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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刁蠻公主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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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刁蠻公主62

建寧回宮之後只來得及稍作整理,就被剛下了朝的康熙就派人來傳走了。

乾清宮西暖閣, 禦案上有一摞奏折, 康熙的那些親信大臣也在。剛剛下朝的路上, 武丹已經向皇上回明,三格格這些天來的經歷。康熙於是迫不及待叫她前來問詢。

康熙先打量了她一番, 道:“都瘦了兩圈,看來這場病把你給折騰得不輕!現在可大好了?”

建寧說道:“謝皇帝哥哥垂詢,我已經痊愈, 無大礙了。”

康熙看得出來, 雖然她又瘦了, 但是精神很好,臉頰也有健康的紅潤。康熙這才問出眾臣都關心的問題:“朕聽說你抓了臺灣鄭氏的人, 鄭成功死了, 他們還打算對大陸用兵, 這事可是真的?”

建寧點點頭說道:“確有其事, 鄭克爽是鄭經的次子,還有鄭經的心腹馮錫範。沒有皇上的允許, 我不敢擅自帶外人入宮, 讓人先將他們押在步兵衙門, 您可以派人去將他們押監起來。”

康熙說道:“你回來得正是時候!”他從禦案拿起最上面一本折子,說道:“這是福建水師提督施瑯上的折子,上面也說臺灣島內大亂, 鄭氏內部爭奪大權,施瑯請朝廷派兵出戰。”

施瑯本來是鄭氏的部屬, 不過因為鄭氏嫉妒他功高震主,使人設計害死他全家人,施瑯只身逃出臺灣,與鄭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歸附朝廷之後,向康熙上的第一道降表上就說請皇上允許他親手報仇。他時刻關註著臺灣島內動向,他在臺灣島那麽多年又有內應自然消息靈通。但是如何證明真假,還需要進一步查實。建寧回來之後,才讓康熙更加確定施瑯所言不虛。

周培公說道:“臣也請皇上派兵收覆臺灣!眼下臺灣群雄無主,已經起了內訌。故此,臣與施瑯的意見相同,請皇上趁此良機,下詔命令水師渡海東征,收覆臺灣故土。”

康熙說道:“嗯,朕早有此意,已令施瑯秘密訓練水兵,依你們看,如果東征臺灣,誰來為將呢?”

明珠說道:“臣推薦施瑯,他熟悉臺灣地形,精通海戰,素有海霹靂之稱,是海戰臺灣最好的人選。”

索額圖說道:“臣有不同看法,施瑯雖好,但不適合為攻打臺灣的主將,他之前畢竟是鄭成功的手下,臣怕他到關鍵時刻不辦實事,還是福建總督姚啟聖為好。”

康熙沈思了一下,看了看熊賜履問:“熊賜履,你怎麽不說話?”

熊賜履連忙上前跪下:“聖上,臣和培公、明珠的看法並不相同,所以……所以……”

康熙說道:“有話直說,何必這樣吞吞吐吐呢。”

熊賜履說道“是。臣以為,臺灣不過是一蠻荒不化的撮爾小郡,不足以視為大敵。何況遠征臺灣,就必須得度過百裏重洋,無必勝的把握,戰敗則又啟戰端遺患無窮。眼下‘三藩’雖平,狼煙未熄,吳三桂的孫子還在雲貴邊境作亂,尚未平定。黎民屢遭戰亂之苦,期待生活安定,近來朝廷屢頒諭旨,都是要僵武修文,要致太平盛世,這才是百姓所期待的,還請皇上三思而後動武啊!”

