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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白中玉覆仕 詹靈真約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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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白中玉覆仕,授職采金冶鐵都提舉司同提舉,暫時外調山東,監督山東金業。由於重點於登、萊二府,另要大力發展望兒山采金場局,故而在後面將行轅設於望兒山。銀蟾陪同丈夫上任,於途經過青州府,未忘了登雲門山,一拜義兄嗅石妖,並作一些道法交流。

這一日,至於萊州府城。於今的萊州知府田子安,卻是白中玉的同窗好友。白中玉免不了一加拜會。也便於重續舊義,溝通關系,便宜公事。田子安見到白中玉,十分高興,置酒接風。不想,酒正酣之間,忽然聞得不遠處裏怪吼隆隆而若擂響殘鼓,尖嘯厲厲而如吹鳴破號。白中玉大驚,“啊,發生何情?”田子安倒是對此未多驚恐,嘆口氣,把頭又搖了搖。他道白中玉:“兩個妖孽又開戰了。”

原來,城東數裏之外有牛蹄山,山南下有飲馬池(傳說宋太祖趙匡胤曾飲馬於此)。在三年之前,飲馬池水中興起了一個妖孽,稱作被金大聖,乃金背鼉龍成精。打從那向北來的南方商客口中獲悉,在南肥水曾經有倆鼉龍(豬婆龍)精作祟。後來,他們同巢湖的龍王起了爭鬥。結果,其中一個名號潑銀大聖的鼉龍精,被誅斃命。而另一個逃竄而去,不知所蹤,其名號便為被金大聖。會否即是此孽落於萊州,棲身飲馬池,也未可知。但自從這妖孽出現之後,周邊百裏範圍,變成為之禍害的災區。牲畜被他劫食無計。偶爾,個別人員遇害。妖孽還時常跑來府城,主要是到酒樓、酒店混美食、美酒。臨去,不忘捎帶一、二壇佳釀。由於妖孽專挑大的酒樓、酒店,故此,這類生意難做了,反不如小酒家、小酒館。便是客人們擔心哪一遭撞上妖孽,突遇什麽意外事情而累及自己受到害處。官家無制,百姓沒轍,只能任之作惡下去。

禍不單行,而於去歲,又有一個妖孽降身萊州府。這是一只金雕成精,號擊空大聖。占了牛蹄山,便宜他時不時來府城劫食孩童。由此,更加鬧得人心惶惶,孩童們都不敢出門。有那民戶,為了保險起見,迫不得已而將自己的孩子外寄親戚之家,遠遠躲開。送出去的孩童幸運,逃避了災厄。而隱匿家中不出的,同樣危險存在。那妖孽靈犀得很,也大概通過聽聲音,聞得兒聲,即破戶而入,生生實施搶劫。打他出現至於現在,經統計,多達上百名兒童遭殃。但這僅限於府城,鄉村還未計算於內。有的時候沒能尋找到孩童,他也會隨便逮個人,或獵頭牲畜,不教自己的肚腹餓著。

一山不容二虎,一域同樣不存二雄。被金大聖同擊空大聖之間發生了沖突,隔三差五日開戰一場。聲傳數十裏而可聞,鬧得人們心驚膽戰。不過後來逐漸習慣、適應,也就不覺驚悚或奇怪了。他們兩相爭鬥,倒是尚不曾殃及凡人。雖如此,畢竟鬧人心亂。此二孽一個金雕、一個金鼉,故而為當地人稱為“二金”之害、之禍。這也是田子安這位地方父母官大大的心病。自責無能而制妖孽,為官實不稱職。

白中玉聽了田子安之說二孽,也不免憤恨與嗟嘆。自己為任地方父母官之時,也同樣經歷過妖孽之禍。對於他們的危害程度並消滅他們的困難之處,大有體會,感觸頗深。

銀蟾並田子安的夫人陳氏在陪酒宴。銀蟾知道了“二金”之害之後,略加思索。而後對田子安稱,自己想到了一個辦法,或可以先解決掉二孽當中的一個。田子安一聽,大喜望外,忙請賜教。銀蟾道,自己曾習學過一點道法,可如此這般而制金雕精。她教田子安為自己拿來兩大塊豬肉,每塊十多斤即可。運用術法,變之而成兩名活潑可愛的小兒。暗將神火丹各一粒,藏於小兒體內。隨後,置兩名小兒於東城頭,令玩耍。

