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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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藍最終還是決定回到曼尼。
她打算去見見梁靜說的那位神經內科的專家。有一件事梁靜說得對, 她不甘心就這樣了。
至於其他……
無論她和黎宴成今後怎樣，她總還是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無病無災。
舒藍在南郡島的醫院又住了一周，而後在醫生的同意下直接辦理了出院手續。她現在基本情況穩定, 只是身體比以前差些, 自己回家慢慢調養就好。
舒藍在那一周內，交代了林晝一些關於東洋船運的後續安排。既然她準備今後繼續為Interpol工作, 那東洋那邊還是需要一個善始善終的交接。而留在西萊的那套公館, 也需要人去處理。
舒藍回曼尼那天，林晝送她去了機場。
舒藍進安檢前, 林晝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姐, 等我去找你。我會盡快處理好東洋的事, 你不用擔心。”
舒藍對上林晝微微發紅的眼睛, 嘆了口氣，打字給林晝看：【你自己小心些, 做事別著急。】
林晝抿了抿唇：“我知道。”
他安靜了片刻，又說了一遍：“姐，你等我。”
舒藍對此的回應，是朝他揮了揮手。
她承認，自己支開林晝是有私心的。自那天林晝對她告白後, 就再也沒掩飾過對她的感情。
隨時隨地被人用時而熱切時而委屈的眼神看著, 舒藍終歸還是覺得有些尷尬。雖然對林晝來說可能有些殘忍, 但舒藍覺得暫時分開，讓他冷靜一下才是正確的選擇。
舒藍從曼尼機場取了行李，剛走出接機通道, 忽然就有個身材高大的人從一旁貼近過來。
舒藍條件反射地想往旁邊躲一躲, 那人卻長臂一伸, 直接握著她的肩將她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帶了出來。而另一只手，不知何時已經從她手裏順走了行李箱。
舒藍擡眸便對上那雙如墨黑眸，一時間心緒不寧，腦中空白了一瞬。
黎宴成在舒藍想要掙開他的前一秒，主動松開了她的肩。
像是算準了似的，弄得舒藍想發作也不好發作，只能瞪著他。
舒藍出發前將航班信息發給了梁靜，本來以為是梁靜來接她……卻沒想到來的是黎宴成。
舒藍倒也沒有矯情到非要繞著黎宴成走的地步。何況之後兩人也是要一起工作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但見著這人時，心裏就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情緒。
那種，見不到的時候總會擔心，見到了又總想逃避的糾結。
黎宴成低頭看著舒藍：“身體感覺怎麽樣？”
說話時，黎宴成的視線已經不動聲色地在舒藍身上逡巡了一圈。他的打量出發點很純粹，只是想看看她身體有沒有恢覆一些。並不讓人討厭，也不會有被冒犯的感覺，但卻能讓舒藍覺得有種莫名的不自在。心裏緊張，手心出汗的那種不自在。
舒藍微微垂眸，快速點了點頭，而後又迅速在手機上打出一排字，拿給黎宴成看。
【趕緊走吧，別擋人路了。】
黎宴成‘嗯’了一聲，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拉過舒藍的手腕，就朝通往停車場的電梯走去。那動作自然到，讓舒藍甚至覺得大庭廣眾甩開他的手才會很不合適。
直到兩人進了電梯，舒藍才立刻抽回手，往旁邊站了站。
黎宴成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卻也沒多說什麽。
上車後，黎宴成將車杯架裏的保溫杯遞給舒藍。
見舒藍盯著那保溫杯看了幾秒卻沒有動作，黎宴成便說：“泡了點西洋參，沒喝過的。”
舒藍抿了抿唇，終於伸手接了過去。她確實是有些口渴了。下飛機後本來準備買水，後來遇見黎宴成一打岔，就忘了。
舒藍擰開瓶蓋，小口喝著。溫度剛好，西洋參那淡淡的清甜微甘的味道融在水裏。
舒藍垂著眸，睫毛微微顫抖著，手指也在不覺間慢慢收攏，握緊了手中保溫杯。
這樣潤物細無聲的照顧，一如上次他留在病房門上的粵點，也攪得人心煩意亂，不自在。
車駛上高速，舒藍才想起來要問他去哪兒。