康熙倒是沒想到熊賜履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又在意料之中,熊賜履向來主和不主戰,所顧慮的也並非沒有道理,但是與康熙的想法相左。

康熙聽了熊賜履這活,好半天沒有言聲。

熊賜履心中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他也怕觸怒龍顏,因為之前皇上要撤三藩時,他就是力主不讓皇上裁撤的。可是事實證明,皇上是對的,三藩不論撤不撤遲早要造反。熊賜履是漢臣,論起聖心和受到的重用他可以說在漢臣之中的第一人,所以不得不常常為了天底下漢家的黎民百姓多請命。

建寧打破沈默說道:“熊大人,我也有不同看法,吳世蟠那支殘部已經是強弓末弩,舉手可滅,不足為慮。臺灣才是如今的心腹大患,如果任由臺灣不斷騷擾我國東南沿海,致使海疆不穩,黎民照樣難以安穩。別忘了東南是天下的糧倉,如果糧倉有失,將為禍全國。而且自漢以來,臺灣便是中華版圖。一郡不治,也是宰相之過。連宋□□趙匡胤還懂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呢,皇上是英明聖主,豈能看著臺灣不歸版圖,江山不得一統?”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眾大臣尚未答言。

康熙已經撫掌說道:“不錯!建寧的‘一統’二字用得絕妙!這正是朕的心聲!秦皇掃六國,車同軌,書同文,才有漢興,國家一統百姓樂業,有了張衡儀、蔡倫紙、相如賦。到魏晉八王之亂,天下便不可收拾!唐一統天下,更呈勃勃生機。五代亂,百姓又覆流離失所,百業調敝,人民塗炭……縱觀史冊,想要國強民富,非一統不可!朕八歲登極,十五歲擒鰲拜,十九歲決議撤藩,冒險犯難,力排眾議,內內外外無一日安樂,為的是什麽呢?——朕難道不想安逸?還不是一心想把一統大業建起來!你們皆是朕的股肱大臣,心要與朕想在一起,創造如同貞觀之治的康熙之治。天下百姓,後世青史,不會忘了你們的!你們要好自為之呀!”

康熙的臉色有點蒼白,他一點做作沒有,娓娓而語,說得動情。

幾個大臣先還怔怔地聽,至此不由自主一齊跪下,頓首叩頭:“聖上教訓的極是,臣等將凜遵聖諭,至死不忘。”

康熙又說道:“熊賜履的話有些道理,論國力、軍力,眼下是有些困難,朕也並沒說即刻發兵。而且北方的準葛爾和羅剎國勾結極深,皆是狼子野心,妄圖在大清國這塊肥肉上撕咬下一塊。只是你們要知道,‘先征東南再定西北’這朕制定的國策,中華版圖必定再將一統。”

熊賜履不敢再堅持了,連忙叩頭道:“聖上教訓得極是。臣乃大清之臣,豈能坐視大清國土任人宰割。皇上既然決心已定,臣不敢再有異議,只是眼下國庫空虛,兵疲將乏,只求皇上廣積糧、精備兵,慎選將,時機一到,一鼓作氣,以期戰而勝之。”

熊賜履之前反對撤藩,今日又說出反對出兵臺灣,都是跟皇上的意見相左,他自己都給自己捏了一把汗,萬一哪天天威震怒,他可怎麽辦呢?他如此想,能進上書房的都是人精,這些如何會想不到呢?正想著熊賜履這個老夫子年紀大了,保守中庸,看不清聖心,恐怕失寵之日已經不遠。

建寧不經意的說道:“皇帝哥哥,太子已經三歲了,他天資聰穎,現在很多話都聽得懂記得住。別的阿哥雖然是六歲進學,但是太子是一國儲君,肩負未來國家重任,不能只想著安逸,也是時候開始讀書了。至於太子太傅的人選,還要皇上聖心獨運,選用博學良才才是啊!”