金雕精在同鼉龍精大戰一場(之間已經有過好多場戰鬥,想必棋逢對手,誰也難以贏得敵方。否則,早就沒了其中一個)之後,體能必定大大消耗,饑腸轆轆。如此,便需要食物補充。城池同牛蹄山之間雖說有村莊,但已經很難覓得孩童,也就無法滿足他的嗜好與口味。一般來講,他還會跑來人口密集的城裏,搜索並攫取其所鐘愛的獵物。相對鄉村,獵食容易一些。銀蟾便是以假小兒為誘餌,守株待兔,最終克殺於他。只要假小兒被食下,神火丹行以發作,金雕精便會在劫難逃。但也可能出現他隨便在牛蹄山附近獵捕一個人或一頭牲畜餐來的情況,那麽這邊只能再等時機。你一天不來,我候兩天。兩天不來,我接著等待下去。依照以往規律,其必定會有一天撞來。準確點說,不逾三日,基本不會延遲。到時,看你中不中招。但要制殺金雕精,接下再思良方,用以滅掉鼉龍精。

田子安向銀蟾連連稱謝,更讚計策的巧妙。一旦成功而絕殺金雕精,乃地方百姓之福。他們也定然會對銀蟾感恩戴德。銀蟾擺手,言道:“小事一樁,談不上功德,不值如此。”

一切準備停當,方畢未有二刻,東邊的殺戰也基本消停下來。時候不長,金雕精果然來也。但非妖相,而為原形。這金雕:

個頭勝小驢,渾似錦雲披;

羽翎金鈚箭,絨纓彩線繩;

目炯厲光射,喙鉤迸寒星;

翼張藤席展,爪探鐵錨揚。

他發現了正在城上玩耍的兩名“小兒”。未加多想,更不防備有人算計自己而造害處(但加小心,運目中光神,或能夠窺出詭詐),降身而獵,就地生食,而且整吞。卻這個時候,猛聽一聲斷喝:“惡雕,爾死期至也。”一名婦人出現金雕面前。金雕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呢,突然感覺腹內劇痛,隨之尖鳴而翻。霎時之間,火焰鉆出於其軀體,將之整個吞噬。金雕最終化為灰末。婦人正是銀蟾。

金雕精已除,尚有鼉龍精仍存在於飲馬池水之中。這廝同金雕精幹仗,全因為對手毀掉了地方人(被迫無奈之下)在牛蹄山上為自己所建起的一所“神”祠。距離前戰僅僅隔了一天,鼉龍精出水而向金雕精挑戰。不想,不得回應。鼉龍精不免心中納悶發奇。連著五、七天過去,一切平靜。鼉龍精胡思亂想,“莫不是那廝經不起折騰,捱不得那苦,被迫去了?他但不在,這安靜反倒教本聖有些不適應。”好一個賤種,愛幹仗的貨色。登上牛蹄山轉了一圈,金雕精真的不見蹤影,鼉龍精大笑道:“哈哈,那賊鳥兒服了本聖也。從今,一方還是只有我被金大聖為至強至尊者也。”頗感得意。之後,見了一個念頭,不妨再到城內走走,來上滿一桌(菜品),也不可少美酒佳釀。如此,好好慶賀一番自己的勝利。

於是,這妖孽身入府城,來在裕豐樓。這裏是城內最大的酒樓。但由於鼉龍精常來光顧,大大影響到了酒樓的正常生意。一度經營慘淡,陷入困難,至於幾乎要黃了的地步。為了不倒閉,為了有所改善,裕豐樓更變了經營方式與策略。化大為小(化整為零),另起幾家小店、分店,維持生意。辦法不錯,整體境況大加改觀。但裕豐樓這主店還得保留下,只為用來招待妖孽。可不敢關停,否則會被妖孽認為你同他對著幹,不肯孝敬自己,而故意避開。他但起尋念,把你找到,那災禍你便承當不起了。除了這個擔心之外,東家也期待某一朝天降神真,驅逐甚至銷滅妖孽。那麽,自己這裏的生意可以重新做下去。

