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幾天，蘇伊夏待在家裏不願出門，路君南居然也陪著她宅在家裏，兩人每天看看電視，偶爾用電腦處理點事情。蘇伊夏尤其喜歡家裏客廳的大陽臺，國慶節前下了幾場雨，天兒褪去了夏日的燥熱，溫度剛剛好，坐在陽臺鋪了軟墊的搖椅上，拿本書看，簡直是享受。

這可把李素玉高興壞了，每天變著法給兩人做好吃的，像是要把路君南這六年的時間都給補回來，連帶著蘇伊夏五天都胖了兩斤，每天癱在家裏不想動彈。

路君南心裏是很感動的，他走時總歸是突然的，這六年來也沒給蘇家爸媽任何關心，他們卻還是毫無保留地關愛自己。所以他無法拒絕蘇媽媽的任何好意，也每天陪著兩位長輩談天說地，想讓他們開心。

而且，他很享受這樣和蘇伊夏待在一起的時間，就看著她懶懶地窩在沙發上吐槽電視劇，乖乖地在躺椅上看書直到一不小心就睡著了，撒嬌地跟爸媽說說笑笑。每一刻都很鮮活，每一刻都是他錯過的她。所以他非常非常珍惜，一步也不想離開。

直到六號，蘇媽媽終於非常不情願地跟著蘇爸爸去親戚家吃晚飯了，今天晚上也不回來。她看著在家裏整整宅了五天的兩個小孩，終於把他們推出家門，自己解決晚飯，然後好好出去逛逛！別回來一趟光在家裏待著了。

於是，蘇爸蘇媽離開之後，路君南和蘇伊夏兩人也被迫一起出了家門。

“……先找個地方吃晚飯？你想吃什麽？”蘇伊夏看看手機，轉頭問路君南。

“好，”路君南想了想，“去以前我們兩家聚餐常去的那家怎麽樣？他們家魚頭湯很棒。”

長久以來的共同經歷讓她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地點，點點頭：“行啊，那打個車去。”

兩人坐上出租車，一路過來，路君南看著車並沒往自己記憶中的方向開，有點疑惑：“我記得不是這條路？”

蘇伊夏看著窗外，語氣淡淡的：“哦，我剛忘了說，那家店搬家了，三年前搬的。原來那塊兒拆遷了，修了挺大一個購物廣場。”

路君南應了一聲，一時無話。

兩人到了店裏，時間還早，人不算多。路君南看著新裝修過的店面，以前熟悉的老板娘已經不怎麽來店裏了，手裏的菜單也完全不是記憶中的樣子。還好，那道招牌魚頭湯還在。

兩人有點兒沈默地吃了一頓飯，各懷心思地慢慢走在路上。天已經有些暗了，夕陽遠遠的掛在天邊，緋紅的雲霞繾綣地纏繞在天際，終是漸漸淡去了顏色。

蘇伊夏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沈下來，想起下午出門前，媽媽跟她說的一番話：“女兒，當年你和阿南的事情，我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他出了國……可這麽些年，你也沒談過戀愛，一心都放在學習上工作上。媽媽知道，你是沒忘記他。現在他回來了，而且這幾天相處爸媽都看出來了，阿南還是當年那個好孩子，他也是想跟你好好過的……女兒，你們這麽多年再相遇，心思都還沒變，真的很不容易。你啊……好好想想，也跟他敞開談談，沒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

媽媽擔憂而慈愛的目光讓她眼眶一紅，原來自己還是一直在讓他們擔心。想到這裏，蘇伊夏覺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把心裏的想法和顧慮表達出來，可能才是最好的辦法。

“路君南，我們去個地方吧。”

蘇伊夏帶著他七拐八拐地繞了一段路，來到了一條街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

路君南皺了眉思索：“這裏是……我們高中後面那條小吃街？”

蘇伊夏有點而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啊，方向感非常厲害了，都改成這樣你還能分出來。”

路君南看著眼前幹凈整潔，布局也完全改變的街道，原來他們喜歡的小店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文具店，書店，安靜的小咖啡廳和茶吧，都是他不曾見過的。

沒等他從情緒裏反應過來，蘇伊夏已經拉了他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四年前這邊全部改造了，街道布置都變了，原來的那些小店全挪走了……你看。”說著停下腳步。

路君南擡頭，沒想到穿過一條巷子又是別有洞天。剛入夜的小吃街是最熱鬧的時候，燒烤攤剛支起來，買烤魷魚烤肉串的香味飄了整條街，還有幾個小巧的飲品店穿插其中，熱鬧又熟悉。

蘇伊夏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往裏走：“好些店都搬到這邊了，這些年許多家換了老板，剩下你還記得的可能不多了。”

路君南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陌生的店名和面孔，偶爾一個熟悉的招牌都會讓他覺得有點兒驚喜。兩人一路逛過來，買了好些雜七雜八的食物，從前他們都愛吃的涼糕，雙皮奶，炸土豆，炸粉條，還有如今新出的鐵板豆腐，椰子凍和各式的水果盒子，吃的兩個人都撐了。

“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我每次回家都回來一趟。”

“嗯……”路君南心裏有點兒感慨，他印象中的味道，已經沒有幾個了。

蘇伊夏瞥瞥他的臉色，心裏嘆了口氣，還是喊了他往前走：“我們去今天的最後一站。”

直到站在E中跟他深刻的印象裏完全不一樣的大大的牌子前，路君南一直還算勉強保持平靜的表情終於有一絲破裂：“這是……E中？！”

蘇伊夏應著：“是啊，三年前重新翻修了一次，擴了不少，也改了很多地方。今天高三的應該已經上晚自習了，我們去找找門衛看能不能進去。”

令路君南稍微有點安慰的是，門衛大叔居然記得他們。“哎呀，你們兩個是六年前畢業的吧？我記得的，那時候天天一起上學放學，結果小姑娘考了那年全校第一，上了A大吧？小夥子聽說是去美國啦，都是有出息的！”有點兒年紀的門衛大叔對他們兩個讚不絕口，也輕輕松松地就放了兩人進來。

蘇伊夏帶著路君南在學校裏晃悠：“其實我也有兩年沒來了。你看這兒，原來的學生宿舍都搬到後面去了，還新修了好幾棟，這邊全改成實驗樓了……這裏你記得不？是之前的體育辦公室，現在都改成這麽個小廣場了。原來我們高三待的那棟樓已經沒有學生了，被改成了老師辦公室和倉庫什麽的，後面新建了一棟很漂亮的教學樓給高三學生用……我帶你去看看……”

兩人在學校裏轉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到操場的主席臺坐了下來。

天已經完全黑了，操場上的路燈並不亮，路君南映著月光看了看主席臺上高高的升旗桿，心裏的失落和酸澀感終於控制不住，他輕輕摸了摸主席臺粗糙的地面，聲音低低的：“還好……這裏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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