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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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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見幾人多有疲態, 賈小政臉色也不太好看, 笑道, “你們不必管我, 這點子吃食還是有的, 都去休息會兒,用完了夜宵再議。政兒隨我過來。”

眾人只當他有悄悄話要囑咐二公子,見他們離開,對著賈敬到底輕松許多, 還閑談了幾句文章詩詞。

賈政跟著賈赦, 也以為有事要說, 不想賈赦又回了廂房,把他拎到窗下的一張軟榻上到,“站這麽久,自己也不知道坐啊,是不是傻。”

他聲音放得低,怕吵醒了裏間的姚謙舒。

“不累的, 也沒站多久。”賈小政猶自坐得筆直, 腿都有些打顫,被賈赦一巴掌給摁下去了, “躺一會兒,也不是什麽急事。”

“早知道從前就該好好跟著父親和哥哥習武。”賈小政也確實累得慌,破罐子破摔抓了靠墊過來斜躺。

他從小就肢體不協調, 時不時還會同手同腳, 小時候賈代善把他交給賈赦帶著練武打底子, 賈赦都是放水的,待得開始正經讀書了,也就幹脆放下不練了。

賈赦就調侃道,“別鬧了,就你還好好習武,紮馬步時候連個一炷香都沒堅持到過,回頭給你派兩個身手好的在身邊。”

他自己也缺人,兩個打小跟著他的小廝青鋒青刃,青刃在北部大營裏歷練,青鋒也得早些放出去,沒得在他身邊呆一輩子的,倒壞了青鋒前程。

想到此處,他道,“過兩日,叫忠叔安排了人進府來挑,倒是我疏忽了。”

賈代善從前光顧著賈赦的安全,想著賈小政一個書生,成日呆在府裏,無甚要操心的,現在賈小政也是個大人了,要是旁人對他動手,他豈不是白給。

賈小政有些昏昏欲睡,眼見他哥哥還要繼續念叨,便圍魏救趙道,“哥哥仔細吵醒了姚先生,我看他似是累得狠了。”

不想賈赦竟微妙地露出了些許得意又無賴的表情,“是有些累著他,你歇著,我進去了。”

裏頭姚謙舒早在他們進門時候就醒了,靠坐在床頭看著賈赦挑眉道,“方才只聽得他們東一個主意西一個念頭的,你到底自己是怎麽想的?”

“我?”賈赦斜靠在床尾,垂眼道,“我預備把事情推給曲雲,不曾想他們大約是聽到了曲雲和你有些交情,都不敢往她身上扯。”

他既用了“推”這個字,便是知道事情和曲雲無關,要拿她當替罪羊了。

姚謙舒道,“我以為你對她印象還不錯。”

“是麽。”賈赦淡淡道,“害死我爹的,是南疆人,我要叫他們血債血償,最可惜的是,原先那位公主看不到南疆的下場了。”

“賈赦,該死人的人都死了,百姓無辜。”

“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賈赦眼底似是泛著濃重的血色,“我沒有一天能忘記我爹是怎麽死的,賈代名去黃泉和祖父團聚了,很快就輪到南疆人了。若不是顧忌這血脈傳承,你以為祖父的靈位棺木還能安然無恙?”

姚謙舒微蹙起眉頭,“你真的把賈代名的生母挫骨揚灰了?”

“人都死了,搓不搓成灰沒什麽意思,我讓人送了他的妻兒去老家的莊子。”賈赦道,“留著,也是禍患,他們安分也就罷了,如果有異動,我的人頃刻就會動手送他們真正一家子團聚。”

“去居庸關的路上,先東平郡王的人屠了一個村子,你那時候很難受。”姚謙舒這個枕邊人有時候也很難把他和那個跳脫多話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失去賈代善之後,他成長得像是一個標準的世家貴公子,背後卻是日益的狠辣和深沈。

姚謙舒心頭酸澀難言,他縱能手握天下財運,卻護不得一顆人心。

賈赦則覺得有些偏題,繞不繞回來倒也無所謂,便笑了下道,“我現下也很難受,每一條命都是活的,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吃面麽?我吩咐人去準備了宵夜,過一個時辰再繼續議事。”

“人都是這樣的麽?”

