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摔門出去, 沿著路往西走，林露一般都領著虎子在西邊曬場上玩, 那裏地方大, 又平坦。

“媽, 你怎麽了？”林露驚呼，她媽怎麽哭了！

張巧把小兒子抱起來轉身就走，眼淚還在不斷往下流，帶著哭腔回道：“露露，你先回家吧, 俺帶你弟弟去你姥姥家！”

“媽, 到底怎麽了？”林露小心翼翼的問道，跟爸爸又吵架了，可那也不至於回姥姥家呀！又不是沒吵過！

張巧一邊快步的往前走, 一邊哽咽道：“回去問你爸！”這沒良心的, 她出來這麽久了，就不知道找找她！

“那俺跟著你吧！”好歹在姥爺、姥姥家裏，她媽一般都不會對她發脾氣！但要是留在自己家，想想就覺得壓抑！

張巧停住腳步回頭, “不用了, 你和你姐在家看著壯壯點，別讓他餓著！”就林軍那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德行，不能指望他餵兒子！

林露只能停住腳步，說不上來心裏是啥滋味，她媽向來都更疼兩個弟弟, 現在這會兒都沒忘了他們，小的自己帶著，大的讓她們姐妹倆照顧著，那她和大姐呢！她們倆就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了！

“俺去回家看看去！”留下這麽一句話，林露便拔腿往家裏跑去，速度可比張巧這個抱著孩子的快多了。

張巧鼻頭一酸，眼淚又湧上來了，養女兒頂什麽用，關鍵時候就跑了！

小孩子都敏感的很，即便壯壯這個被寵壞了的小家夥也一樣，張巧還沒走多遠呢，懷裏的孩子就哇哇哭起來了，張巧只能一路哄著孩子往前走。

村子不大，看熱鬧的人卻不少，張巧中午抱著孩子回娘家，下午基本上一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老頭子，咱們去老大家裏看看，不然喊他們過來吃飯也成啊！”王桂芳建議道，總不能就這麽不管不問吧，老大媳婦也是，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跟老大吵個架，就抱著孩子回娘家，也不怕人家笑話！

出嫁的女兒在婆家受了委屈匯回娘家的不少，但基本上不是被丈夫單方面給揍了，就是兩人打架的時候被丈夫打狠了，像張巧這樣吵個架就回娘家的女人還真不多！她倒要看看之後老大媳婦要怎麽收場！

“把老大家剩下的幾個人叫過來一塊吃飯吧！老大媳婦的事兒你就別問了，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林平斟酌了半天道，老大媳婦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能縱著！再說兒子、兒媳婦的事兒，他們關上門自己解決就是了，用不著當長輩的在裏面瞎摻和。

王桂芳嘆了口氣，這都什麽事兒啊，馬上都要回北京了，又鬧出這一出！大人折騰，孩子跟著受罪，不是說林雪還要考學嗎，家裏亂糟糟的，還怎麽學習！

***

林軍這次也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治治張巧，任憑街坊鄰居怎麽勸，他都一直在家耗著不肯去接人，反正大女兒開學還早得很，這段時間她在家裏做飯就行，他就不信張巧能一直在娘家待著！

林舟他們回北京的時候，兩邊都還耗著呢，不過除了林順過去勸了兩句以外，林家其他人都沒理會這件事兒，由此可見張巧這個大嫂當的怎麽樣！

“親家，不用帶這麽多東西，這車裏也裝不下！”王桂芳看著面前的三、四個袋子說道，本來車上多兩個人就有點擠了，哪還能裝那麽多東西。

這袋子並非是平時用來裝衣服、鞋子的小袋，而是那種裝面粉大袋子。

鄭英剛才也瞧了車上的後備箱，一半的地方都放滿東西了，的確是裝不下這些袋子，只能刪減下來不少東西，最後只留下兩個袋子。

有幾個小輩在，不管是林平夫婦，還是陸二栓夫婦，都不會給對方臉色看，能客氣的就客氣，車上的氣氛也比林舟想象得到要好。

大抵五六十歲的女人就喜歡跟人嘮嗑，東家長西家短的瑣事怎麽都聊不完，陸二栓和鄭英沒跟著去之前家裏出了王桂芳以外，其他人都忙，她又不喜歡出門，想找個人聊天都不容易，這下好了，起碼有人聊天了。

鄭英雖然脾氣爆了點，但智商、情商都在線，她有心跟王桂芳交好，說出來的話是真真都說到對方心坎裏去，加上人勤快，辦事兒爽利，跟王桂芳算是合到一塊去了。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倆人能聊上十二個小時，從育兒經驗聊到大王村的癩子娶媳婦，從地裏這幾年的收成聊到認識的長壽老人，總之從來都不缺話題。