舒藍轉頭看了認真開車的黎宴成一眼，想了想，又覺得不用問了。反正他也不會把自己賣了。
黎宴成餘光瞥見舒藍的動作，微勾一下唇角：“想說什麽？”
舒藍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卻聽黎宴成又說：“你想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舒藍頓了兩秒，點一點頭。她回來前本來打算現在這邊住一段時間的酒店，然後慢慢找房子的。不過梁靜告訴她說早就已經將住宿安排妥當了，到時候直接接她過去，讓她不用操心。
“上車後才想到要問，把你拉去賣了你都沒轍。”
黎宴成尾音上揚，語氣裏藏了些微的調侃和小暧昧。
舒藍輕輕蹙了下眉，索性轉頭看向窗外。
黎宴成在後視鏡裏看她一眼，想到什麽，黑眸微微一黯。以往這種時候，舒藍一定是會還嘴的。現在她卻不能。
“你剛到曼尼，還不適應，就先住周叔那裏吧。那周圍的環境你比較熟悉，而且離上班近。”
舒藍頭靠在車窗上，依舊看著窗外景色。心說原來這就是‘安排’好的住宿，挺符合梁靜的風格的，省事兒，也合情合理。
黎宴成看舒藍沒有繼續交流的意願，便伸手打開了車內的音響。
一個女人婉轉悠揚的嗓音從音響裏傳出，她用另一種語言輕輕哼唱，像在講述一個充滿憂傷的故事。
那是一首老歌，Always with me。舒藍聽過。
“雖然悲傷再重演 但我堅信不疑”
“我們總是擦肩而過但我無能為力”
“雖然前途很飄渺但我仍在尋找光明”
“因為你我的存在變得很有意義”
……
舒藍安靜地聽著歌，她透過車窗上淡淡的倒影，悄悄觀察著身邊的男人。
大約是真的很忙，他看上去依舊疲憊，卻不似上次那般憔悴。眼神裏也比上次多了些光彩，不再死氣沈沈。
見他的狀態似乎比上次見到時好了那麽一點，舒藍稍稍放心了些。
舒藍就這麽看著看著，眼皮越來越沈，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舒藍忽然睜開眼。
舒藍眨了眨眼，看著外面暗沈的天幕，腦子有些發蒙。
她一激靈，忽然坐直了身子，身上披著的那件外套從肩頭滑落至腿上。
舒藍楞了一下，霍然轉頭朝身側看去，猝不及防的對上男人溫柔的眼神。
黎宴成也正看著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就這麽一直坐在一旁看著她睡覺？！
舒藍翻出手機，看到時間，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她竟然睡了兩小時。
她快速打字：【到了怎麽不叫我？】
黎宴成笑了一下：“叫了，你睡得可沈了，小豬一樣。”
舒藍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腦海裏快速閃過了些許兩人從前相處的片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在她少女時代的事了。
黎宴成那時總是冷著張臉，裝成一副玩世不恭對誰都不上心的樣子。雖然經常叫她‘小拖油瓶’，嫌棄她沒用，然而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什麽情況，他卻從來沒真正扔下過她，也沒讓她受過一點傷。
就像現在，他怕打擾她睡覺，竟然就一直耐心地坐在車裏等了兩個小時。
舒藍鼻子微微一酸，立刻收回視線，轉頭推開車門。
她差點兒忘了。
黎宴成一直就是個溫柔的人。他從未變過。
周霆的住所收拾得很幹凈。
舒藍在邁進大門的一瞬間，眼眶忽然一熱。
短短一年時間，卻物是人非。
好在提榮最終落網，他們總歸算是對周叔有個交代了。
舒藍轉頭，見黎宴成也跟了進來，微微一楞。
黎宴成熟稔地換鞋，而後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
“晚飯隨便做兩個菜，可以嗎？”
什、什麽意思？
舒藍跟在黎宴成身後走進廚房，一眼就看到廚房竈臺上擺放著幾盤早已切好的配菜，而流理臺角落裏也放著一口狀態顯示為‘保溫’的電高壓鍋。
舒藍跟上前，也不再管距離不距離的，立刻拉住了黎宴成的袖子。
【你也住這兒？】
黎宴成看著她，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對。我也是剛調回來上任，和你情況差不多。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住這兒好歹也能幫著打理一下。”
