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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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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的攻勢其實已經停了, 北狄人來勢洶洶但雁門關到底城墻高,駐兵多,只要東平郡王死守, 北狄人是進不去的。

賽罕王覺得非常失望,他連攻雁門關三日, 毛好處也沒撈到, 反而浪費了很多糧食。

東平郡王則充分理解並且運用了千年王八萬年龜的智慧法則, 認真地龜縮不出。

是夜,有星無月, 人間一片黯淡。

賽罕王其實也很擔憂自己脆弱的王庭, 畢竟被人打到王座上對名聲不太好,而且不利於他收服人心。

很快他的沈思就被打斷了, 寂靜的雙方對峙裏忽然傳來雷鳴陣陣。

賽罕王嚇了一跳, 外面已經有些騷動起來。

關鍵是, 人可以控制, 馬它們怕起來控制不了啊。

賈赦看著閃電撕破頭頂的天空, 也沒好到哪裏去,“不是來劈你的吧?”

姚謙舒笑道,“不是。今春第一道雷也來助你,去吧。”

他們這邊的馬匹也有些受驚,誰料小白馬揚起前蹄,一聲蕭蕭嘶鳴, 竟引得那些馬都鎮定下來。

賈赦打了個呼哨, “沖!”

千越軍自北狄人後面向前, 夾擊兩側,這本是北狄人狩獵時候常用的手法,卻被賈赦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雷聲淹沒了馬蹄聲,北狄人被打了個措不及防,待要上馬應戰,馬卻不太聽話。

等奔到近處,千越兩翼都化作內外雙層,外層仍舊以弓箭對敵,裏層換了□□和馬刀。

賈赦警惕地看著雁門關高聳的城頭,“我怕這賤人又要出幺蛾子。”

東平郡王自薛蟬以後榮升為賤人寶座第二位。

“我替你盯著,你別走神。”姚謙舒推了他一把,“看見那人沒有?他身上應該有王八之氣。”

在賈赦看不見的地方,他悄然把指尖上的血抹在衣服上。

賽罕王提刀上馬,怒吼道,“該死的天,朝人!殺啊!”

餘音還在,他已經重重摔下馬,還被自己的馬踩踏了好幾下。

他生命最後的一道目光,停格在不遠處的賈赦身上。

賈赦第二箭把他的馬也送去陪他了。

雙方激烈搏殺,或者說賈小赦帶人單方面激烈地屠殺北狄人的時候,雁門關城墻上亮起了火光。

東平郡王因為縱欲過度,人很幹瘦,蠟黃的臉色沒有半點生氣。

賈小赦嘴欠道,“臥槽,蘿蔔幹出場了啊。”

姚謙舒臉色愈發蒼白,他低聲道,“他布置了弓箭手,你要小心。”

賈赦察覺到不對,扭頭道,“怎麽了?”

他見姚謙舒沒說話,當即也顧不得別的,一拽他手腕,喝道,“青鋒!送姚先生先走。”

姚謙舒道,“我走了你怎麽辦?”

隨著春雷滾滾,春雨也終於落了下來,賈赦隔著細密的雨簾和東平郡王對視。

東平郡王身旁一人遙聲喊道,“榮國公!你勾結北狄,叛國謀逆,其罪當誅!還不快速速投降!”

賈赦頭也不回地同姚謙舒道,“你先走,我跑得快。”

青鋒奪過姚謙舒韁繩,扯著就要帶著他撤。

姚謙舒此時力氣尚且不如青鋒,被幾個親兵護著向後走。

冷不防,兩支羽箭在他身側相撞,火光迸發,賈赦緩緩放下手裏的弓,提氣揚聲道,“我艹你大爺的叛國!”

他聲音清亮,尚帶著少年氣,幾乎響遏行雲一般。

蘿蔔幹擡手,城墻陰影處數十弓箭手對準賈赦。

離得遠就是這點不好,不太方便撕逼。

他正要下令放箭,把賈赦這小王八蛋紮成刺猬,忽然聽到連聲慘叫,布置的弓箭竟在幾息之間被人團滅了。

賈赦眼力絕佳,瞧見自上頭跌下的弓箭手眉心戳著片金葉子,分明是姚謙舒出的手。

他再顧不得其他,轉身看去,姚謙舒已然不見蹤影。

“轟”一道足有人粗的紫電擊中東平郡王所在的城墻,連著堅實的箭垛都劈碎了。

雷光下,賈赦面若厲鬼,“速戰速決。”

北狄人雖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到底是主力,漸漸緩過氣來。

雁門關忽然大開,縱馬出來一大堆活人,為首那個喊道,“屬下助國公爺一臂之力!”

