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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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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解藥的事有著落了,便是懲處之事,此案情節之惡劣,景帝一定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

景帝淡淡的說出了和兩位重臣商量好的這次的判決結果,“韓文中,這次的事是你監管不力,朕撤了你的京兆尹之職,新任京兆尹還未選好,你就當個權京兆尹,協助刑部查案,戴罪立功吧。最後,不管醫家的人和淳於家的那位女國手要的那些藥材有多珍貴,都滿足他們,朕的私庫裏的珍奇藥材隨他們取用。只有一點,讓他們盡快配出解藥。”

兩件大事議完,景帝眉頭依舊緊皺著,明明才是三十幾歲,連不惑之年都還未到,景帝卻是臉色蒼白,還有了幾根白頭發,眉心處因為常常皺著眉頭,已經有了歲月的刻痕。

他疲累的擺了擺手,“退朝吧。”

眾大臣依言退下。

刑部侍郎文幾道走在路上,愁眉苦臉的,可以說整個刑部都沈浸在了低氣壓之中,沒有能展露歡顏的。

這幾日來聖上日日發敕令催促刑部盡快查出大半國子監學生中毒的真相,這頻率都快趕得上前朝公主寫的那個話本——十二道金牌召岳飛。

文幾道走在路上還不忘思考,他想到日前景帝申斥了京兆府監管不利之罪,將韓文中從京兆尹這個位子上擼下去,貶為權京兆尹,又擼了好幾個平日玩忽職守的打醬油官員,提拔了幾個有幹勁的年輕官員補上。

這種利益分配和陛下心思,在往日必然引得朝野側目,一群大臣在那裏撕逼,然而,在國子監之案的陰影下,顯得就不那麽註目了。

文幾道胡思亂想著,陛下果然是老謀深算啊。

待到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麽以後,文幾道連忙搖搖腦袋,把這種想法揮出腦子,有這種閑工夫,他還不如想想自己的處境。

燕京郊外,天子腳下,天下之名師,國家之英才,遭此暗算,若是抓不到主事者,莫說是天下悠悠眾口,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刑部給淹了,陛下也必定會嚴懲辦事不利的刑部主事官員。

好巧不巧,他文和文幾道就是刑部右侍郎,除了刑部尚書高遵裕,他就是二把手。

高遵裕是太後從父,陛下便是看在太後面子上,不讓天下人傳出母子不和的口實,罰的最狠的那個人也不會是高遵裕。

文幾道望天苦笑,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不知不覺中,文幾道走到了紫竹閣面前。

這紫竹閣是第一個像京兆尹報案的事主,出了此等的事情之後,官兵三天兩頭的傳掌櫃的問話,因此紫竹閣的生意不免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裏面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客人。

文幾道猶豫了一下,還是緩步踏進了紫竹閣,在這裏歇歇腳,吃點東西,同時內心也有點祈盼,能夠在這裏找到點線索。

他也沒有要雅間,就在大堂尋了一處位置坐下。事實上,在下毒人還沒被抓起來的時候,沒誰敢去雅間吃飯。

文幾道坐在那裏一杯一杯的喝著小酒,等著小二送菜上來。

本來是想放松一下的,沒想到文幾道聽見旁邊幾個游俠兒就在那裏高聲談論這次的案子,“你們可聽說了這次的中毒案沒?”

“聽說了,怎麽沒聽說?這次的案子鬧得這樣大,估計都已經傳到外省去了。”

那黑瘦的少年在那裏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告訴你們,其實是國子監的人觸犯了神明,就是犯太歲了。”

那三人中長得高一些的一人很是不以為然,“大哥真是的,此事明擺著有賊人作祟下毒,刑部的幾個破案老手可是日日去燈市那裏明察暗訪的。”

先前那人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反駁道,“你懂什麽,這不過是遮掩罷了他們查出點什麽來了嗎?再有你想想,誰會吃飽了撐的去為難那些國子監的學生,有什麽好處嗎?”

那個人被反駁的啞口不言,面色漲紅,青筋暴起,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這……”

另一個白凈的書生模樣的游俠兒不想要兄弟兩人為了這等小事起爭執,各為他們找了一個臺階,“或許是那等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以此邀名?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國子監的學生們這回啊,也確實是命不好。”

那兩人也知道他是在遞臺階,他們其實也不想吵起來的,也就順著臺階下了,各自附會幾句。

文幾道卻聽得那個相信鬼神之說的少年聲音說道,“大哥、二哥,我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無中生有。二位兄弟,你們也知道我黑虎在南城也是說得上話的人,消息靈通的很。嘿嘿,我卻有件古怪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文幾道現在是對“南城”、“國子監”形成了條件反射,聽得此處,他不由得精神一震,覆又苦笑,他這是快被這件大案給逼瘋了,一個游手好閑的小鬼頭能發現什麽線索。

那人看見兩位結義大哥一齊看向他,不由得很是得意,“那南城東郊尾巷那裏的一個婆子死了。”

看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這自號黑虎的游俠兒就耐心解釋道,“這個婆子可不是一般人,她負責給國子監送飯。聽人說,她因為天黑路暗,又舍不得燈油錢,一不小心掉到自家井裏淹死了。你們說,這難道不是國子監命犯太歲,又是什麽?”

