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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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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諾以為她會經歷第二次死亡。

沒錯,是第二次。或許還有第三次,或許沒有。閉上眼睛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她在臨死前最後想到的是那幾乎可以用糟糕透頂來形容的兩段人生。

疾風從臉頰刮過,還不等撞上什麽,腳拷鎖鏈忽然繃緊,絲諾頭朝下被倒掛在深淵裂縫中。

哦她忘了還有這個!

禁錮十年的腳鐐此時此刻救了她一命。大腦充血,冰冷堅硬的鐵制品狠狠勒住纖細的腳腕,疼得要命,可她顧不上這些。她只是捂住臉,忽然哭出聲來,像如釋重負一般。

從來沒有人救過她,從來沒有人能帶她遠離苦難。上輩子她作為盲女只活到十一歲,最後死在病床上時沒有這樣的人;這輩子還沒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整個世界,就在五歲時被鎖進雪山冰冷的洞穴時同樣沒有。

可她還是想要活著。能活著的話,誰願意死呢?

嗚咽聲在狹窄的裂縫中回蕩,忽然,密集的刷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聽起來就像群蛇出洞。

絲諾恐懼的睜大雙眼,她感覺到,一個柔軟靈活卻又冰冷的東西順著她的腳游移,最後纏住了她的腰。

***

離雪山洞穴幾萬裏遠的艾塞邊鎮,又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看來這一次是被我那愚蠢的二哥哈爾根搶了先。”

身披深色鬥篷的男子聲音很好聽,在他身上,隨性不羈與沈穩這兩個幾乎是相反的形容詞仿佛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他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熄滅的篝火,又將目光轉向周圍倒成一片的殘破屍體,低頭間幾縷黑色的發絲從兜帽中滑下。

他短促的“哈”了一聲,似乎帶著那麽一點諷刺。“他從來都不會改改這欺軟怕硬的本性。的確,芙蘿拉女神千年前設在艾塞雪原的詛咒已經減弱,鎮守邊境的守兵更是不知什麽原因消失,可艾塞雪原畢竟不是我們弗洛戈的領區。”

“哈爾根公爵閣下這樣肆意妄為,倒是替我們吸引了艾塞族不少視線,走在後面的我們可就安全多了。”身旁的男子聲音聽上去同樣年輕,“伯爵,接下來……”

“可惜這些死去的孩子……鎮子裏似乎看不到任何反抗的痕跡,就算守軍們無故消失,鎮裏的男人們呢?”黑發青年嘆息著站起身,兜帽下的眼睛忽然瞟過吟游詩人屍體旁邊的劍痕。

顯而易見,這裏曾插過一把重劍,從痕跡的大小和形狀看,這把重劍屬於弗洛戈哈爾根公爵騎士團的標準配置。

黑發青年在兜帽下挑了挑眉,吩咐另一個人:“安德魯,我們去鎮長府,得想辦法把邊鎮被屠戮的消息傳遞給艾塞族的大祭司。”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黑發青年輕笑一聲,渾身氣勢忽變,如利器錚然出鞘。

“既然哈爾根願意出這個風頭,那就直面艾塞族的怒火吧。”

“明白了,伯爵。”

兩人轉身離開小廣場,幾分鐘後,吟游詩人的屍體忽然動了動,橫七豎八的屍堆中伸出一條沾著血的白皙手臂。給吟游詩人遞過熱馬奶酒的少年從血泊中坐了起來。

在少年坐起身的同時,一把長劍突然橫在他側頸。剛剛才離開的那兩名青年男子竟又出現在他身後。

“敢隨便亂動的話——”安德魯威脅般的用劍面拍了拍少年的臉頰,“我會立刻割掉你的喉嚨!”

黑發青年按下安德魯手中的劍,“我親愛的侍衛長,對女士不要這麽粗魯。”

“女、女士?!!”安德魯瞪大他那雙湛藍色的雙眼,仔細掃視看面前的“少年”。這麽一看,才發現少年臉部的確輪廓比男性更柔和,頸前也沒有喉結。

伯爵安慰的拍了拍侍衛長的肩膀,走到少年……不,是少女的身前,掀開自己的兜帽。

他有著一張姑娘們喜歡的俊朗面孔,笑容初看隨性而親切,再看卻有些漫不經心。

“晚上好女士,我叫西亞,是行走在各個大陸的冒險家,他是我的侍衛長安德魯,您不用擔心,他是一名真正的騎士。”伯爵閣下右手帖放在左胸口行了一個紳士禮節,熱情恰到好處,卻謹慎的並未說出兩人姓氏。

看上去就像一個教養良好卻仍舊有著貴族冷漠特質的年輕男子。

“你是外面來的貴族?”少女悶聲問道。

“我的確出身貴族,不過卻更加癡迷於神明的饋贈。我一直認為,就算是狂風驟雪的惡劣天氣,也比西大陸最頂級的美酒讓人著迷。”西亞微勾起唇角。

尊貴的伯爵閣下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

安德魯摸了摸鼻子。伯爵的城堡地下幾乎沒別的東西,全都是囤積起來的美酒,尤其是伯爵自己釀造的那種酒,好像是叫……二鍋頭?