康熙沈吟片刻說道:“熊賜履是文壇領袖,又是朕的肱骨之臣,你能忠君直諫,必定能嚴厲管教太子,把太子交到你手上朕很放心,傳旨,拜熊賜履為太子師,日後負責教導胤礽的功課吧。”

熊賜履激動得老淚縱橫,道:“臣叩謝皇恩!臣必定竭盡所能,傾囊相授,將太子教導成才。”

眾人都沒想到已經顯出敗落跡象的熊賜履,竟然被三公主幾句提醒,就得了太子師那麽個榮耀顯貴的活,看來皇上對他不但沒有不信任,反而委以重任,明明是。

出了乾清宮,明珠和索額圖這兩個老對頭走在一起,明珠說道:“索相,現在上書房的形勢堪憂啊,之前就有陳廷敬,熊賜履這樣名滿天下的漢臣,又來了一個周培公,連三公主都開始參政了,我看她明顯是傾向於漢臣那一方。上書房只有咱們兩個滿族大臣,咱們可別窩裏鬥了,現在的形勢都要讓漢人包圍了。”

索額圖冷笑道:“那些漢臣又不結黨,他們手下也沒人,怕他們做什麽。你當我是好糊弄的,讓我做那出頭的椽子,你在後面坐收漁利,想得到美。”

依附於索額圖和依附於明珠的在朝文武以及地方官員們才是勢力龐大。偶爾一兩個得皇上青睞的漢臣們哪有這麽大膽子敢經營自己的勢力,只要稍有動作,就能被參劾的折子淹死。

明珠笑瞇瞇的道:“我說索相,你怎麽年紀越大越不聽勸呢,我是在跟你共謀國事,你怎麽能把我想得那麽壞呢。皇上擺著三公主雖然沒進上書房但是她進了養心殿進了乾清宮,你說皇上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要知道他這擦邊球也已經破壞了祖宗家法,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個什麽章程。”

索額圖知道明珠一身的心眼子,時刻想著給別人挖坑使絆子呢,索額圖說道:“你可別忘了,三公主可沒說推薦誰做太子太傅,她不過是起了個話頭,人選都是皇上自己定的。提的別的建議也正能解皇上的燃眉之急。要想動她,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皇上好容易這些年才培養出一個合他心意的助手,那就是三公主,若是明珠從中作梗,讓朝臣們都來反對,索額圖自然是樂見其成。但前提是千萬別把他索額圖牽連進去。

而且今日熊賜履成了太子的老師,索額圖已經把他劃分到自己這一邊兒,不得不照應著點兒。

索額圖可是太子的親外公,他現在身邊圍繞這麽多黨羽。還不就是看好他未來的發展。日後太子登基,索額圖更是水漲船高。

索額圖忙完了上書房的事當夜回府,已經是起更時分,門房上的老蔡站在門口提著一只西瓜燈,見到大轎落下,連忙上前去迎接。

“老爺這麽晚才回來,聽說北闈要開考了,今兒個府裏各部的司官們來了一大群,都等著聽信兒,看天色晚老爺還沒回來就都回去了。”

索額圖說道:“走了倒好,誰耐煩沒日沒夜的糾纏!皇上還沒指派主考官,能有什麽消息。他們一個個說是打探消息,還不是來溜須拍馬!”

老蔡打著燈籠引著索額圖曲曲折折的往裏走,見到索額圖打了一個哈欠,面露疲憊之色,老蔡說道:“老爺說的是。汪先生和陳先生他們在西廂房說等老爺議事呢,奴才要不要叫他們散了?”

索額圖雖然疲累,但是這汪先生,陳先生是他很信任倚重的幕僚謀士,他自覺得要在皇上面前辦差以及在宦海沈浮,一個人的智慧怎麽能夠,於是收羅了一些有才之士,平時幫他參謀出主意。

索額圖見老蔡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就要跟進西廂房,他說道:“你去吩咐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小菜過來。”

廂房裏,索額圖與一眾謀士分析朝廷上最近的情勢。

汪志成說:“目前來看,只要太子的位子穩,索相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索額圖志得意滿的說道:“那還用說,再怎麽樣皇上也不至於換太子吧。”太子是康熙的元後所生,這嫡長子剛一出生,康熙就予以儲君之位,可見皇上立儲的決心。

