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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狗太監衙堂承刑 狂妖孽鹿城張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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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狗太監新友澤妄圖借以王振之勢,而壓白中玉,令教不敢治罪自己。但他想錯了,白中玉看似文弱之人,但心堅如鐵,寧折不彎。不為強勢所嚇倒而變得怯軟,怒喝新友澤,不準咆哮公堂。令人掌嘴於他,隨之判定其栽贓陷害無辜、強霸人妻、使兇殺人(未遂)諸罪成立。杖四十,枷而示眾一日,而後收監,聽候朝廷發落。新友澤大小也是官身,禦場監,正九品。最終如何發落、判處,還得朝廷及有司審核論定,至少要經由刑部(或還大理寺過一過)。另外,對新友澤個人罰錢三十貫,以對苦主給予賠償。

李二夫婦破鏡重圓,對白青天千恩萬謝。之後,歡歡喜喜下堂去了。殺手曹海東,笞五十,徙千裏。

由於本案,白中玉突然想到,於今朝廷下達給地方的銀課極其深重。也在傳訊新友澤之前,他向李二了解到一些礦工、場共的艱苦生活。工時長,負力多,飲食不善。且還要遭受管理方的欺淩,打罵屬於正常。不能完成任務、定額,群體工餉克扣、欠發,家常便飯。而實際上,即便完成定額,管理方怕是仍舊要揩你的油水。找個借口,變個方兒,侵吞你之部分,中飽私囊。白中玉不禁對礦工產生了極大的同情。於是,奏疏上表,懇請朝廷適當減免銀課。不知有浙江布政使軒輗亦曾上疏給當今的英宗皇帝,諫銀課之各種弊端,(不止限於礦工的糟糕的處境,更有對社會的危害)但不為采納。白中玉同樣沒能等來好消息,相反,朝廷所攤派給主要產銀各省的銀課大幅增加。浙江主產銀區為處、溫二府。只講溫州府,新一年的銀課分攤頭上,高達八萬餘兩,重重壓下來。較去歲翻了何止一倍,同上一年度本省的(現在話講)總指標差不許多。朝廷要求,地方官府必須大力扶持、協助銀場、礦、坑。完不成(指標),予以問責。卻又好像,處州府及相鄰的福建省建寧府,同樣富產銀,可是銀課的增加無有似溫州府之如是厲害。這原因,難以說明。

其實,這銀課的增加,便是針對白中玉來的。根於之懲辦新友澤。新友澤依附於大太監王振,而王振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英宗皇帝。英宗皇帝特別信賴於他,且聽其言。王振想要教新友澤沒事,不過一句話的事。罪免開釋,仍任原職。這令白中玉忿忿不已。好在,白中玉有一位好妻子,暗中出手補。除掉了那狗太監新友澤,且不留有他殺痕跡。制造(偽造)成由於閹奴自身原因,不慎意外落溝喪生的事故,也是假象。手段自須巧妙。而王振為了報覆白中玉敢於動自己的人,於是暗中搗鬼,刻毒翻倍與加重溫州府的銀課,施加難為。銀課之外,糧、鹽、茶、絹等等諸多稅賦,亦如此情形。但不能圓滿完成,白中玉這知府便不要做了,籍口治之。

白中玉對各種稅課的突然加重,憂心忡忡。單就銀課說話,若限期之內繳齊,通常只能再將指標攤派給各個銀場、坑礦。而這樣,勢必又會加重工人們的勞動,苦上添苦。如想減輕他們的負擔,或就要攤派徭役,拉伕以增勞力(限於官管礦場)。但白中玉為了避免大加傷害民生,避免招致民憤而致亂,不想那麽做。最後,不得不發囚犯,入坑采礦。但有犯罪且非重罪者,不準糧、錢折減刑罰,而令代以勞役折贖。然雖如此,亦難填日采銀數之缺。而且,有工人難堪承受監工壓迫、欺淩、當作牛馬般驅使無度,尤其敲骨吸髓般竭盡自己的能力,餘外榨取自己的勞動之應所得,遂起而反抗,生發暴動。這自然導致某些坑礦陷入暫時的停頓。

也在這一年(正統九年),處州府慶元人葉宗留與麗水人陳鑒胡(亦曰陳善恭)聚眾而盜福建福寧州福安縣寶峰(或作寶豐)銀場,並殺死追捕於自己的福建參議竺淵,傷兵馬指揮僉事劉海。隨之,葉宗留稱大王,依托浙南、閩北山區造反。正統十二年後,更是打出去,征戰浙、閩、贛三省。同後起之福建反王——鏟平王鄧茂七相呼應,大亂東南而歷數年之久。至最後,由於內部分裂,葉宗留為同黨陳鑒胡所殺。陳鑒胡投靠了朝廷。葉宗留之子葉希八率領殘餘又堅持多年,終亦敗沒。而鄧茂七的結果同葉氏父子一樣,起義失敗,勢力為官兵剿滅。

由於葉宗留的造反,浙南采銀礦工多多投奔,從而采銀人力也明顯短缺不足。銀場、礦坑所出,更加難以完成朝廷所定之數額。於是,對於地方官府的政績大有影響,對官吏的前程不利。但溫州府知府白中玉心已決定,寧誤自己前程,甚至丟官罷職(已經經歷過一次),也不有傷於民。一切隨它去。

