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安迷修握著匕首站在射擊訓練室的射擊道前，凝視著不遠處的射擊靶，片刻後，微微嘆了口氣。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前不久周年紀念日上雷獅送給自己的禮物，處於刀柄底部的微型槍口正徐徐地散發著熱度。

射擊靶上七八環的位置出現了一個細小的彈孔，如果是普通的槍支，安迷修有把握拿到十環。匕首型的手槍的瞄準難度比普通槍支大很多，安迷修只試了一次，就知道這種微型的子彈並不適合長距離的戰鬥，頂多只能在危急關頭帶來扭轉局勢的一瞬機會而已。

安迷修想了想，還是把匕首收了起來。

安迷修被白鯊按在地上，偏過頭盯著被白鯊踢到遠處的匕首。直升機已經升空了，螺旋槳的聲音在安迷修耳邊盤旋。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安迷修看清了白鯊臉上的狠厲之色，疼痛沒有讓他恐懼，反而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白鯊顯然對安迷修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很清楚只要安迷修不死，他就永遠是一只獨狼。但是白鯊也沒忘記，安迷修是一個貨真價實的Omega，只要小小一滴誘發劑，安迷修就足以失去全部的反抗能力。

組織接下來的計劃需要安迷修保持神智，白鯊始終沒想用這個招數，現在看來，白鯊寧願見到安迷修跪下來懇求他的那副卑微模樣。白鯊從機艙壁邊的工具箱裏拿出一個針劑包，從裏面抽出一支蓄滿透明藥劑的針管來。

白鯊拔開針頭的蓋子，抓起安迷修的衣領，躺在地上的安迷修卻猛地雙腿左腿一勾，將白鯊的手腕給狠狠砸在了地上，針劑在地上一彈，滾出老遠。

安迷修的右腿毫不留情地踢在白鯊的肩膀上，後者著實沒料到安迷修還能有這麽大的力氣，穩住身體擒住安迷修再度掃來的腿，就著腿將他提起摔在了機艙中央的金屬桌面上。

安迷修翻身滾在地上，一腳踩碎了那支針管。白鯊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狙擊槍，瞄準了安迷修的腿。安迷修反手打在白鯊的關節處，故意扣住狙擊槍的扳機，朝著天花板一圈掃射，將裏面的子彈盡數用完。

金屬的天花板炸開火光，白鯊用槍托狠狠砸在安迷修前胸，一拳猛擊他的腹部，甩開再也無用的狙擊槍，直接鉗住安迷修的脖子想要將他直接勒暈。

安迷修用胳膊肘朝後攻擊，白鯊只得騰出一只手防禦，安迷修趁機脫離鉗制，腳直朝著白鯊的頭踢去。白鯊心知肚明安迷修的肉搏力量不容小覷，翻身躲開，金屬的桌角被安迷修的腳直接砸中，發出駭人的一聲巨響。

安迷修迅速地去撿自己的匕首，卻感覺背後一道勁風襲來，白鯊抓住安迷修的手臂，側身一擋，將安迷修摔在了高懸的機艙窗玻璃邊。

太陽光刺得安迷修睜不開眼睛，安迷修雙手抓住窗戶上方的欄桿，曲起雙腿把白鯊踢得重摔在身後的桌子邊。白鯊迅速跪地掃倒安迷修的腿，翻身掐住安迷修的脖子，又被安迷修給靈巧地掙脫開。

白鯊發了狠，抓住安迷修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直接揚了起來，白鯊反身將他往後摔，安迷修的腿撞在頭頂機艙的燈管上，背部狠狠著地，一陣令人眩暈的疼痛。

機艙裏的燈管被撞碎了，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安迷修偏過頭，艱難地伸出手臂，摸到了兩個箱子縫隙中的自己的匕首。

白鯊將安迷修提起砸在了桌子上，手裏拿著已經被安迷修殺死的部下的手槍。安迷修雙手格擋住白鯊的手臂，匕首被他反手握在手裏，刀尖明晃晃地朝著白鯊。

白鯊用槍指著安迷修的頭，偏過頭吐出一口剛才被安迷修打在臉頰上憋出的血跡，掃了一眼安迷修的匕首，冷冷一笑。

安迷修盯著他，微微地喘著氣，臉上沒有驚懼沒有緊張，只有不可思議的安靜。螺旋槳的聲音依然震耳欲聾，搖晃的機艙離大海越來越遠。

突然之間，安迷修笑了，微擡的嘴角映在白鯊瞪大的眼睛裏。安迷修的手指忽地一轉，匕首在他手中靈巧地由反握變為了正握。安迷修的手指輕輕在刀柄背後細小的暗扣上一扣，一顆子彈順著筆直的刀鋒射出，像一條奪命的毒蛇，直接從白鯊的右眼球打進，在他的後腦勺炸開一片鮮血。

白鯊的震愕與怨毒停滯在了這一刻，另一只完好的眼球裏生命迅速流逝，屍體僵硬地倒在了安迷修身上。

安迷修躺在桌面上，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慢慢地放松下來。他的眸子恢覆了清明和寧靜，疲憊與疼痛席卷了他，讓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匕首。匕首從他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推開白鯊的屍首，搖搖晃晃地走向駕駛室。他的耳朵因為長時間的噪音已經有些耳鳴了，隱約間只聽見一陣低沈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安迷修側過頭看向窗外，一道刺目的火光映入眼簾。

