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旭手搭在姜嫄腕上，他一看這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骨架太細，皮膚太白，跟女人似的，摸過脈之後，他就是一驚，盯著姜嫄的臉來回看個不停，“怎麽是個女娃娃？”

姜覆沈聲道：“魏大夫，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看這小子的模樣，似是早就知道，魏旭心裏打了個轉，驀地腦子裏靈光一閃，“莫非是易容？”

他手伸向姜嫄的臉，想揭開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卻被姜覆擋住，“魏大夫，救人要緊。”

魏旭沒好氣地收回手，“救什麽救？這女娃娃心口正中一箭，哪還有救？”

姜覆臉色霎時慘白如紙，“怎麽會？明明我故意偏離了一分——”

看見魏旭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拳頭緊握，深吸口氣，提醒自己現在萬萬不是動怒的時候，嫄嫄的命還捏在他手裏。

“魏大夫，還請你出手。”姜覆鄭重請求道，再耽誤下去，嫄嫄有救也會變成沒救。

魏旭瞥他一眼，輕哼一聲，“既如此，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麽？趕緊出去，別耽誤我給她治傷。”

姜覆卻坐著沒動，明顯是要在這裏一坐到底的意思。

“算了，你願意杵這兒就杵著吧，只要別打擾我就行。”

魏旭從藥箱裏拿出一柄剪刀，放在燭火上反覆炙了幾遍，將姜嫄中箭處的衣襟剪開，正欲動手給她拔箭，瞥見一旁的姜覆，眼珠子一轉，攤手道：“人老了，這手上的穩勁兒大不如前，要是一個發抖錯了位置可就糟了，還是你來吧。”

既然是這小子親手射的，那就還是由他來拔吧。看他對這女娃娃著緊的樣兒，他就不來搶這份活兒了。

姜覆手握住箭矢，卻遲遲沒有動作，魏旭不由催促道：“我說你快著點兒，你還想讓她多流些血不成？”

姜覆狠狠咬牙，一抽手，箭矢拔出，鮮血濺到他的臉上，燙得他心猛地一顫，整個人卻像是失了力氣般連退幾步，怔怔地看著魏旭給姜嫄處理傷口。

“好了，我去給女娃娃開藥，你就在這兒守著她，註意著她的情況，要是她發燒了，千萬來告訴我。”

姜嫄沒有發燒，卻就是一直沒有醒過來，魏旭來看過了，卻也看不出是個什麽情況，眉頭不由皺起，“這都兩天過去了，傷口既然沒有惡化，也沒有發燒，按說應該醒過來了才對。”

他搖了搖頭，連道兩聲：“奇怪，奇怪。”

晚上姜覆躺在床上，小心將姜嫄抱在懷裏，輕撫著她的面頰，“嫄嫄，你在怪大哥對不對？所以不願意醒來？”

說到最後，他聲音裏已帶上了哽咽。

他埋首在她的脖子裏，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肌膚上，他沒有註意到，她的睫毛顫了顫，似乎要睜開的樣子，卻到底沒有睜開，仍舊那麽無知無覺地躺著。

京中，午門菜市場，又是一批官員被砍頭，鮮血將邢臺四周的地面都染成了一片暗紅，怎麽也洗不掉。

“方大人這樣的青天大老爺怎麽也被砍頭了？真是世道不公啊！”

“還有陸禦史，這些可都是清正廉潔的好官啊！”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啊，方大人和陸禦史之所以獲罪，就是因為得罪蕭太傅了。”

一說到“蕭太傅”，眾人都不自覺沈默下來。

蕭太傅其人，乃是幼帝的救命恩人，據說有一次幼帝私自跑出宮玩耍，卻遭到三皇子一黨餘孽刺殺，恰為蕭太傅所救。自此被封為太傅，深得幼帝信任敬重。

要說這朝中誰權力最大，不是百官之首的王相，也非坐在皇位上的幼帝，而是這位太傅大人。

在幼帝的縱容下，這位太傅大人在朝中可謂是一手遮天，誰敢忤逆他，便是抄家滅族的下場，前不久全家獲罪被砍頭的方大人以及陸禦史兩家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而他們獲罪的原因，不過是看不過蕭太傅結黨營私、胡作非為而上奏請求皇帝治罪於他罷了。結果可想而知，皇帝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娃娃，奏章如何到得了他的手上？

短短幾個月，朝中已有不少官員被殺，剩下的，也大多與蕭太傅同流合汙投到他的麾下了。

為了更大程度地掌握權力，蕭太傅甚至還搞出個錦衣衛，上察百官，下淩百姓，無孔不入，搞得京中人心惶惶。且錦衣衛還有繼續往京外各地擴散的趨勢。

如今的朝堂，已經成了蕭太傅的一言堂，所出之言，沒有誰敢出聲駁斥。

上迫天子，下淩宰相，視朝士如草芥，這就是蕭太傅最好的寫照，只不過百姓也只敢悄悄私底下議論罷了，並不敢當眾說出來。雖然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兩年過去，蕭太傅已經徹底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其勢力可謂是樹大根深，卻也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而這兩年，姜文及姜覆一直未歸京，而是留在了西北邊境，時刻提防著韃子。姜嫄也始終昏迷不醒。

乾寧三年四月，幼帝下旨，召成國公姜文及其子姜覆進京，隨行軍士不得超過一百，並另外遣了劉憑劉將軍前往西北邊境，接收其麾下軍隊。

值得提一點的是，這位劉將軍乃是蕭太傅的心腹。這一舉動，擺明了就是蕭太傅要將他們手中的軍權奪走。

蕭太傅在朝中的勢力已是無人能及，若是再將軍權交到他手裏，那滿朝上下還有誰能制得住他？可是不交的話，那豈不是抗旨？抗旨不遵，到時候一個藐視皇威、勾結外敵的罪名壓下來，性命可就岌岌可危了。

劉憑攜著聖旨快馬加鞭來到彭城，見到候在城門口的姜文父子，眼睛瞇了瞇，也沒下馬，從懷裏拿出聖旨來，結果還沒展開，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支箭矢，正中他心口。

“砰”的一聲，劉憑從馬上栽下來，明黃色的聖旨掉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姜文就是一驚，顯然這事大出他所料，他第一時間看向旁邊的姜覆，“阿覆，你……”

姜覆點頭，“是我做的。”

姜文長嘆一聲，看著他的目光很是覆雜，“罷了，這樣也好，與其我為魚肉，莫如提前下手。”

四月，姜覆以“清君側”之名率軍回京，討伐蕭太傅。軍隊疾行半個月後，抵達京城，於京城三十裏外的平原上駐紮。

幼帝下旨斥其為亂臣賊子，急詔各地衛兵前來京師匯合，討伐姜覆。然而應者寥寥。

就在這時，原本眾人以為已經喪生於大火中的大皇子死而覆生，與姜覆裏應外合，助其攻入京城，活捉了蕭太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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