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意渾渾噩噩的回了房間。

杜玨所說的一切她都懂，她都明白。

在她之前的所有設想裏，她以為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杜琉被老太太說服，答應用她去換杜起文回來。

雖然她一直也在相信著他，渴望著他不會這麽做，可是現在，在杜玨跟她說了那些之後，她瞬間覺得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因為那個人不是她的父親，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麽樣，她和杜琉之間也沒有直面的談過這個問題。

她記得她那天在杜家的時候，清清楚楚的看到杜起文和趙家的人坐在一起吃著飯，談笑風生。

所以那天林君愉和趙承承來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便是他們又在耍什麽花樣。

直到剛才，那個從來都是堅強任性，臉上從來都帶著笑的杜玨，在她面前委屈的像個孩子，跟她訴說著今天早上他和杜琉一起看到的那個帶血的掌印。

他說，大嫂，怎麽辦啊，那是我們的父親啊，可是大哥不願意，他不願意救他，他的心裏早就沒有這個父親了。

是的，他們都不確定那就一定是杜起文的手，但是他們卻又被這樣的事情給嚇到了，仿佛就算現在這個不是，那麽下一次也一定會是了。

蘇如意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這個有著杜琉氣息的房間，她要怎麽做呢？要怎麽做才能讓所有的人都不難過？要怎麽做才能讓讓所有的事都圓滿？

***

正午的陽光有些烈，可當它透過層層阻礙照進房間的時候，只會讓人感覺到溫暖。

蘇如意面無表情的坐在床沿，整個人就像是快要散架一般的靠著床邊的柱子。

盡管有溫暖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灑在她的身上，可她還是覺得很冷，由內而外三發出來的冷。

“如意，如意啊……”咚咚咚的聲音伴隨著老太太濃烈的帶著哭腔的聲音你下把蘇如意驚醒。

驚魂未定之際，老太太已經推門進來。

“奶奶，您怎麽來了？”蘇如意晃了神，看清來人之後，噌的一下站起來就要走過去。

“哎呀。”蘇如意一激動，起來得瞬間撞在了床邊的木頭上。

她揉了揉頭，才朝著老太太身旁走了去。

“如意啊，你幫幫奶奶吧，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幫奶奶了？”老太太一邊說著話，一邊抖著手將手裏的東西遞到了蘇如意的眼前。

“奶奶，您先坐，發生了什麽事了嗎？您別著急，慢慢說。”蘇如意接過了老太太遞過來的信封，卻沒著急著打開來看，而是先扶著她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如意啊……”

“奶奶，您別急，我先看看這個。”老太太還想說什麽，蘇如意晃了晃手裏的信封，打斷了她。

她站在一旁，拿著信封的手有些抖，之前杜玨說過的那些話還歷歷在耳，她有些緊張，怕這裏面的東西真如她所想的一樣。

果然，蘇如意剛拆開信封，就隱隱約約的看到了裏面的顏色，她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閉著眼睛沒有看她。她只好哆哆嗦嗦的又繼續將裏面的那張紙打開。

一個鮮紅的掌印赫然出現在眼前。

蘇如意倒吸一口涼氣，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又盯著那個掌印看了看，這應該時右手，且像杜玨所說的那般，沒有了食指。

可是杜玨之前不是還說了，杜琉走之前把那封信帶走了嗎？還是說這樣的掌印不止只有一個。

“奶奶，這…這是什麽啊？”蘇如意不太明白老太太拿著這個過來找她是什麽意思。

“如意啊，奶奶平日裏對你不錯吧，這一次你就幫幫奶奶吧，你去救救起文吧，他們不就是想要你嗎？你去啊，去跟他們換，把起文換回來，我的兒子啊……”老太太痛心疾首，聲淚俱下。

蘇如意僵在原地，楞楞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老太太見她這副樣子，以為是不願意，她忽然站了起來，對著蘇如意就要跪下去。

“奶奶，您這是幹什麽？”蘇如意急忙拉住了她，不讓她有任何動作。

“如意啊，就當是奶奶求你了，就當奶奶求求你了，你就幫奶奶這一次吧，就這一次啊，如意……”老太太的聲音哽咽著，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蘇如意見不得她這副樣子，老太太卻是做足了她不肯答應就一直不離開的樣子，最終蘇如意只得點了點頭，“奶奶，我去，我答應您。”