汪志成一心想做一番大事業,所以才入了索府做這個幕僚,可不能讓索相不思進取安於現狀,說道:“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後宮中那麽多新晉的嬪妃,連阿哥已經生了好幾個了,日後妃子和阿哥只會更多。皇上有這麽多兒子,太子只有一個,您怎麽保證那些皇子以及皇子背後的人沒有爭儲的決心呢。”

索額圖的老對頭明珠就是大阿哥的親舅舅,索額圖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還敢妄想太子之位,不能吧,日前吏部擬我襲一等公位,皇上已經照允。你們等著瞧,我還是要比明珠強點兒。”

說話間酒菜已經上來,索額圖命小廝們回避了,便請幾人入座邊吃邊談。

陳鵬舉夾菜吃著,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中堂這話倒叫我想起康熙八年的事,鰲拜中堂當日也是頭一天晉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讓魏東亭在宮中給拿了……”

聽了這話,索額圖心裏一個寒戰,臉色變得蒼白。

汪志成說道:“恕我直言,自古以來總是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因新妃得寵,而奪嫡的例子還少嗎。前明武宗爺是獨子,後宮權妃尚且不肯放過;馬皇後不在,登了極的建文皇帝照樣兒站不住腳!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皇上如今經已下令讓東園公做太子的師傅,也算是差強人意。重要的還需要良相保扶和良將護持,若是能在他幼年的時候依附於一個沒有子嗣的寵妃,那就更好了,才能保證各方通力合作萬無一失。”

索額圖喃喃地說道:“良相,良將,寵妃?”他心中想的是良相自然是自己了,可是聽他們這麽一說,皇上對自己到底有幾分信任,索額圖也不那麽確定了。皇上雖然年輕,但他的心思早就已經深藏不露。

熊賜履不用說,對太子應該不會有二心,但他肯定更忠於皇上,若真出了事情,皇上變心,他熊賜履也不會反皇上保太子。至於良將和寵妃就更沒有了。他們赫舍裏氏已經出了一位皇後,生下一位太子,已經占了後宮最好的位置,便不再送女兒入宮為妃,就算是他們想送,也得皇上看得上眼才行啊!

正在愁思苦想的索額圖,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之後他與這幾個謀士一番密謀,討論可行性,直至深夜方散。

這天早朝之後,康熙在養心殿看折子,建寧在撰寫批覆,殿裏暖香襲人,靜悄悄的。

建寧一心二用的說道:“對了皇帝哥哥,上次那個鄭克爽要追殺的那個女子,你猜是什麽人?”

康熙已經讓人收押了鄭克爽和馮錫範,已經從他們嘴裏問出了所有?康熙他漫不經心的答道:“你說的就是那個懷著孩子又跟鄭克爽有牽連的女人?提她做什麽?”

建寧說道:“她同時還是陳圓圓和李自成生的女兒。”

康熙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其意。建寧繼續說道:“其實就算開了博學鴻儒科考試,又豈能盡收天下遺民之心,皇帝哥哥勵精圖治,如今已初具規模,心懷貳志之人不敢公開作亂,但要說人心盡服,那也還沒到時候。他們仍會拿本朝陋政與前明類比,更有遺老著述,追思前明典章,用以區分華夷滿漢之界。”

康熙聽到這裏,不由深深嘆息一聲。說道:“朕自即位以來,在華、夷、滿、漢之間,不知下了多少功夫調和,滿以為博學鴻儒科一舉收攏逸民,若是他們還有不服,朕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建寧說道:“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說出來皇帝哥哥參謀參謀,若是不行的話你也別笑話我就是了。”

康熙感興趣的說道:“哦?我們建寧公主又有什麽高見,朕洗耳恭聽就是了。”

建寧斟酌著說道:“其實,當日我朝大軍入關之時,前明的宗廟社稷已不覆存。我朝天下得自於李自成之手。這個道理要是能頒之天下,令人人皆知……”