舒藍：“……”
雖然知道這次回來後避不開黎宴成，兩人本就在一個地方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但舒藍的確沒想到會避不開得這麽徹底。
【我還是先去住酒店吧。這樣不太方便。】
和黎宴成同在一個地方工作，已經是她目前能夠接受的極限了。要是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舒藍實在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黎宴成微微擰眉，伸手拉住舒藍。
“舒藍。”
黎宴成手上微微一用力，直接將舒藍拉回了身邊。
他按著舒藍的肩，有些許強勢地轉過她的身子，低頭看著她，神情嚴肅。
“哪裏不方便？以前我們一起擠在比這小得多的公寓裏，不也住得好好的？”
“這套房子這麽大，難道還容不下兩個人？”
周霆的房子是三居室的，兩個人住綽綽有餘。
以他倆和周霆的關系，住在這裏也確實是沒問題的。
若他們還是從前的關系，舒藍當然不會介意，甚至求之不得。
但他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嗎？他們還有可能回到從前的從前嗎？！
黎宴成現在離得越近，對她越好，她就越是難以忍受。
黎宴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過於激動，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緩聲道：
“舒藍，你上次跟我說的，我都記著。”
黎宴成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上次舒藍表現出來的明顯的抵觸反應讓他意識到，他似乎有些太心急了。但他也沒有追女孩兒的經驗，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他也會害怕。他怕舒藍說不在乎，翻篇了，是認真的。
但他想讓舒藍明白，他跟她住一起，並不是存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是想乘人之危。好吧，想法肯定是有的，但他還沒那麽下作。
於是黎宴成又解釋道：“我住這裏，也並沒有別的意思。”
“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的情況，有個人在身邊會好一點。”
舒藍依舊垂著眸，聽到黎宴成的解釋，僅有的反應也只是睫毛微微一顫。
事實上，黎宴成對之前那事不再堅持，也側面印證了她的猜測。他確實可能是出於某種執拗的責任心，想要對如今成了半殘廢的她負責。而被她嚴詞拒絕過一次，他也就不再堅持了。
舒藍擡頭看著黎宴成，眼眶漸漸的，就有些發紅。
【你能不能別管我了？】
黎宴成和她對視著，眼底似有痛苦在慢慢凝聚。
他沈默了許久，才啞聲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可是你這樣，很打擾我。】
這話一出，黎宴成臉色微微一白，半晌沒說話。
舒藍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後悔，其實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是怕了，這種不計回報的溫柔。
過了許久，一個溫熱的觸感，輕輕碰了碰舒藍的頭頂。
那是黎宴成的手掌，寬大溫暖，又令人安心。
“對不起啊，讓你這麽難受。”
黎宴成的聲音雖然沙啞，卻依舊溫柔。
“你就先在這兒好好住著，警署裏還有員工宿舍，我過去那邊住。”
舒藍快速打字：【我去就好。你搬家太麻煩。】
黎宴成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宿舍裏都是大老爺們兒，你去不方便。行了別多想，我適應能力強，住哪兒都行，這你知道的。”
黎宴成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向舒藍。
“高壓鍋裏有煲好的湯，別忘了喝。有事給我發信息……”他頓了頓。