“我叫蒂爾,蒂爾·芙蘿拉,艾塞族全都姓芙蘿拉,你們叫我蒂爾就行。”艾塞族無論男女,都有一頭漂亮的冰藍色頭發,蒂爾也不例外,這是自然界中水元素對他們表示親近的證明,可惜他們信奉的女神隕落後,這種元素親近也不能拯救種族的日益衰落。

只是比起艾塞族的其他女性,蒂爾的頭發實在太短了,個頭也高挑,配上一身男式的灰鼠皮短袍和靴子,看上去就像個半大的小夥子。

“你是貴族出身的冒險家?可是我聽到你們之前說什麽公爵二哥——如果我沒聽錯的話。”蒂爾走在前面給兩個青年帶路,不過心裏卻還沒有打消懷疑:“你們並不是來冒險的吧?”

西亞皺了皺眉,隨即眉頭又舒展開。既然聽到了他和安德魯的對話,這少女應該明白他們與屠殺邊鎮的人有關聯,為什麽她還能這麽平靜?

西亞迅速做出反應,他看上去有些遲疑,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似乎做了某些讓步:“這涉及到我們家族莊園和城堡的繼承權。我的二哥想繼承家產,不過前面還有個大哥是第一順位,於是我這二哥就想走些旁門左道。因為我在外面的時日比較多,父親和大哥之前囑咐我如果看到二哥,就把他帶回家。”

“呃,我感到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該問這些。”蒂爾低著頭,看上去有些愧疚,卻依舊沒有面對仇敵時該有的憤怒,也完全沒看出她絲毫的害怕或者傷心。

她的身上到處都是漏洞,難道是故意表現出來的?

目的又是什麽呢?

“沒關系,蒂爾小姐。”西亞語氣溫和,“不必往心裏去,這不是你的錯。”

聽到這句安慰的蒂爾笑了笑,走在前面輕輕哼起了歌。綴在她身後的兩人隱隱約約捕捉到支零破碎的歌詞中那句“艾塞雪山上的花”。

邊鎮死了這麽多人,蒂爾身為艾塞族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安德魯忽然覺得這女孩有點可怕。他下意識看了伯爵一眼,而西亞映著遠山的幽黑雙眸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測。

“伯爵,”安德魯湊到西亞身邊,低聲問道:“這人可信嗎?”

“可信——”

安德魯放下心來。

“那怎麽可能?”

“……”

西亞瞟了一眼安德魯,表情輕松。“她表現的這麽明顯,你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我們可以從根源上杜絕背叛!”安德魯把手放在劍把上,表情看上去兇巴巴的。

西亞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力:“安德魯,我親愛的侍衛長,弗洛戈帝國的光明騎士,你仔細看一看,她還是個孩子呢……”

這年紀的女孩子原本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是穿著漂亮的定制衣裙,戴著昂貴的寶石首飾,手執酒杯穿梭在貴族宴會中?是抱著大部頭的書籍走在校園裏,同齡男孩尋過來約她:嗨,放學後一起出去玩吧?亦或是在家人的農場或小店裏工作,即使辛苦些卻依舊過得充實而滿足?

總之,不該是對著殺戮和鮮血仍舊面不改色的樣子。

西亞閉了閉眼睛,他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孩子的鮮血了。

大人的職責,不就是該保護這些孩子嗎?

忽然想起吟游詩人屍身旁邊的劍痕,西亞回頭問安德魯:“哈爾根的騎士團裏,有多少用重劍的?”

“從痕跡看,那武器寬闊且極沈重,公爵的騎士團裏用這種重劍的人應該不會超過十個。”安德魯想了想,捏著下巴快速說道:“劍的花紋我已經記下了,等之後進一步排查,應該能很快落實身份,只是……”安德魯有些疑惑:“那人為什麽會留下這女孩一命?又為什麽把痕跡做的這麽明顯?”

西亞忽然笑了:“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

千裏外的雪山洞穴裂縫中,被“大蛇”纏繞的絲諾緊緊閉著眼睛,良久都沒感覺到“大蛇”咬她,她瞧瞧睜開一只眼睛。

“誒?”

嗨!她看到了什麽?

原來那並不是一條蛇,而是一株綠色的植物,類似藤蔓,上面還開滿了白色小花,帶著些許雨後森林和鮮花馥郁的清新氣息縈繞在鼻間。

還不等她看清楚,周圍環境突變,疾風撲面而來,強烈的失重感讓她想吐,藤蔓正拉著她迅速向上竄。

難道這就是上輩子醫院裏護工阿姨跟她形容的好玩的“過山車”?

大騙子,大騙子,一點也不好玩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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