建寧正要接著往下說,卻見康熙站了起來,走了過來,便住了口。

康熙激動不安地擺了擺手:“你說下去——朕不習慣坐著想事……”

建寧:“這本是熟知那段歷史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已經過了幾十年,人們的忘性也很大,天下百姓不知這個道理,還以為大清是奪了朱氏天下而自立。用朝廷邸報,或者是公告的形式將這件事情重新翻出來,公告天下,便是使人人皆知。而且皇帝哥哥本來就尊儒學,何不弄得大張旗鼓一些,天子親自去公開的祭奠一番,咱們也效法前朝禮尊孔孟。”在這種民族大融合相互影響碰撞的時代,誰又能說不被影響呢。

康熙說道:“不止如此!朕還可以奉前明宗祠,祭前明皇陵,修明朝正史以示滅國不可再覆……”

兄妹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為了收覆民心,而燃起的野心勃勃的火光。

康熙一拍掌道:“就這麽辦,昭示天下江山取自李自成之手這件事現在就著手去辦,至於祭前明皇陵,祭奠孔孟這些事兒,就要等到朕南巡時親自去才顯得有誠意。兵端未歇,南巡之事得先往後放一放,不過也可以先透出風去。朕能想象得到,聽到這個消息那些前明遺民知識分子們一定是抓心撓肝。若是一直等不到朕南巡之日,他們就別想睡好覺了。”

康熙一直都覺得把建寧放在身邊而不是任由她整日無所事事在後宮中玩花弄草的虛度時光,是他一生帝王生涯中最明智的決定之一。

康熙已經決定讓太子進學,所以空閑的時候就親自教他寫字,今天的折子比較多,教寫字就由建寧代勞,康熙在殿中央的禦案邊看奏折。建寧坐在炕上,懷裏坐著小小的太子,建寧一手環著他,另一支手包著他軟軟的小手,一筆一劃寫出‘天地君親師’這幾個大字來,議事的大臣們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康熙聽到門鈴響動,擡眼一看,說道:“你們來了,朕正有些事情要問你們……”

太子聽到皇阿瑪和人說話,轉頭去看,建寧輕輕把他撥正,說道:“專心一點,今天要把這幾個字都練會。”

太子乖乖地“哦”了一聲,埋頭繼續認真的寫大字,他喜歡窩在姑姑懷中,有種香香的清爽味道,所以建寧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好說話的很。也正是因為如此,康熙才幹脆的把太子扔給她。

索額圖向暖炕那個方向瞄了一眼,過了不久又看一眼。直到建寧讓奶娘將開始揉眼睛的太子抱回去。

康熙才略有不悅地問道:“索額圖,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總是瞄向三公主,當他沒看見嗎?

索額圖這才驚覺,自己是想事情想入了神,所以總是不經意的看上兩眼,連忙說道:“臣有一陣子沒見太子,有些想念,臣失禮了,請皇上恕罪。”

康熙點了點頭,理解地說道:“你若是想太子,可以遞牌子進宮覲見,你是他的外公,朕怎麽會拘著不讓你們親人相見呢!”

索額圖連忙謝恩,又說道:“這些日子以來,臣總是夢到小女,所以就格外想念太子。”

康熙動容道:“當真?”赫舍裏氏皇後雖然與他是政治婚姻,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但是她在世時一力操持後宮,孝敬太皇太後。她難產而死,還為大清生下儲君胤礽,功不可沒。

康熙對這位皇後可以說是一片敬愛之情,所以就算有人上表請立新後,他也從來都是沒照準過。皇後有一個就行了,更何況他也已經有太子了。康熙不無遺憾地說道:“自從皇後去世以來,從未入朕的夢中,皇後既然入國丈之夢,她可曾說過什麽,還有何心願未了?”