相比之下林平和陸二栓就沈默多了。

陸二栓在不親近的人面前，是能不出聲就不出聲，上車之後除了逗兩個孩子，基本上就沒跟其他人說過話，包括他媳婦鄭英。

林平倒是說話辦事都挺圓滑的，但他總不能扒著人家聊吧，他不要面子啊！

不過兩個人雖然彼此之間不怎麽說話，但相處絕對是平和，沒有半點矛盾，一個習慣了忍讓，一個會做人，處出矛盾來才見鬼了呢！

林舟暗戳戳松了口氣，他本來還怕他親娘和丈母娘會合不來，結果兩個人現在好的跟一個人一樣，就差晚上拋棄各自的老伴湊在一張床上睡覺了！

相比林舟，陸紅除了松口氣之外，更多的是郁悶，她娘在婆婆面前這麽游刃有餘，她怎麽就不行呢！

“鄭妹子，我跟說啊，我剛去北京的時候，院子那塊菜地別提有多差了，也不知道幾年沒種過也沒翻過了，裏面全是野草，光是除草、翻地就費了我好幾天的功夫！第一茬菜收成也不好，地太差了，供不起來，不過這幾年被我伺候的好好的，抓一把土捏手裏都能捏出油來，菜長的那叫一個好啊！”王桂芳美滋滋的道，家裏幾個人對地裏的活都不太懂，她想炫耀，人家都聽得雲裏霧裏的，現在可算來個懂行的了！

“這個好啊，要俺說，外邊買的菜哪有咱們自己種的精心，他們往地裏上多少肥，咱們上多少肥！那哪能比啊！王大姐，你這功夫沒白費!”鄭英讚道。

臨近北京的時候，王桂芳和鄭英已經不再以親家相稱了，改成以姐妹相稱了！

“那是！菜市場上賣的菜，也就咱們自己家種的一半高，價格還特別貴！我本來還想在院子養幾只雞的，雞蛋就不用去外邊買了，也能攢點雞糞當肥料，結果她們幾個都嫌味兒，死活不讓弄！”王桂芳說起來就是一肚子的遺憾，這家裏就沒人能懂她！

鄭英笑道：“孩子這不是不願意讓你勞累嗎，咱們都這把歲數了，也到了該享清福的年齡了，不過這幹了一輩子活了，突然間還真歇不下來！”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一天不幹活，我渾身都不舒服，這哪是享福啊，明明是受罪！”王桂芳感慨道，總算有人感覺跟她一樣了！平時她一說這個話，老頭子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對，好像她腦子有問題一樣，他一輩子都沒怎麽幹過農活，當然不知道她的感受了！

鄭英勸道：“那也不能幹太多，慢慢來，一點一點的往少了幹，畢竟咱們不能浪費孩子們的一片心意不是！”她可不能慫恿林舟他娘多幹活！

***

春節過去沒多久，除了林舟他們的四合院以外，家家戶戶門外都貼著紅艷艷的春聯，看上起很是喜慶，這麽一看就顯得自家院子有點格格不入了。

“要不我去弄兩個紅燈籠掛大門口！”林舟提議道，這都大年初七了，又不能貼春聯，不如找點喜慶的東西掛上。

“成，再找兩個小的，掛在堂屋門口！”林平也覺得大過年的，自家院子看上去有點冷清。

現在的紅燈籠單純只能當擺設用，裏面沒有燈泡，也不能當罩子罩在自家的燈泡上，畢竟手裏有閑錢不在乎電費的人不太多。

陸二栓和鄭英第一次到這邊來，都有些驚奇，他們雖然知道女兒過得好，但是沒想過到會這麽好，這院子比地主家的都要闊氣，裏面又是沙發、又是電視，還掛著畫，既幹凈又亮堂，比他們想象都要好！

王桂芳放下東西就領著鄭英在各個房間裏逛，這個東西是什麽，那個東西怎麽用，熱情的不得了。

“你說婆婆和我媽怎麽這麽投緣？”陸紅湊到林舟跟前小聲說道，她們婆媳關系可算不得多好，雖然沒吵過 、沒罵過，但是也不怎麽親近啊，按理來說婆婆和她媽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結果了，怎麽還能處成這樣！

“這個你還是去問問嬸子吧！”林舟高深莫測的說道，丈母娘段位太高唄！

陸紅嘆氣，她怎麽就沒繼承她娘的這點呢，不然做生意還不得一做一個準！

“這就是你們兩口子的房間，紅紅年前收拾了好幾天呢，大妹子你看看合適嗎，要是有不喜歡的咱再換！”王桂芳大氣的說道，她現在也有四百多的私房錢，換個窗簾、床單的那都不算錢，誰讓她和鄭妹子投緣呢！

“好看，好看，這哪還需要換吶，比畫上的好看了，不需要換，俺瞧著這一間臥室離你住的那間還挺近的，位置不錯！”鄭英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說是信手拈來都不為過，如果是個男兒身，年輕的時候一定把女孩子哄的不要不要的！