那陣刺目的亮光映在安迷修的眼睛裏，像一道拖著火花的彗星尾，安迷修閃電般地滾摔在地，摔在了一具部下的屍體上方，他又猛地將白鯊的屍體拉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下一瞬間，直升機的機艙被一道火光猛地擊中，巨響仿佛炸響在天際的驚雷，直升機的尾翼燃燒出兇猛的火舌，整個機艙都狠狠地震顫了一下。

模糊中，安迷修聽到了駕駛室傳來的尖叫，聞到了煙霧墻壁的味道，感受到了火焰燒灼的熱度。被擊中的直升機失去了所有的控制，旋轉著墜落。安迷修咬著牙忍受失重感，幾秒之後，直升機狠狠砸進了大海。

海水碰撞在機艙壁上，一旁的屍體甚至是在瞬間就被撞碎了骨骼，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了波濤洶湧的海水裏。安迷修身下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即使是墊在屍體上，安迷修還是感到一陣沖撞的劇痛和眩暈。被炸毀機艙變了形，扭曲的鋼筋猛地彈出來，直接刺穿了覆蓋在安迷修身上的白鯊的屍體上，擦著安迷修的側腰過去。

海水灌了進來，腥味與血腥味在整個機艙彌漫。安迷修在失去空氣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睜開眼，機艙已經徹底沈入了海中。他推開周圍的屍體，用機艙安全錘砸開了玻璃，順著洶湧灌進的海水游了出去。

安迷修隱約間感覺自己的腳踝被纏上了什麽東西，他來不及去思考是什麽，奮力地向上游著，體力的消耗已經讓他的氧氣所剩無幾。這時，一道洪流卷了過來，直接將安迷修卷離了直升機殘骸的所在地，飄出了老遠。

安迷修在海流中用盡全力保持身體的協調性，模糊中看見海面的陽光，在氧氣徹底耗盡前一刻，安迷修從海裏探出了頭，眩暈地大口大口呼吸著。

安迷修臉色發白，身上的傷口再加上海水的低溫，讓他保持上浮已經非常勉強了，幾乎再也沒有力氣往前游了。安迷修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發現自己距離墜海的位置已經遠去了一百多米了。直升機的殘骸和機油還在燃燒著，飄飄蕩蕩地浮在海面上。

幾艘特工局和政府的艦艇圍在了殘骸周圍進行打撈，損毀嚴重的屍體一具一具地被擡上去，安迷修赫然在其中一艘船上看到了雷獅的身影。

他就靠在船舷邊，看著染血的屍體被拖上船，安迷修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站在那裏，仿佛生了根，久久不動。

只可惜自己離雷獅實在太遠，安迷修又沒力氣游過去，他張了張嘴，卻忘了自己被註射藥劑之後的嗓子還沒恢覆，暫時發不出一點聲音。安迷修有些著急了，身上所有的疲憊都在拖著他下沈，他好像讓雷獅看到自己，好像擁抱雷獅，告訴他自己沒事。

這時，安迷修忽然感覺到那個纏在自己腳踝上的東西還在。他費力地從水裏撈了一把，那居然是那把已經沒有子彈的狙擊槍。狙擊槍的槍帶纏在了他的腳踝上，順著水流跟著他一起被沖了過來。

安迷修看著黑色的槍管怔了怔，忽然將槍架在了肩膀上，打開了瞄準鏡。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對於狙擊槍的瞄準鏡來說很輕松就能看清，安迷修打開了瞄準的紅外線點，將紅點在雷獅的身上閃了閃。

有部下發現了雷獅身上的狙擊紅點，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雷獅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閃爍的紅點，回頭朝著瞄準的方位看去，眼睛倏地一睜。

安迷修徹底地累了，放下槍的前一秒，他只看見雷獅從船舷邊跳進了海中。他閉了閉眼，心裏無奈地笑道，為什麽要自己游過來呢。

他的身體緩緩地下沈，海水淹沒了他柔軟的發絲，就在安迷修恍惚間感覺自己要進入夢境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將他猛地從海水裏拉了出來，並狠狠地抱進了懷裏。擁抱著自己的那具身軀實在太溫熱了，安迷修忍不住依偎在他的懷裏緩解身體的冰涼。

抱著他的手臂輕輕地發著抖，急促又溫熱的呼吸不斷地灑在安迷修的側頸。他感到一陣窒息的眩暈，發出略微疼痛的喘息，就好像雷獅快要把他揉碎了，將他的血肉都融化。

一艘艦艇停在了他們身邊，雷獅將安迷修抱上了甲板，用部下遞來的毛毯將安迷修蒼白的身體裹住。安迷修靠在雷獅懷裏，微弱又疲憊的呼吸把雷獅的理智撞得七零八落。雷獅的眼底微微泛著紅，心臟擂鼓般的轟鳴著，他抱緊了安迷修，將他被海水泡得泛白的手指捏在手心裏。

安迷修輕輕睜著眼看著雷獅，視線描摹著雷獅的臉，似乎並不想移開。

雷獅沈聲沙啞道：“睡吧，都結束了。”

那一刻，無與倫比的安心籠罩了他，安迷修的眼睛終於輕輕地閉上，沈沈地睡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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