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在葉希澤家不大的客廳裏席地而坐，大家都被多年累積的情緒包裹著，雖然沒喝多少酒，但都有了點醉意。

“阿南，”葉希澤一手重重地攬上路君南的肩膀，“你說說你這些年都幹什麽了！怎麽也不跟我們聯系一下……我還以為你把我們都忘了呢！”

路君南眼裏也有點兒濕意，拍拍好友的背，眼神又掃過對面坐著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蘇伊夏：“怎麽可能忘了你們呢……我去了美國就進了S大，學了計算機，畢業之後又在本校讀了兩年研究生，也是今年五月剛畢業。”

葉希澤感嘆地灌下一口啤酒：“S大……你也是個高材生啊……我就知道，你去哪兒都那麽厲害！我們家阿南啊……就是這麽牛逼！”

顧之然也笑起來，伸手跟他碰了一杯：“那你這次回來是……？”

蘇伊夏拿著杯子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又立刻攥緊了，掩飾性地抿了一口酒，心裏卻等著路君南的答案。

路君南淡淡地笑著：“家裏的狀況現在都挺穩定的，我媽在M大當了老師，我爸的公司在美國已經走上正軌，爺爺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許多，現在已經可以四處旅游散散心了，也不需要我一直陪在身邊。我對繼承家裏的企業沒興趣，讀本科的時候就跟幾個同學一起辦了自己的IT公司，做過幾款游戲，也為幾家公司做給安全系統，這幾年在美國也算不錯。這次回來，就是看好國內的市場和機遇，A市是國內IT發展最好的地方，我打算把公司設在這裏。以後……就不回美國了。”

路君南晃著杯裏的酒，看著蘇伊夏不自覺地驟然放松的神色，心裏又是酸又是暖。

“那你怎麽六年都不聯系我們啊，就一點兒……一點兒都不想我們嗎？”沈小言湊過去跟路君南碰了一杯，替蘇伊夏問出了這句話。

沈小言心裏始終對他這些年的缺席耿耿於懷，看著蘇伊夏這些年越來越獨立，越來越堅強，卻知道她心裏其實一直很孤單，一直有這麽一個牽掛的人，只是她自己都不願承認。

路君南抿了抿唇，接受了沈小言不滿的目光，沈默片刻才輕輕扯起唇角：“……怎麽可能不想。”

輕輕的一句話，蘇伊夏抿緊了唇沒有擡頭，也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那你為什麽連句話都沒有！”沈小言有點咄咄逼人地看著他。

路君南喝了一大口啤酒，低了頭沒說話，整個客廳裏彌漫著壓抑的沈默。

葉希澤左看看右看看，終於舉起杯子岔開話題：“不管怎麽說，阿南總算是回來了……以後我們都能留在A市了！大家幹一個！”

五人的杯子輕輕碰在一起，各人都思緒萬千。六年過去，誰都已經不是當年無所顧忌、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但，胸腔裏跳動的那顆真心，或許從未變過。

邊聊邊喝邊吃，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

葉希澤和沈小言都已經徹底地醉了，三人費勁兒地把他倆安置到床上，才關上臥室門退了出來。

蘇伊夏有點兒頭暈地靠在沙發上，微閉了眼，顧之然和路君南坐在另一邊，三人之間一時沈默不言。

顧之然嘆口氣起身：“我給你們弄點兒熱毛巾擦擦臉，今天晚上伊夏住客房吧，我倆就在客廳將就一晚。”

說完就去了衛生間，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吵吵鬧鬧了一整夜，這才是兩人第一次獨處。

蘇伊夏拿手臂擋了臉，像是睡著了一般，路君南盯了她半晌，沈沈地嘆口氣，上前去把她抱了起來，往客房走去。

蘇伊夏被久違的懷抱暖的差點兒落下淚來，六年了，原來這個人的溫度在她心裏從未減退過。緊緊閉著眼睛，她不自覺地攥緊了他胸口的衣衫。

路君南自然知道她是醒著的，也知道她今天所有的情緒來由。他離開了六年，他們在沒有彼此的路上走了六年，中間的喜怒哀樂、人事經歷都是他們之間隔著的山海，六年的時間不會突然間消失，很多事情需要慢慢來。但沒關系，他可以既然回來了，以後還有很多個六年，可以慢慢彌補。

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路君南突然被她頸間掉落出的一抹銀光吸引了註意。

伸出手輕輕撩起她頸間的鏈子，看到上面無比熟悉的花體字母，路君南突然紅了眼眶。這麽多年，她一直戴著十七歲時他送的禮物，一直……把他放在心上。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個他自己設計的鏈子，好像感覺到了蘇伊夏這六年來的心情。

他坐在床邊，低了頭靠近她耳邊，聲音輕緩：“夏夏，我知道你沒睡，你看。”

蘇伊夏緩緩睜眼，只見路君南輕輕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她無比熟悉的鉑金鏈子。這是她送他的成年禮物，是他臨走時鄭重吻上的禮物，是她當時私心想留給他作為念想的禮物。這麽多年，原來不是只有她一人念念不忘。原來雖然從沒聯系過，他們的心意還是相通的。

他聲音低低的：“剛才沈小言問我，為什麽一直不跟你們聯系。其實，我只是怕一聯系，一知道你的消息，一聽見你的聲音……自己就在那兒再也待不下去了。”

“這根鏈子，做成了一片一片的羽毛形狀。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在自己的天空盡情的飛，對不對？所以，這六年我一分鐘都沒有浪費，我很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現在，我飛回來了，夏夏，我終於找回我自己的天空了。”

他低啞的嗓音響在蘇伊夏耳邊，她顫抖著伸手撫上那根手鏈，淚順著鬢邊滑下來，終於忍不住撲進這個她想了六年、等了六年的懷抱裏，失聲痛哭，像是要把自己六年的委屈和不安都傾瀉出來，把自己忍了六年的淚，都哭進他的懷裏。

路君南將哭的顫抖的女孩兒緊緊地摟緊懷裏，像是終於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空了六年的心也終於像被填滿了。

一下一下地撫過她的長發，路君南也被她孩子一般的哭法染紅了眼眶。

顧之然站在客房門口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攥緊了手裏的毛巾，沈默半晌，只是為他們輕輕掩上了門，轉身退回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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