“或者給梁靜發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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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去見見梁靜說的那位神經內科的專家。有一件事梁靜說得對, 她不甘心就這樣了。
至於其他……
無論她和黎宴成今後怎樣，她總還是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無病無災。
舒藍在南郡島的醫院又住了一周，而後在醫生的同意下直接辦理了出院手續。她現在基本情況穩定, 只是身體比以前差些, 自己回家慢慢調養就好。
舒藍在那一周內，交代了林晝一些關於東洋船運的後續安排。既然她準備今後繼續為Interpol工作, 那東洋那邊還是需要一個善始善終的交接。而留在西萊的那套公館, 也需要人去處理。
舒藍回曼尼那天，林晝送她去了機場。
舒藍進安檢前, 林晝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姐, 等我去找你。我會盡快處理好東洋的事, 你不用擔心。”
舒藍對上林晝微微發紅的眼睛, 嘆了口氣，打字給林晝看：【你自己小心些, 做事別著急。】
林晝抿了抿唇：“我知道。”
他安靜了片刻，又說了一遍：“姐，你等我。”
舒藍對此的回應，是朝他揮了揮手。
她承認，自己支開林晝是有私心的。自那天林晝對她告白後, 就再也沒掩飾過對她的感情。
隨時隨地被人用時而熱切時而委屈的眼神看著, 舒藍終歸還是覺得有些尷尬。雖然對林晝來說可能有些殘忍, 但舒藍覺得暫時分開，讓他冷靜一下才是正確的選擇。
舒藍從曼尼機場取了行李，剛走出接機通道, 忽然就有個身材高大的人從一旁貼近過來。
舒藍條件反射地想往旁邊躲一躲, 那人卻長臂一伸, 直接握著她的肩將她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帶了出來。而另一只手，不知何時已經從她手裏順走了行李箱。
舒藍擡眸便對上那雙如墨黑眸，一時間心緒不寧，腦中空白了一瞬。
黎宴成在舒藍想要掙開他的前一秒，主動松開了她的肩。
像是算準了似的，弄得舒藍想發作也不好發作，只能瞪著他。
舒藍出發前將航班信息發給了梁靜，本來以為是梁靜來接她……卻沒想到來的是黎宴成。
舒藍倒也沒有矯情到非要繞著黎宴成走的地步。何況之後兩人也是要一起工作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但見著這人時，心裏就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情緒。
那種，見不到的時候總會擔心，見到了又總想逃避的糾結。
黎宴成低頭看著舒藍：“身體感覺怎麽樣？”
說話時，黎宴成的視線已經不動聲色地在舒藍身上逡巡了一圈。他的打量出發點很純粹，只是想看看她身體有沒有恢覆一些。並不讓人討厭，也不會有被冒犯的感覺，但卻能讓舒藍覺得有種莫名的不自在。心裏緊張，手心出汗的那種不自在。
舒藍微微垂眸，快速點了點頭，而後又迅速在手機上打出一排字，拿給黎宴成看。
【趕緊走吧，別擋人路了。】
黎宴成‘嗯’了一聲，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拉過舒藍的手腕，就朝通往停車場的電梯走去。那動作自然到，讓舒藍甚至覺得大庭廣眾甩開他的手才會很不合適。
直到兩人進了電梯，舒藍才立刻抽回手，往旁邊站了站。
黎宴成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卻也沒多說什麽。
上車後，黎宴成將車杯架裏的保溫杯遞給舒藍。
見舒藍盯著那保溫杯看了幾秒卻沒有動作，黎宴成便說：“泡了點西洋參，沒喝過的。”
舒藍抿了抿唇，終於伸手接了過去。她確實是有些口渴了。下飛機後本來準備買水，後來遇見黎宴成一打岔，就忘了。
舒藍擰開瓶蓋，小口喝著。溫度剛好，西洋參那淡淡的清甜微甘的味道融在水裏。
舒藍垂著眸，睫毛微微顫抖著，手指也在不覺間慢慢收攏，握緊了手中保溫杯。
這樣潤物細無聲的照顧，一如上次他留在病房門上的粵點，也攪得人心煩意亂，不自在。
車駛上高速，舒藍才想起來要問他去哪兒。
舒藍轉頭看了認真開車的黎宴成一眼，想了想，又覺得不用問了。反正他也不會把自己賣了。