索額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說道:“小女生前能得皇上垂青,位尊已極,哪還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她只是說不能守護在太子身邊陪伴他成長有些遺憾罷了,若是有人能像母親一樣代她守護在太子身邊,便是死也瞑目了。”

康熙幹巴巴地說道:“赫舍裏氏果然是一代賢後的典範。”他聽著前面還很高興,聽到後面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太子雖然沒了母後,但是康熙有時間就盡量多陪陪他,怎麽赫舍裏氏還說想要找人代替母親一樣陪伴在胤礽身邊。難道索額圖不知道康熙不把太子放到任何一位嬪妃的宮中,就是一種對太子變相的保護嗎?

康熙不動聲色的問:“那依你的意思,要如何幫皇後完成這個心願呢?”

索額圖沒發現康熙語氣中的不同,而是趁熱打鐵說道:“太子他畢竟還太過幼小,身邊需要有信得過的人才能萬無一失,依臣之見,能不能讓三公主幫忙教養太子?”

在場的人都沒料到索額圖會這樣說,所以他這話音一落,養心殿中針落可聞。

建寧也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一個意見來,打算先靜觀其變。

周培公道:“皇上,臣覺得此事大為不妥,三公主又不是皇上的嬪妃,皇上有三宮六院,怎麽能輪得到公主收養太子,這於理不合。更何況等公主府修建好後,三公主不可能在宮中常居,這樣一來,太子還是無人照管,不如另擇賢能的好。”

索額圖說道:“臣說的很清楚,並不是讓公主收養太子,而是由她代為照料。阿哥們尚能享受母親之愛,臣只不過是希望盡量彌補太子缺失的母愛罷了。”

周培公目光一厲,說道:“索相可真會偷換概念,您別忘了三公主又不是太子的母妃,怎麽可能給太子母愛呢。你若是真為太子缺失的母愛著想,怎麽不提議讓貴妃收養太子。”

明珠立刻附和道:“不錯,臣也不同意此事,歷朝歷代都沒有父皇尚在而讓姑姑養孩子的先例,臣怕這樣一來,於公主的名聲有損,還請皇上三思。”哪有未出格的姑娘家幫哥哥養孩子的,又不是沒有辦法已經摒棄了理法的窮人家,說出去都讓人家笑話。

兩人反對的理由不同,但是目的一致。周培公是一心為建寧著想,怕她因此牽連到索額圖和明珠相爭的麻煩中來,特別是明珠和索額圖現在在朝中盤根錯節,勢同水火的時候。明珠則是十分不願意太子和三公主綁在一起,這樣的話,索額圖豈不是會更加囂張。

索額圖懊惱道:“貴妃當然不行!這件事應該由皇上聖裁。”他當然明白不能將太子交給任何一個宮妃的道理,如果真的送到了貴妃宮中,那這皇宮裏之後是不是又要多一個皇後呢,那樣對太子和他索額圖來講,根本就是起不了作用,而是來添亂的。

康熙說道:“好了,這件事你們不要爭了,讓朕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等到大臣都退下,康熙才發現他費力思考了半晌,可能有些用腦過度,所以導致頭疼。他用力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根本不起什麽作用。

建寧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他身邊,把微涼的手指按壓他的太陽穴兩邊,一邊輕按揉一邊釋放一絲內力輕,一會兒工夫康熙的頭就不痛了。

康熙不由得露出成年後就少見的脆弱:“唉!朕這個皇帝,真是一日也不得安寧,怪不得自古的皇帝要稱孤道寡,朕每天要決斷多少事,還不能帶著私心喜惡,否則就有失於偏頗。朕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就是朝臣們鋪天蓋地的口誅筆伐。”

建寧知道他不需要回應,只不過是有些話在心裏憋得久了,要找個人傾訴傾訴。所以她只是點點頭等著他繼續。

果然半晌之後康熙又說:“你說這個索額圖他還有什麽不知足,朕已經讓他位極人臣,尊他為國丈,他還是整天跟人鬥來鬥去,想把大權都攬在自己手中……”