後來史官需要錄入資料的時候,描述為,榮國公為天所佑,故天降雷霆相助。

劈死自己人這種事就不要提了,東平郡王挺悲慘的。

北狄人被打得落荒而逃,怎麽來的,便怎麽回去的。

賈赦並不關心這些了,連著身邊來投奔他,原屬於東平郡王的副將在說話,他也聽不到。

他命人打掃戰場,清點傷亡,打斷那人道,“我要上去。”

“國公爺這裏請。”副將把他迎上被劈缺口的城墻。

一坨坨的,分不清是泥還是屍骨。

賈赦淋著雨站了半天,忽然默不作聲又下去了。

以至於對方完全理解不了榮小國公的人設。

收尾的時候,賈赦一直在想賈代善的話,賈代善有次說,就是你親爹我死了,你也要繼續走下去。

那媳婦兒沒了,要怎麽辦……

這一場戰役除了莫名其妙搞死了東平郡王,就是讓北狄人知道了聽話。

雖然最終勝利和雁門關守將沖出來幫忙這點密不可分,且起關鍵性作用,但是北狄人最害怕的大魔王卻還是賈赦。

當北狄人奔逃回草原,發現王庭被毀,猶如真正的喪家之犬。

他們遷徙回了河的另一邊,稱呼賈赦為地獄爬上來的戰鬼。

眾人都發現賈赦肉眼可及地沈穩了下來,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了一句話。

這一次沒有皇帝會因為賈赦不聽指揮而暴跳如雷搞事情了。

因為今上病了。

現在是大殿下和四殿下共同監國。

為了得到榮國府的支持,大殿下為賈赦請功,俸比郡王。

賈小赦想,所有人所有事都很好,只有他不好。

他幾乎每晚都抱著床底下那一盒金葉子數,一片兩片三片,卻慢慢數糊塗了,於是再一片兩片從頭開始數,直到天明。

青鋒重新回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有一次不明所以地問道,“國公爺數清楚了嗎?”

“不敢。”賈赦笑了笑。

不敢數清楚,怕姚謙舒留下給他的,就這樣清清楚楚了。

也沒有人敢問一聲,姚先生去哪裏了。

賈代善在後來的一年裏,會寄送許多適合的相親對象資料給賈赦,連著畫像都有。

賈赦一開始都退回去了,結果賈代善後面連男子畫像都開始送了。

他的傻兒子只好叫人抱去當柴燒。

趙小先生急得一把一把掉頭發,最後連墓志銘都給自己寫好了,沖進賈赦辦公室道,“國公爺,您到底是怎麽了?還是姚先生怎麽了?”

別是姚先生甩了我們國公爺吧……

“我,就是不知道他怎麽了。”賈赦淡淡道,“你還有別的事沒有?沒有就出去。”

他的常服開始以天青淺藍巨多,此時穿一件無紋繡的淺藍衣衫坐在那裏,淡漠又秀美,卻叫趙樹打心眼裏難過起來。

讀書人心腸軟,眼淚淺,當時那叫一個酸澀,“……國公爺”

“我沒事,出去吧。”

“您這個樣子,再下去只怕老國公要親自殺過來了。”趙樹道,“一年了。”

春夏秋冬,眨眼便是一年。

已經十八歲的賈赦沒有人替他下面過生辰,自己默默喝了一夜酒。

“我知道一年了,給京裏的折子寫好了嗎?”賈赦問道,“有什麽不明白的,問一問老趙先生。”

“是。”趙樹還是沒有認老趙頭這個爹。

“一年啦。”賈赦看著他的背影,沒有意識地重覆道。

他也寫了信去問張道人有沒有辦法得知姚謙舒的情形,張道人卻道愛莫能助。

“你這是做什麽?”來人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

賈赦怔了下,隨後叫人道,“敬大哥。”

“你爹走不開,我便告了假來看看你。”賈敬道,“來,我瞧瞧,近期很辛苦?”

人都瘦了一大圈。

賈赦搖頭不語。

賈敬便知道他心裏這個坎兒還沒過去,輕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敬大哥。”賈赦吸吸鼻子,“我的樹丟了,好好的怎麽就丟了,找不回來了。”

賈敬像小時候哄他一樣,拍拍他的肩膀,“不哭不哭。”

賈赦哭得更兇了,扒著賈敬哭的那叫一個慘,“我要我爹,我要回家,我要謙舒。”

從小到大,賈敬都沒見過賈赦哭的這麽慘過,那叫一個心疼,摸著後背給他順氣,“哥派人去給你找。還有那什麽樹,我給你重新種一棵好不好?”

賈小赦傷心道,“不好,就這麽一棵。”

想想又難過了,哽咽道,“我不要當榮國公,我要當紈絝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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