黎宴成餘光瞥見舒藍的動作，微勾一下唇角：“想說什麽？”
舒藍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卻聽黎宴成又說：“你想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舒藍頓了兩秒，點一點頭。她回來前本來打算現在這邊住一段時間的酒店，然後慢慢找房子的。不過梁靜告訴她說早就已經將住宿安排妥當了，到時候直接接她過去，讓她不用操心。
“上車後才想到要問，把你拉去賣了你都沒轍。”
黎宴成尾音上揚，語氣裏藏了些微的調侃和小暧昧。
舒藍輕輕蹙了下眉，索性轉頭看向窗外。
黎宴成在後視鏡裏看她一眼，想到什麽，黑眸微微一黯。以往這種時候，舒藍一定是會還嘴的。現在她卻不能。
“你剛到曼尼，還不適應，就先住周叔那裏吧。那周圍的環境你比較熟悉，而且離上班近。”
舒藍頭靠在車窗上，依舊看著窗外景色。心說原來這就是‘安排’好的住宿，挺符合梁靜的風格的，省事兒，也合情合理。
黎宴成看舒藍沒有繼續交流的意願，便伸手打開了車內的音響。
一個女人婉轉悠揚的嗓音從音響裏傳出，她用另一種語言輕輕哼唱，像在講述一個充滿憂傷的故事。
那是一首老歌，Always with me。舒藍聽過。
“雖然悲傷再重演 但我堅信不疑”
“我們總是擦肩而過但我無能為力”
“雖然前途很飄渺但我仍在尋找光明”
“因為你我的存在變得很有意義”
……
舒藍安靜地聽著歌，她透過車窗上淡淡的倒影，悄悄觀察著身邊的男人。
大約是真的很忙，他看上去依舊疲憊，卻不似上次那般憔悴。眼神裏也比上次多了些光彩，不再死氣沈沈。
見他的狀態似乎比上次見到時好了那麽一點，舒藍稍稍放心了些。
舒藍就這麽看著看著，眼皮越來越沈，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舒藍忽然睜開眼。
舒藍眨了眨眼，看著外面暗沈的天幕，腦子有些發蒙。
她一激靈，忽然坐直了身子，身上披著的那件外套從肩頭滑落至腿上。
舒藍楞了一下，霍然轉頭朝身側看去，猝不及防的對上男人溫柔的眼神。
黎宴成也正看著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就這麽一直坐在一旁看著她睡覺？！
舒藍翻出手機，看到時間，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好家夥，她竟然睡了兩小時。
她快速打字：【到了怎麽不叫我？】
黎宴成笑了一下：“叫了，你睡得可沈了，小豬一樣。”
舒藍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腦海裏快速閃過了些許兩人從前相處的片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在她少女時代的事了。
黎宴成那時總是冷著張臉，裝成一副玩世不恭對誰都不上心的樣子。雖然經常叫她‘小拖油瓶’，嫌棄她沒用，然而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什麽情況，他卻從來沒真正扔下過她，也沒讓她受過一點傷。
就像現在，他怕打擾她睡覺，竟然就一直耐心地坐在車裏等了兩個小時。
舒藍鼻子微微一酸，立刻收回視線，轉頭推開車門。
她差點兒忘了。
黎宴成一直就是個溫柔的人。他從未變過。
周霆的住所收拾得很幹凈。
舒藍在邁進大門的一瞬間，眼眶忽然一熱。
短短一年時間，卻物是人非。
好在提榮最終落網，他們總歸算是對周叔有個交代了。
舒藍轉頭，見黎宴成也跟了進來，微微一楞。
黎宴成熟稔地換鞋，而後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
“晚飯隨便做兩個菜，可以嗎？”
什、什麽意思？
舒藍跟在黎宴成身後走進廚房，一眼就看到廚房竈臺上擺放著幾盤早已切好的配菜，而流理臺角落裏也放著一口狀態顯示為‘保溫’的電高壓鍋。
舒藍跟上前，也不再管距離不距離的，立刻拉住了黎宴成的袖子。
【你也住這兒？】
黎宴成看著她，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對。我也是剛調回來上任，和你情況差不多。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住這兒好歹也能幫著打理一下。”