康熙早就對索額圖和明珠之間的明爭暗鬥洞若觀火了,不過他要做的並不是除掉他們,而是利用他們的不和來達到平衡,並且借助他們以及他們手中張開的網推行自己的各項國策。但是有的時候看著他們為了一己私利針鋒相對,康熙真的是有些膩歪了。

建寧幽幽說道:“人生在世,有誰真能不爭名逐利,也許只有看破紅塵的出家人吧。”

建寧看了看康熙,說道:“你說要考慮考慮索額圖的那個提議,到底是怎麽想的?”朝夕相處形成的默契,讓建寧知道康熙那種表情說再考慮考慮,其實是索額圖所揍之事已經成功了大半的意思,只不過他習慣了掩飾真正的情緒做出帝心難測的樣子,要讓索額圖多提心吊膽幾天,不會那麽快準奏罷了。

康熙聽她問起,自然不打算隱瞞,說道:“其實就算索額圖不說,朕也打算讓你幫著帶一帶胤礽,打從他出生就一直讓他單獨住在景陽宮,就是不想讓他與後宮妃嬪過多接觸。朕想親自教養他,但是胤礽畢竟是個小孩子,朕的時間又有限。不能讓他一只長於奴才和宦官之手,之前你一直在外帶兵打仗,朕沒有可以足夠信任的人,只能先擱置著。今天既然索額圖提出來,不如就順水推舟,朕打算準奏他的請求,到時候讓太子搬到毓慶宮去。”

康熙認真的問建寧道:“你也是從三歲時就被朕一點一點帶大的,你願不願意同樣對待朕的兒子?”

康熙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建寧就是想拒絕也拒絕不了,何況她也沒打算拒絕他,說道:“既然皇帝哥哥信得過我,那我也會好好照顧太子,必然不讓你失望就是了。”

康熙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說道:“一國之君不用說謝,但是此時朕卻想對你說一聲‘謝謝’。”太子與他其他兒子都不同,是他選定的繼承人,不僅要繼承皇位,還應該繼承他的所有,包括思想,國策,方針等等,康熙覺得唯有這樣才是真正的繼承人。而他自己沒有時間教養太子,那麽身邊最好的人選就是一手帶大的建寧了。他相信由他們養大的太子,未來肯定能堪當大任,可以撐起這個大清國。

建寧能一口答應下來,並不是沒想過從此以後的麻煩。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一個再體面不過的活兒。但是那些羨慕嫉妒的人他們不知道,這個太子未來可能根本當不上皇上,甚至被兩度廢除。胤礽從一出生就立為太子,等待他的是康熙其他兒子們的虎視眈眈,若想不被拉下馬,就得鬥得過所有阿哥才行,九龍奪嫡,想從其中勝出是何其難,歷史上的太子就沒能撐過去。

建寧在意的也不是他做不做皇帝,既然負起了這個責任,就打算要讓他日後過得安然。

果然在半個月後,索額圖以為康熙已經忘了那件事的時候,康熙忽然準了索額圖所請,並且下旨擴建毓慶宮。

毓慶宮與別的宮殿相比,本來地方就不大。建寧本來是打算騰出正殿,自己搬到偏殿去住,康熙沒有同意,說道:“你是太子的姑姑,怎能為了他就偏棄正,朕打算在毓慶宮重修一東一西兩個正殿。”

太子交給三公主撫養這個決定是由索額圖請的旨,而後皇上照準的,朝堂上雖有反對的聲音,但是過了不久看事已成定局就銷聲匿跡了,而且這雖涉及到太子算得上是國事,但也是皇上的家事。他放心把太子交給誰,這也是皇上的自由不是。

不過後宮之中卻像是翻來一股沸水一般,沒那麽容易平靜下來。

因為毓慶宮仍在修繕當中,所以建寧為了就近照顧太子,就直接搬到景陽宮來。這可把小家夥樂壞了,他本來就喜歡和建寧姑姑待在一塊,現在甚至可以朝夕相對,簡直是得償所願,每天都幸福的冒泡泡。