“真的嗎？你真的答應。”老太太忽然就來了精神，她看著蘇如意，仿佛就怕她下一秒就反悔了。

“嗯。”蘇如意見老太太這樣，更是明白了，自己在他們心裏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吧，她悶悶的點了點頭。

“是我們杜家對不住你了，你放心，以後你去了趙家，他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老太太拉過蘇如意的手，輕輕的拍著。

蘇如意卻是默不作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並不是很想聽這些話。

“如意，來拿著，這是奶奶最後能給你的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老太太見她把手抽了回去，也能明白她的心情，她從懷裏摸出來一個東西遞給她。

蘇如意瞥了一眼，好像是一個鐲子，翠綠色的，她沒有去接。

“拿著吧，如意，這是奶奶年輕時候的嫁妝，”蘇如意沒有吭聲，她直接拉過蘇如意的手，放到了她的手心裏。

蘇如意擡起頭，正要把東西還給她，又見她又從懷裏重新拿了一個東西出來。

像是信封？

這又是什麽？

蘇如意不解，一直看著老太太的動作。

“如意，這是給你的，有了這個，你才能離開杜家，也才能光明正大的去趙家。”老太太把信封塞到了她的手裏。

大大的休書兩個字就那麽出現在眼前。

眼睛上卻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蒙住了一般，那兩個字在她眼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片刻後，蘇如意仰了仰頭，吸了吸鼻子，“奶奶，這個是阿琉寫的嗎？”

老太太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如意啊，對不住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趙家吧。”

蘇如意猛地擡起頭，眼角處掛滿了淚水，“奶奶，我想等阿琉回來再離開。”

老太太卻搖了搖頭，“他該是不願意面對的。”

是啊，他連休書都是讓老太太送過來，他又怎麽會想要和她告別。

蘇如意點了點頭，沒說話，盯著手中的休書兩個字看了又看。

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再也看不清。

她才蹲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

傍晚，杜琉一回到家，家裏老太太，林秀玲，杜玨和杜琬正在外院子裏吃著晚飯。

對於今天老太太破天荒的出門用餐，杜琉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只是當他走近時，看到桌上明顯的只有四副碗筷，他才疑惑，“如意呢？她沒吃飯嗎？”

回應他的卻只有冽冽的風聲。

“怎麽了嗎？”杜琉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看向杜玨。

他記得他早上明明是叮囑過讓杜玨不要將那件事告訴家裏人的，可是現在看他們這樣，莫非是知道了。

“阿琉啊……”

老太太張了張嘴，杜琉卻是忽然轉身，朝著他們房間的方向跑了去。

門推開，首先入眼的便是那一大盆清水，杜琉有些慌了神，“如意，如意，”他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

回應他的只有一室的安靜。

房間裏的一切都跟他早上走之前沒有什麽兩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桌上那一盆清水和放在床單上的那一抹翠綠色。

杜琉神情黯然，想要說給她聽的驚喜也無人可聽，他垂下了腦袋，忽然看見腳邊的信封，他撿起，卻發現裏面的內容和他早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像是想到了什麽，杜琉把兩個信封捏在手裏，緊緊的死死的捏著。

緩了緩情緒之後，他才出了房間，一腳剛踏出房門，他回頭看了一眼，又走回了床邊，拿起了床上的那一塊鐲子。

院子裏的人都已用完餐，各自回了房。只有杜玨在院子裏站著，吹著涼風，聽見房門響動的聲音，他擡起頭朝著杜琉的方向看過來。

“大哥。”他低著頭，走近之後他不敢看他。

“你跟她說了。”杜琉輕飄飄的說著，他的口氣卻又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其實不用問他也已經猜到了。

可是，問了，他卻又像是想要尋一絲安慰。

想要從他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

“大哥，對不起。”杜玨還是低著頭，聲音很輕。

聽了他的話，杜琉沒說什麽，他不再停留，直直的朝著老太太的房間走去。

“大哥，你別怪奶奶，她也不想的，她身體不好，你別去跟她吵。”杜玨忽然上前拉住杜琉。

杜琉的眼睛紅得就想要滴出血一般，他瞪著杜琉，頓了好久，才微微動了動唇，吐出一個“滾”字，然後狠狠的甩開了那只拉住他的手。

房間裏，老太太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她靜坐在椅子上，看著推門進來的杜琉，眼裏沒有一絲意外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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