卻言一日,有人來府衙報案。稱,有兩名異相之輩,於鬧市將箭矢濫射於人。白中玉勃然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還有這等無法無天、不遵法紀之徒,明目張膽行兇,真真狂妄。他令捕頭韓錕,將十多名捕快,火速趕赴出事地,擒拿狂徒。

待到公差們到在出事地,群眾早已驚散。於街道,遺留屍體具具,三、二十數的有。因為正值趕集,街道兩邊是許多買賣、生意人留下的攤位。顧全性命,全將這些拋掉。報案人用手指來,道韓捕頭:“那兒,便是那倆人。”韓捕頭循其手指觀來,果然見得二子,生相迥異於常人。一個弓箭負於背,一個挎於腰。他倆正在(免費)享用食攤上的美食。

韓捕頭怒氣沖天,將眾捕快沖上,大喝一聲:“大膽狂徒,也敢青天白日為非作歹,官法豈容?爾兩個從速束手就擒。”然而,兩名異客只是瞅了瞅他們。雖對方人多勢眾,手執利刃,但二子毫不放於心上,放於眼裏。依舊抓取美食,塞口餐之。韓捕頭不禁七竅生煙,“怎敢輕覷我等?”令底下人:“拿。”一班捕快往上便撲,對兇徒施擒。二異客還手反制,致使捕快翻跌多名,在地呻吟而一時不能爬起。韓捕頭見狀,未免膽虛,同此前落差可謂極大。他趕緊教一名捕快速些回去,再多多叫人。自己則硬著頭皮,向前拿賊。一來責任在身,二來不可做縮頭龜,丟失顏面。但為異客其中一名閃電手法制伏倒地,同樣軟了。

一名異客道同伴:“回去否?”那個道:“之前,射來尚未盡興,不妨再玩一番。”另個道:“那好。之前兄射倒一十四人,弟我少三名,落了您後,心未甘服。現在,以二十人為限,看誰於先完功。”那個道:“可,兄我肯定依舊領先。”另個道:“這可未必,且走而射來。”於是,二子飛躥於屋、墻之上,見人輒射。箭無虛發,皆中要害,中者必斃。街上行人奔逃如驚鼠,極見倉皇。然二異客不以此為殘忍,自顧取樂。一邊射來,一邊念著數目。偶爾,二子射中同一人,則成績落於先中者頭上。或同時中,不算數目。

兩名異客正在肆意而野蠻造兇,突然聽到一聲斷喝:“呔,兩名妖孽,休得撒野作業,本仙姑娘娘擒伏你們來也。”二子聽得,循聲瞧來,見一婦人:

艷色天姿壓群芳,粉面桃腮凝美香;

嬌柔恰似春水做,玉柳裊娜一妙人。

美而不妖,麗而不媚。現時顏肅面忿,不折其靚,反增三分之俏。令兩名異客看得眼木,魂魄欲飄。

婦人為誰?正是銀蟾。那名捕快得韓捕頭吩咐,回衙門搬兵求救。銀蟾從而獲知二異客大鬧甌城之事。通過捕快的描述,她認定異客必為妖孽。恐非凡夫所能伏制,於是挺身而出,來對兇狂之徒。

銀蟾掣劍,點指異客,再聲喝道:“二孽,自於哪裏,報上家門?”二子當中的兄長答道:“問我們,不妨告訴於你。在海中,有定海王府,我倆乃為是府之少王。吾太子興流,旁邊二弟奮流,偶至此間耳。對面,誰家之女,哪戶之婦?”銀蟾道:“只記住乃一位仙姑娘娘是也。別的,爾等無須知道。你倆無端造禍,肆意妄為,濫殺無辜生命,乃違天、悖理、失道,罪不容誅,合當就滅。還不早些授首,更待何時?切莫遲疑也。”興流大笑,道:“小小婦人,口氣不小。似你這等柔弱,如何有能力降制得我兄弟?如何終結得性命?莫如說,來而是供我兄弟做采陰之鼎器的。”轉問奮流:“得著她不?”奮流道:“這等艷似瑤姬,令人散魄九霄的尤物,錯過可惜,如何不得著呢?拿回去,鳳友鸞交,攜雲握雨,風流快活,呵……”言語間,面起淫笑。銀蟾聽在耳中,氣炸肝肺,怒道:“妖孽,安敢對本仙姑娘娘打不良心意?且受死來。”向前劍擊。

二子閃避。奮流道興流:“兄您不必動手,弟獨力擒之便了。”興流問:“行否?”奮流道:“瞧您說的,真把這小娘子當回事,當高強?弟輕松即可拿下她也。”亮一口雪花鋼刀,遂同銀蟾相爭鬥。銀蟾忿於對方小看自己,志要給對方顏色瞧,教使嘗食自己的厲害。以令其忍受屈辱,再莫張狂。也從此,覆不敢輕鄙女人。亦認清今日之所面對的,是何等的女強豪、女英雄。她於是放力而同妖孽敵戰。雙方只殺得:

天開血雨傾,地裂熾漿噴;

氣兇雲臺倒,風惡龍門拔;

廣域失人蹤,遼疆絕蟲跡;

淒淒江海傷,哀哀山嶺泣。

未知輸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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