建寧發現小太子似乎更喜歡長相漂亮的人,也就是俗話所說的顏控。不由得有些好笑,這麽小就分得清美醜,好在他生在帝王家,以後美女的資源多的是。

雖說太子要進學,可是他畢竟還太小了,每天只讓他下午去和熊賜履學習一小會兒,這只屬於啟蒙階段,還是要等他年滿六歲心智和接受能力都成熟一些之後上書房才會正式給他開課。至於為什麽是下午而不是早晨上課,熊賜履身為一品大員,他每日也得上朝呢。自從接了太子太傅的職位以後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熊賜履給太子的學習計劃已經寫成折子呈了上來,建寧看過之後覺得負擔沒多重,正適合目前階段需要寓教於樂的太子,就做主同意了。她不急於將太子教得早熟,早早成才,而是希望他不要錯過人生的每個階段。因為康熙必定是長壽之君,所以太子的成長有的是時間。在他未能獨當一面之前,建寧也一定會把他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建寧喜歡親手給小家夥編小辮子,這是每日清晨她都會做的事兒,也許是因為他的頭發手感非常好的關系。太子烏黑柔軟的頭發攏在一起也沒有多少,就像一只小尾巴貼在腦後,趁著他唇紅齒白的小臉兒更加可愛。

太子身前擺著一面大銅鏡,身後是正專心致志給他梳頭發的漂亮姑姑,他確實已經有了美醜之分,於是對自己這一小撮頭發有些嫌棄,“姑姑,我的頭發什麽時候能長得像皇阿瑪那麽多?”

建寧說道:“等你長得和皇阿瑪一樣高的時候,頭發自然就一樣多了,這麽簡單的道理,我們聰明的太子如果仔細想想,應該也想得到才對。”建寧這是不遺餘力的從小就要培養他獨立思考的習慣,她知道孩子得從小教起,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習慣,其實會影響他日後的整個生命。

胤礽故作沈思地皺了皺小眉頭,煞有其事的道,“姑姑說的對,我現在只有皇阿瑪的膝蓋那麽高,要到幾歲的時候才能長得一樣高?”

建寧回憶了一下道:“嗯,你皇阿瑪十七歲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高了,你也要等到十七歲的時候吧。”

胤礽不由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過去了好多天好多天他現在才三歲!十七歲那要過多久?小太子偷偷伸出兩只小手,想用建寧之前教過他的方法數一數十七歲到底還有多久,可惜自以為隱秘的數了一遍,發現手指頭根本不夠用!

建寧挑眉道:“怎麽樣,還需要幾年,你知道了嗎?”

胤礽有些頹喪地說道:“我已經學會姑姑教的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了,只是現在沒有小木棍,還數不出來。”

建寧簡直要笑倒了,心道:小家夥,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呀!“你可以讓人將你的小木棍兒拿來呀!”

太子收到這個提醒,立刻十分有威嚴地讓人去他在書房取。

建寧將明黃色的發繩最後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摸摸他的光腦門兒,又忍不住俯身在他的小腦殼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太子簡直驚呆了,他有些僵硬地伸出肉肉的小短手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那模樣不像是被親,而好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

建寧故作不知的說道:“怎麽了?我親你一下就那麽驚訝嗎?”

太子從來沒被人親過,不過他看到三阿哥胤祉被他額娘榮妃娘娘親過,他當時有些羨慕,安慰自己因為三阿哥還是小寶寶,所以才會被額娘親。胤礽已經長大了,所以不能親。太子是多吶高貴的身份,奴才們哪敢亂碰殿下,唯一親近的康熙更是沒有和兒子親一親的那一根筋。

所以直到長到三歲,小太子才收獲了第一個吻:“你……”

建寧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說道,“姑姑是親了你,是為了表達喜歡,公平起見,你要不要親回來?”

小太子眼睛亮晶晶的一口答道:“要!”

建寧不顧太子的宮女太監們驚訝的似乎要驚掉下巴的表情,吩咐他們可以了傳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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