“我也這麽覺得，不過大妹子你得好好練練普通話才行，不然出去人家都聽不懂咱說的啥！”王桂芳囑咐道，大妹子初來乍到的，跟她當初一樣，什麽都不懂，連普通話都得現學！

“那還得麻煩大姐了，你也知道俺家那口子，嘴比俺還笨，等他學會了教俺，黃花菜都涼了！俺瞧著你的普通話就說的不錯，一點咱們老家話的味兒都沒有！”鄭英握著王桂芳的手一邊‘揩油’一邊道。

“好說，好說，反正以後時間還長的很，我慢慢教你！”王桂芳難得碰到這麽投緣的人，要不是老頭子跟親家公不是很處的來，她都想跟親家公換換，她陪著鄭妹子睡，老頭子和親家公睡另一個房間！

林平可不知道自己老婆想拋棄自己跟別人抵足而眠，事業型的男人閑了十幾天早就受不了了，急哄哄去書房開始寫自己的開業促銷計劃，爭取新的一年來個開門紅。

陸二栓也沒有危機意識，鄭英一直都有幾個不錯的好友，自然災害那三年還偷偷給過他們家東西呢，跟王桂芳這種程度的親近，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老婆子哪是這麽容易跟別人交心的人吶，所以王桂芳根本就還沒上升到好友的程度，也就是表面上親近罷了。

***

回來第二天，林平、林舟還有陸紅就各自投入到各自的事業當中去了，超市和服裝店雖然都是打算在初十才開業，起碼也要提前過去打掃打掃衛生，至於林舟的運輸隊就更不用說了，各個店鋪準備開張就少不了他們的生意，當然由於各種條件的約束，林舟的運輸隊業務範圍只在北京附近的幾個城市，根本就不敢往遠了去。

林舟最近也發愁這事兒呢，附近的幾條線他們早就跑熟了，但總不能一直龜縮在這塊地方，等到各種條件都成熟的時候，市場早就被別人占了，他們還得硬著頭皮去搶。

“爹，要不然開春我再招幾個新人，讓老人帶帶他們，我和劉誠哥領幾個有經驗的人試著再往外跑跑！”林舟生意上的事兒基本都跟他爹互通有無，拿不定主意的事兒也會跟他爹商量。

“也行，你自己考慮清楚就成，第一次去探路的時候多帶幾個身體壯的小夥子，真碰上硬茬子了，也別硬跟人扛，他們要錢就給他們錢，跟命比起來，錢就不算什麽了！”

不怪他林平這麽擔心，人窮了什麽事兒都能幹的出來，不光有偷東西的、騙錢的，路上還有劫道的呢，就在荒郊野外的樹林子裏候著，不一定什麽時候就竄到車前邊來了，運氣好可能只搜身要錢，運氣不好的挨頓揍都是輕的，真拿刀殺人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很少罷了，但只要遇上一次這樣的，那可就玩完了！

“嗯，這事兒不急，先把新人培養出來再說，不能摘了芝麻丟了西瓜，不過招聘這事兒還得麻煩爹你！”在看人這方面，林舟是絕對信任他爹的，眼光可比他狠辣多了，超市的那些員工就是最好的證明。

後世會開車的人滿大街跑，現在可就不一樣了，會開車的人本來就少，而這樣的人基本上都有穩定的工作，比起林舟私營的小運輸隊，當然是公家的飯碗更吃香了，就是薪水高，林舟也挖不來幾個人，所以除了最初的幾個員工以外，後來招收的都是不會開車的人，老員工教新員工，培訓時間一過，出師了就是正式員工，出不了師就結賬走人。

“你寫個章程出來，我看看招人的標準是什麽。”林平一如既往的交待到，可能是做村支書做久了，辦事兒都得按著章程來，沒有章程，他這心裏就不踏實。

林舟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拿出自己昨天寫好的招工啟事拿出來，“我就知道你得要這個，招工的時候我挑幾個人過來給你幫忙。”老爹的習慣他還能不清楚！

“不用，你那邊的人，我就跟劉誠熟，其他人連名字都記不住幾個，用起來也不方便，還不如我直接從超市招人呢！”林平擺擺手拒絕道，車隊裏的小夥子是真不如他們超市裏的聽話，穿衣打扮也大都流裏流氣的，雖然知道這樣在外邊比較方便，不容易被人盯上，但他還是看不順眼。

“成成成，都聽你的。”林舟滿口答應道，“沒事兒，我就出去了！”

“等等，什麽時候去你之前那棟樓房看看，這都離開學沒多久了，大妞他們應該早就搬了吧！”早就該讓他們搬走了，親姐弟也不興這麽辦的！

“我下午正好有空，待會兒就過去！”提起那套房子來，林舟簡直心塞塞，自己出了房子，還跟大姐家把關系給弄僵了，真是吃虧不討好！

“鑰匙該換的換，最好盡快把它租出去，省得再有麻煩事兒！”兒子憨厚老實，當老子就不得不多提醒了！不然非得被人騙的渣都不剩！

林舟連連點頭，他早就接受教訓了，好在大姐夫現在已經上班了，養活一家人的能力還是有的，再加上那件事兒之後兩家關系就挺僵硬的，他不覺得對方還會求他們辦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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