舒藍：“……”
雖然知道這次回來後避不開黎宴成，兩人本就在一個地方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但舒藍的確沒想到會避不開得這麽徹底。
【我還是先去住酒店吧。這樣不太方便。】
和黎宴成同在一個地方工作，已經是她目前能夠接受的極限了。要是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舒藍實在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黎宴成微微擰眉，伸手拉住舒藍。
“舒藍。”
黎宴成手上微微一用力，直接將舒藍拉回了身邊。
他按著舒藍的肩，有些許強勢地轉過她的身子，低頭看著她，神情嚴肅。
“哪裏不方便？以前我們一起擠在比這小得多的公寓裏，不也住得好好的？”
“這套房子這麽大，難道還容不下兩個人？”
周霆的房子是三居室的，兩個人住綽綽有餘。
以他倆和周霆的關系，住在這裏也確實是沒問題的。
若他們還是從前的關系，舒藍當然不會介意，甚至求之不得。
但他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嗎？他們還有可能回到從前的從前嗎？！
黎宴成現在離得越近，對她越好，她就越是難以忍受。
黎宴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過於激動，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緩聲道：
“舒藍，你上次跟我說的，我都記著。”
黎宴成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上次舒藍表現出來的明顯的抵觸反應讓他意識到，他似乎有些太心急了。但他也沒有追女孩兒的經驗，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他也會害怕。他怕舒藍說不在乎，翻篇了，是認真的。
但他想讓舒藍明白，他跟她住一起，並不是存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是想乘人之危。好吧，想法肯定是有的，但他還沒那麽下作。
於是黎宴成又解釋道：“我住這裏，也並沒有別的意思。”
“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的情況，有個人在身邊會好一點。”
舒藍依舊垂著眸，聽到黎宴成的解釋，僅有的反應也只是睫毛微微一顫。
事實上，黎宴成對之前那事不再堅持，也側面印證了她的猜測。他確實可能是出於某種執拗的責任心，想要對如今成了半殘廢的她負責。而被她嚴詞拒絕過一次，他也就不再堅持了。
舒藍擡頭看著黎宴成，眼眶漸漸的，就有些發紅。
【你能不能別管我了？】
黎宴成和她對視著，眼底似有痛苦在慢慢凝聚。
他沈默了許久，才啞聲道：“對不起，我做不到。”
【可是你這樣，很打擾我。】
這話一出，黎宴成臉色微微一白，半晌沒說話。
舒藍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後悔，其實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是怕了，這種不計回報的溫柔。
過了許久，一個溫熱的觸感，輕輕碰了碰舒藍的頭頂。
那是黎宴成的手掌，寬大溫暖，又令人安心。
“對不起啊，讓你這麽難受。”
黎宴成的聲音雖然沙啞，卻依舊溫柔。
“你就先在這兒好好住著，警署裏還有員工宿舍，我過去那邊住。”
舒藍快速打字：【我去就好。你搬家太麻煩。】
黎宴成伸出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宿舍裏都是大老爺們兒，你去不方便。行了別多想，我適應能力強，住哪兒都行，這你知道的。”
黎宴成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向舒藍。
“高壓鍋裏有煲好的湯，別忘了喝。有事給我發信息……”他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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