這黑虎看見兩個兄弟十分驚訝,正準備吹噓幾句,卻看見旁邊桌子上坐著的中年布衣文士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領子,厲聲喝問,“你剛剛說什麽?國子監送飯的仆婦淹死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高個子的那人將文幾道的手甩開,書生模樣的游俠兒也站起來,兩人隱隱將黑瘦少年護在身後,“不知道閣下是何人?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文幾道平覆了自己激動的心情,整束衣冠,把方才摘下的銀魚袋重新掛在身上。

除了那個眼睛靈動的黑瘦少年,其餘兩人俱都一震,苦笑著拱了拱手,“這位大人,我們剛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不敬,還望海涵。”

文幾道寬和的一笑,“無妨,不知者無罪。更何況本官剛剛卻是激動了一些,本官乃是刑部侍郎文和,諸位方才所言對本官深有啟發,煩請隨本官刑部走一趟。”

銀魚袋是只有皇帝賞賜才能佩戴的飾物,這說明此人必得能見著天子,還能備受寵信。

這三位游俠兒一見文幾道身上官威積重,又有銀魚袋為證,在官本位制的古代,這些游俠兒自然恭恭敬敬的向文幾道見禮,隨他去了刑部。

刑部大堂內。

文幾道坐在主位的右下側第一個位置,顯示著他是刑部右侍郎,刑部二把手的地位。

此刻這三個游俠兒被刑部的威嚴所震懾,但是也沒有太過害怕,就是習慣性的畏懼著官府,尤其是掌天下邢獄的刑部。

刑部尚書吃飯吃到一半,聽到有線索了,簡直是欣喜欲狂,丟下吃了一半的飯碗,都來不及漱口凈面就從後堂奔出來了,鞋子還沒穿好。

文幾道默默地盯著他上司嘴角的米粒,手上的醬油汁,默默低頭,就被兩只穿反了的鞋子閃瞎了眼睛。

高遵裕嘿嘿笑了笑,從後面追出來的小廝手裏結果一塊面巾,豪放的擦了擦嘴巴和剛剛啃過豬蹄的手。

文幾道的小眼神漂移了一下,刑部的人都很擅長腦補和質疑,比如說文幾道現在就在想脫鞋幹什麽?看著他上司這豪邁的摳腳大漢形象,自己好像知道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呢。

一邊摳腳一邊啃豬蹄什麽的,文某人真的好想去吐一吐。

高遵裕這樣跑出來實在是他興奮了,要知道陛下嚴令他三日之內必須破案,已經過了一天半,他這幾天快要愁死了,丟了官不怕,怕的是陛下一怒把他貶官,貶到南邊瘴氣橫生,靠近西岐國的邊境,那他才叫做求生無門,從沒有聽說過,在那等地方壽終正寢的官員,實在是可怕啊。

高遵裕看見文幾道盯著自己穿反的鞋子,神情古怪,他了然一下,倒履相迎、認真工作什麽的,哎呀,我這個上司做出了這樣的一個好榜樣,文老弟一定是被我感動了。

高遵裕穿好鞋子以後,就坐到了刑部大堂的主位上,威嚴的先咳了兩聲,“咳咳,你們就是新線索的發現人?說說你們的發現吧。”

這位高遵裕高大人是太後的娘家兄弟,所以此刻無比爽快的許諾,“幾位若能助本官破得此案,本官必定向陛下為三位請功,到時候封妻蔭子,光耀門楣。諸位也好不愧對祖宗與陛下了。”

這幾個游俠兒聞言皆是一喜,雖然他們三個都還沒有娶妻,不過光耀門楣是所有古代人無法拒絕的誘惑。

皇宮內。

一個內侍到景帝面前低眉順眼的說道,“啟稟陛下,刑部尚書和右侍郎求見,說是國子監中毒案發現了新線索。”

景帝聞言,筆下一頓,一點墨水就滴在了奏章上,景帝卻一點也不關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連聲道,“快宣,快宣。”

高遵裕和文幾道一齊向景帝見禮,景帝擺了擺手,急切的說道,“二位愛卿免禮。你們說是有線索了,可有什麽線索?”

高遵裕朝文幾道打了個眼色,文幾道上前一步,“從他出去微服查訪說起,在紫竹閣聽到三個游俠兒的對話,竟然有一個國子監送飯仆婦意外身亡。這本來是一件尋常事,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便是不尋常。”

高遵裕點點頭,自己接上去說道,“臣聽聞這件事情立刻派仵作和衙役去那裏勘察,果然是之前的破案方向被人誤導了,國子監中毒的師生根本不是在元夕燈會上被人下毒的,而是在十幾天前就應該被人下了一種慢性毒藥,藏在體內引而不發,只是在元夕節那天大家都引用了酒,才被催發出毒來。”

景帝聽得聚精會神,好奇地問道,“那愛卿是怎麽知道是這毒藥是以酒為引的。”

高遵裕的口才並不是很好,就由文幾道像模像樣的把探案過程當成故事一樣講出來。

這位死去的的仆婦是個孤寡老人,老伴早逝,兒子媳婦皆不在身邊侍奉。所以,在她出事的第二天才有人去京兆尹府報案,那時候也有仵作過來,隨意的看了一下,就說是老人夜裏不當心自己掉進井裏,從屍體現象上來看,她也確實是淹死的。

後來衙役就通知了仆婦的兒子媳婦讓他們趕緊去把自家的老娘接回去安葬,這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若非國子監倒了大黴,也沒人會來詳查,實在是這個仆婦的生平實在是太普通了,怎麽會有人專門去害他呢?

刑部的仵作去覆查了一下,幸好時間還不算太久,這位老大娘的屍身還處於停靈狀態,還沒有正式安葬,就和她的兒子兒媳商量了一下,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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