鼉龍精來至裕豐樓,你見他:

面長喙吻尖,眼目努凸出;

齒如排矛豎,口似裂酒經;

身被金燦服,腰系碧玉帶;

褲繡爛漫花,靴描斑斕虎。

夥計端上珍饈美味、佳釀老窖,而後戰戰兢兢一旁侍立,隨時聽候吩咐。鼉龍精旁若無人,美美而吃,開懷暢飲。看到妖孽吃得高興,心情好像也不錯,酒樓掌櫃靠前,鬥膽而問:“大聖,聽說您老將那牛蹄山上的惡雕擊跑了?”鼉龍精大笑,眉飛色舞,言道:“的確如此。殺戰好多場,最終令他畏懼於我,做了軟蛋。以往,他同本聖對搏,能夠相持平平,那是本聖有意讓著他。如此只為自己圖個樂子,也同時活動筋骨。前時,為之罵翻了,本聖較以往稍加一放手段,他便當禦不了了。他不走,還賴在、戀在這裏,命就難保。走,算是他識趣。”掌櫃聽言,挑指誇讚:“大聖,高。”鼉龍精再笑。掌櫃道:“您不知那惡雕實實殘忍卑劣,暴虐無度。常來城內劫食孩童,甚至成年人。他為您擊走,從此禍祛,乃我萊州府城之大幸也。百姓也必然牢記您的大恩大德,定加回報。小人這裏先給您拜一個。”鞠躬致敬。鼉龍精三笑。掌櫃又言:“您是我萊州府城及周邊一帶的大恩公,小人當多敬您幾碗酒。”

酒樓都是上檔次的,不同於小酒館,怎麽也用起碗來盛酒吃?妖孽嫌杯子過小,而自己的嘴巴又大,飲來不過癮。因此,改用碗,而且還要大碗。不只他,但有客人要求,你酒樓也得預備、也得照辦。掌櫃敬得頻,鼉龍精喝得緊,不覺之間這位被金大聖酩酊大醉,醉得一塌糊塗。滾下椅來,呼呼大睡了過去。掌櫃見此,向外面三拍巴掌。一名婦人出現,正是銀蟾,踏進室間。掣出寶劍,毫不客氣,也見出手狠。“哢嚓”,將鼉龍精鬥大頭顱斬下。實際上,酒樓的人等也足可以乘著妖孽爛醉如泥的機會,下手殺之。但是一班凡夫俗子沒有那個膽量。否則,或許鼉龍精不會活到現在。

惡雕、害鼉俱滅,全仰仗銀蟾的功勞。知府田子安代表萊州(主要為掖縣)百姓,對銀蟾表示了深深的感謝。

白中玉來到望兒山,這裏業已開設了場局,也開始采金,只是規模尚小。場局主司(主管)餘恢率領公人、工人迎接上差。白中玉一心系於公務,自然接下來百倍操勞,勤勤懇懇。督促望兒山礦藏開采加快進度之外,他還要巡察山東省其他各府、州、縣的金務,捎帶鐵務。而對於銀蟾而言,故地重游不恰當,乃為回返故鄉。離“家”在外有幾個年頭了,重睹舊物、舊景,倍感親切。除了幫助丈夫辦理公務,得閑她便會走訪鳳凰嶺,同義姐靜心仙姑談道。

正當望兒山金務(寶藏洞府之發掘,尚要推遲於後一些,因為須候“仙道”到來)如火如荼開展之際,卻驚動了一輩。他便是當年同銀蟾稱兄道妹的金蟾——披輝仙士詹靈真。自從被銀蟾擊敗,被迫負恨而走之後,心於報仇。故此遍走天涯,拜師訪友,求學功術,以提高自己的實力。二年前,回至萊州,重還望兒山。然人去廬空,不尋銀蟾。草廬早已破敗,看來挺長時間無人於此居住。金蟾猜測,銀蟾必定因為某種不詳明原因離開、放棄了這裏。或許發生了意外,遇到了什麽劫難,也未可知。然而,金蟾並不希望銀蟾已死。銀蟾但喪,自己便永遠失去了報仇雪恨的機會,終生遺憾。他還算志氣,並沒有乘人不在,撿一個便宜而重新霸占望兒山。假如現時占了它,算什麽?與偷盜何異?況且望兒山是自己的傷心地,自己有志,絕不應當便這樣從此重又於本間落足棲身。除非仇報完了,功成之後,再將這裏覆為道場。那時,揚眉吐氣,心安理得,住得踏實。於是,他占據了萊州府城以北四、五十裏外的三山島,古稱參山,作為自己的道場。