“旁人,我不知道。”賈赦收緊了袖中的手,低聲道,“可是謙舒,我是這樣的。我幼年開始學劍的時候,也沒有想過用它來殺人。”

沒有恢覆元氣時候傻乎乎的搖錢樹,和有爹時候咋咋呼呼的小世子。

如同陪伴賈代善長眠的無名劍,都是過去時候的事了。

沒辦法的。

要是姚謙舒喜歡的是那個時候的賈小赦,賈赦也沒有辦法還給他了。

姚謙舒沈默著沒有說話,賈赦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外頭的賈小政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呆呆地抱著靠墊趴在榻上。

“睡一會兒。”賈赦揉揉他的腦袋。

賈小政往裏讓了讓,“哥哥不舍得吵醒姚先生麽?我們擠一擠,哥哥比我累多了。”

賈赦搖搖頭,“我去松松筋骨。”

他也未讓人取劍,隨手折了院中樹枝,舞了個劍花,忽又覺得無趣,拋到一邊去了。

賈小政不放心他,跟著出來看到此處,忽然就想到小時候,賈代善教賈赦練劍,賈赦一面還原著劍招,一面還要嘴裏胡謅,“有朝一日劍在手,斬遍天下負心狗!”

賈代善就板著臉罵他,他嘻嘻哈哈地翻身又送出一劍,有時候還要做鬼臉,對著賈代善“略略略”。

“哥哥?”

“無事,回去。”

賈小政拱手行了一禮,“是。”

翌日,南疆公主毒害榮國公太夫人的消息席卷了朝堂乃至整個京城,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身邊混入了南疆人,一個不當心就被暗戳戳地下了毒。

曲雲心情非常覆雜。

賈赦是由樂清長公主親自陪著來與她說這件事的,“勞煩公主替我背這個黑鍋了,一時權宜,等真兇落網,必會還公主一個公道。”

“榮國公不要騙我了,以你的能力,又有姚先生在側,根本不必要用這樣的手段來查案,我若料得不錯,榮國公只怕是想要一個出兵南疆的借口。”曲雲並不笨,她反而很大方地道,“鍋我可以背一個,但是希望榮國公給我的安置要到位。”

“公主想要去哪裏?粵廣或者江南,這二者都是最佳。”

江南是賈赦老巢,粵廣在樂清長公主手裏,都算是妥當的地方。

“江南吧,三秋桂子,十裏荷花,我也想看一看。”曲雲開了個只有自己懂的玩笑,“粵廣就不去了,我怕被拿去煲湯。”

賈赦無有不應,命人好生送她坐船下了江南。

待得回府,他又去史氏床前侍奉,史氏已經蘇醒,精神有些不濟,說了沒幾句,見兒女都安全無事,便又沈沈睡去。

賈敏很懂事,知道兩個哥哥都在忙正事,直說有她守著便夠了。

“你去睡會兒,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熬夜,明天早上來換班。”賈赦道,把弟弟妹妹都趕回去了。

哥哥和姚先生起碼有十二個時辰沒有說過話了,賈小政掐指一算,大兇之兆。

講道理,姚謙舒是完全不明白賈赦為什麽會想到愛不愛這個問題的,經歷了這麽多,媳婦兒三觀有些變化,大家探討一下嘛,為什麽就變成“我覺得你只愛以前的我不愛現在的我”這種很喪的局面了。

而且,都說了經歷了這麽多,為什麽你要懷疑我愛不愛你??

搖錢樹也不高興了。

賈小政仿佛居委會主任阿姨附身,坐在他嫂子對面,聽嫂子綜上所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哥哥三觀是略有點歪了,憑良心說,換成是他,也沒辦法說,哥你陷害得好,我們去把他們統統都砍死吧。

“就……還是姚先生您多勸勸我哥哥,他這會兒鉆牛角了,其實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不勸,他既疑我,又有什麽好說的。”姚謙舒也傲嬌上了,很是不悅地擡手把茶幾上的粉色茶盞推下去摔死了,“這麽難看,還擺在這裏。”

……前兩天嫂子還誇這對粉色的定窯茶盞瑩潤無暇。

姚謙舒當時是覺得挺戳他少女心的,還是成對的情侶款,現在鬧別扭了,自然看著不順眼,摔死算了。

剛開始的時候,都是他傻了吧唧追著賈赦跑,千依百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倒回來了。

這種從量變到量變的事,掰著手指頭也很難算清楚。

這樣一想,姚謙舒又覺得有些後悔了,索性把另一個也推下去殉情了。

賈小政:……

我其實也沒說什麽啊,為什麽我嫂子啪啪砸了倆杯子,是不是我招他不高興了。

外面的丫鬟嚇得跪了一地,顫著聲道,“姚先生?”

還以為是賈政和姚先生吵起來了。

有機靈的就偷偷地溜出去,摸到榮禧堂找賈赦報信。

“國公爺,不好啦,姚先生和二公子打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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