一心博娘歡心,周到備至,且以自在天山弟子自居,守護山門,救助凡俗,最終撩動娘親情弦,娘親深陷情愛難以自拔。”康泰笑道:“郎情妾意,豈不喜事。更是為這茫茫雪山增添了深情!”納蘭雪妮卻臉色一沈道:“可是好景不長,僅僅一年光景,那人便已經厭煩此間枯燥,直言太過蒼白,對這皚皚白雪更是心生厭惡,竟然不辭而別。娘親懷胎十月,待產之身,竟意亂情迷,欲舍棄師門,隨其遠走,可是瘋狂追尋千裏,卻再無音訊,無終而返,回返師門途中,於雪中將我生下,便就此撒手。”康泰聞言心中一震,這納蘭雪妮竟然是如此身世。納蘭雪妮再又輕聲自語道:“落花千千終須化,疑是仙人淚滿嬌。”康泰微感淒涼,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亦是不能罵那負心漢,無論如何那也是納蘭雪妮的親爹。最終感嘆一聲道:“人心作祟,卻讓這美景背負罪孽!”納蘭雪妮疑惑道:“康大哥,這是何意?”康泰皺眉道:“聽你言語,那人厭倦的可不是這漫天飛雪和滿目聖潔,而是隨歲月流逝的容顏和深情!”納蘭雪妮恍惚片刻道:“既是深情,怎可輕易厭倦?”康泰嘆氣道:“人心最是易變。若付深情,別說天山寒雪,便是刀山血海亦可同存。若情已逝,就算酒池肉林,亦不得伴。”納蘭雪妮點頭道:“那若連這天山苦寒都耐不得,怕是亦無深情吧?”康泰聞言張口結舌,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若如此,那要言情愛,便要在此陪其消遣寂寥了。若不能在此長存,便非真心?康泰躊躇不安片刻,心中忽然一靜,一陣空明:此次一見納蘭雪妮,怎的就心有異動?只道是心中有情,可是若說情愛,卻又不曾深處。難道真有那一見鐘情之事?但是一見鐘情,怕是只能識得其容顏,而經歷如此多事,紅顏易逝,終究紅粉骷髏,怎可因容顏而結終身?若說性情,雖溫潤動人,對自己來說卻又少了些許樂趣。自己追求便是此生安樂,若尋得如此伴侶,事事相敬如賓,確是失了諸多樂趣。況且,如今聞其言語,竟是要長居天山,以此試探真情。於自己確是不適,心中大定,方才釋懷。再想自己今日心境,莫不是到了懷春年紀?自嘲一番,心中卻又一動,竟然有一人身影浮現。康泰心中一驚,一陣搖頭!

康泰思緒方休,納蘭雪妮便疑惑道:“康大哥,為何搖頭?”康泰此時心中已然釋懷,便不再忸怩,平靜道:“實在無法揣摩這情愛之事,卻是無緣此種。”納蘭雪妮微微一笑道:“那康大哥可曾心有所動?可有心上之人?”康泰肅然道:“我修行多年為的是強己護友,如今方才入世,護佑兄長,還未有此念,且心中還牽掛師兄,更是不敢有此念。”納蘭雪妮聞言面色微變,楞了片刻方才道:“情愛由心,卻是不可強求,隨緣吧!”康泰聞言,心中一松,笑著道:“雪妮姑娘冰雪聰慧,這天山世外聖地,定有願伴你左右,相隨一生有情郎。”納蘭雪妮亦是淺笑道:“一切隨緣!”隨後便禦氣雙腿,向著遠處雪山踏雪而去。康泰立身原地片刻,搖頭苦笑一聲便徑自回返大堂。

康泰剛一進大堂,陸笑寒便喚其過去,大笑道:“賢弟,方才我已經與汪掌門商量,雪妮姑娘冰雪聰明且待字閨中,而賢弟你亦是年少有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為兄欲成你姻緣。你看如何?”康泰此時心境已經恢覆,平靜笑道:“陸大哥,我並無此意,亦未心生情愛,何來的姻緣?”陸笑寒正色道:“賢弟,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需害羞。況且這終身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為你兄,長兄為父,便可為你做主。”康泰苦著臉道:“陸大哥,這婚姻大事,乃我終身,豈可如此兒戲?況且,可曾聞得那雪妮姑娘心意?”陸笑寒拱手向天,嚴肅道:“何須問女子心意?汪掌門乃其長輩,便可做主。我儒家聖法,男尊女卑,內外有別,女子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且當自守婦德、婦言、婦容、婦功。謹記夫為婦綱,如此三從四德,方為婦道正統。”康泰聞言心生厭惡,搖頭道:“為何便就男尊女卑?男女皆有所能,男耕女織,方才齊備。況且我亦是見諸多前輩雖為女子卻勝過萬千男子,為何偏有這尊卑之分?生而為人,自是自主自由於天地,皆平等而來,皆由心而往。各自抉擇,各自食果,可曾有他人代過?自然該自擇路途,怎可由他人主宰?”那汪掌門本來聞陸笑寒言語,面色變冷,如今方才有所緩和,而陸笑寒聞言怒道:“本以為你只是不喜繁禮,如今才知竟然不守綱常,三綱五常乃人倫,亦是我聖祖研習,若不守綱常,又如何能夠立身塵世間?真不知你門教習的什麽偏頗心法?”康泰見又令陸笑寒發怒,一時頭大。賴皮貓卻尖叫一聲道:“那酸儒迂腐的緊,盡是愚昧奴化之教,為的便是那朝堂之上掌權者易於鞭策。你卻還不自知!若不念你是這淫賊兄長,早將你挖舌堵喉,哪還能任你喊叫。”安寧趕緊捂住賴皮貓嘴巴輕聲道:“大人,莫要妄語。”康泰愁眉苦臉的瞪著賴皮貓道:“賤貓,你還嫌火不夠旺?”陸笑寒看了一眼賴皮貓,氣的渾身顫抖,再又看向康泰道:“這便是你所交?這便是你摯友?”康泰以手扶額,訕訕的笑道:“陸大哥,你好意我心領,方才我一時激動,你大人大量。”然後再指著賴皮貓道:“此人少時遭貓妖所害,屈身貓軀,心有不甘,且神智有缺,端是可憐,陸大哥也別與其計較了罷。”陸笑寒只是嘆氣,再轉身問汪掌門住宿之所,隨後便揮袖遠去。

康泰看著陸笑寒遠去的身影,一陣搖頭,安寧笑著道:“明明對那小妮子有意,怎的又無情了?”康泰笑著道:“情愛非歸途,陪伴乃歸宿。今日初見卻不知為何有些意亂,如今終是明悟了。”安寧隨後笑道:“卻是個另類!”便自斟自飲了起來。郝仁與那黃長老一直對飲,全不關心身外之事。康泰卻是羨慕的緊,隨後便與其對飲起來。黃長老見康泰到來,便道:“此去寒山,多兇險,更有千奇百怪是在中原難以見得。萬不可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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