金蟾選擇修道場所,不同於旁者。除了清靜之外,還要有他所更需要的東西,那便是金氣。而金蟾,能夠感覺到金氣的存在。金越多,氣越盛。三山島富藏黃金(但那時尚不為世人所知),金氣極強。因而,金蟾很容易便能夠感覺。但要說明,他雖能感受金氣,知道哪間有金,卻無以像嗅石妖那樣可以通過天生的本能,識別、判斷地下(或山體之內)所藏金脈的具體情況。金蟾所以選擇富金之所,一則比較適宜於自己的身心,二則可以通過吸采金氣,增補功力。

金蟾偶然獲知望兒山開設了金場之事,不禁沖沖大怒。在他的心目當中,望兒山是自己的,豈容他者隨便動之一石一木,尤其寶藏、金藏。因此,必須阻止這件事情。他於是將身再還望兒山,打算予以采金者教訓。管你官家還是私人,一概嚇退。不想,他意外地看到了銀蟾,心說:“必定是這個賤人引人采金,可惱至極。”遂修下一書,教人傳遞給銀蟾。約之次日在萊州外海的石島會面,落款“故人”。

銀蟾接到了來書,心下疑惑,“故人?誰呢?約會於我,事為哪般?其人懷有善意還是歹念?”一想,且會面之後,再做道理。於是,第二天應約來在石島。

這座石島名蜉蝣島,或浮游島,始於漢代。傳說鐵拐李同海神娘娘下棋,連輸三盤,負氣而搬移太行山一峰,欲加壓覆廟島上的娘娘宮,也即天後宮。幸而有龍虎山張天師,暗中破壞了他的好事於道途。此峰從此落根萊州灣。(到後來,正德年間的名相毛紀,同正德皇帝對弈勝出,贏得此島。並且,以自己所最愛的小女兒芙蓉的乳名而名該島,延續至今天。毛紀老年於此得道成仙。清乾隆年間《掖縣志》書:芙蓉島,隔海岸五十裏。翠螺一點,泛泛煙波中,狀若蜉蝣)

待見到約會自己的人,銀蟾大吃一驚。此輩胖面闊口,面色如塗金,這不是金蟾嗎?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是他。數十年了,覆又重逢也。銀蟾道:“原來是你。”金蟾道:“沒想到吧?很驚訝吧?咱們又見面了。閑話不同你扯,我之所以約你,便是要一算舊賬。不達目的,我絕不罷休。你無法逃避,且受死來。”不容分說,躍身而撲,起掌便擊。銀蟾曉得他此來不善,全為覆仇。對方憋了多少年的怨氣,一朝必會盡行發洩出來,從而狠辣無情。果如此,金蟾上手便是殺招,疾速且兇猛。銀蟾暗思:“這廝小肚雞腸,耿耿於舊日之恨。當初,是爾不仁在前,我方才會無義於後。爾不在自己身上找錯處,卻全致忿於我之身,有道理嗎?今日同樣,爾先侵犯於我,我當然要予以回擊。”心火生出,遂奮力而同早已斷絕情義的那昔日的義兄相搏。這一戰:

雙鷹展束起與落,出收猶似閃和風;

發得毒狠逞惡劣,怨仇交集決死生;

當年友誼拋天外,曾經情義全沒失;

眼前再現華容道,不覆關羽釋曹公。

行拳有它的講究:

占奪先機多勝算,晚施一著有傷憂;

得勢不讓緊壓迫,最忌中途放緩松;

審敵路數隨機變,發招貴速打慢遲;

進退行移靠步法,還憑眼功銳洞察。

掌握好了,方立於不敗。未知銀蟾、金蟾雙方勝負結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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