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廣播裏校長的全校高考情況介紹和對大家的期待，班主任又對志願填報進行了一系列囑咐和介紹，眨眼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一大堆同學朝講臺圍了上去，等著咨詢班主任關於志願選擇的問題。

蘇伊夏坐在座位上，腦子有點放空。沈小言剛想接著剛才的話題問，卻被大步走來的顧之然打斷了。

“伊夏，”顧之然臉上是鮮少的不冷靜，拿了一份長單子放到蘇伊夏桌上，語氣急切卻壓低了聲音，似是不想旁人聽見，“我剛在年級組長那裏看到了這次全校理科的高考成績排名，沒有阿南的名字。他……沒有高考成績？”

旁邊湊過來的沈小言和葉希澤都被這簡直是離奇的消息驚到，瞪大了眼睛，一時四人之間彌漫著壓抑的沈默。

蘇伊夏拿過成績單，從第一名一直往下看，目光慢慢地掃過每一個名字，一直看到100名開外，才輕輕地笑起來，原來真的沒有他，原來他真的……要走了。

蘇伊夏放下手裏被她無意識地攥的起了褶子的成績單，擡頭看旁邊三個欲言又止的好朋友，無所謂地笑笑：“啊，他沒參加高考。他……要出國了。”

“什麽？”葉希澤不敢置信地反問了一句，一片空白的腦子都想不出要問什麽。

顧之然看著蘇伊夏故作淡定的笑，皺了眉：“什麽情況，他什麽時候決定的？”

蘇伊夏把資料都收進包裏，背著書包站起來，把成績單遞回給顧之然：“具體的情況，你們自己去問他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便離開了教室，留下三人面面相覷，心裏都是震驚和不解。

蘇伊夏來到自己走過無數次的操場，遠遠看到主席臺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打在他身上，給他染上一層淡淡的柔光，好像，有點遙不可及。

蘇伊夏一步一步走過去，心裏一片空白，她能猜到路君南要跟她說什麽，之前一直疑惑的電話、高考時的異常、高考後的突然離開……所有的事情串起來都有了解釋。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能說什麽。

路君南擡頭，看到女孩明亮卻泛紅的眼睛，終是笑著牽了她的手：“你來啦，過來坐。”

蘇伊夏把書包放到一邊，挨著他坐下，手被他緊緊攥著，十指相扣。兩人一時沈默起來，誰都不想先開口，也許不說，就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半晌，路君南的聲音輕輕響起：“五月初的時候，家裏接到美國那邊的消息，爺爺病了。”蘇伊夏有點擔憂地握緊了他的手，側過頭去，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睛。路君南朝她笑笑：“放心，現在已經沒事了。”

“但爺爺那裏還是需要人照顧，我爸這些年一直在國內打拼事業，爺爺那邊也沒有盡到多少照顧的責任。這次爺爺生病，爸媽都覺得愧疚，沒能陪在老人身邊。所以，爸媽商量了，決定去美國照顧爺爺身體，把公司的工作重心都轉向美國，我媽也辭了這邊C大的工作。我們全家……都移民過去。這一去美國，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路君南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卻都是打在蘇伊夏心上。蘇伊夏抿緊了唇，聽他繼續說下去。

“從那時開始，家裏就一直在跟我商量出國留學的事。本來我想自己留在國內也沒什麽，我上大學也不需要誰照看，留在這裏跟你一起就很好。但是，爺爺打電話來，說很想我能跟在他身邊多留幾年,”路君南笑的寂寞，輕輕摩挲著蘇伊夏的手，“爺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我開不了口說我想留下來……”

“阿南，”蘇伊夏打斷了他的話，轉過去輕輕抱住他，“別說了，我都明白的。”

他是家裏唯一的孫子，陪伴照顧爺爺、跟隨在父母身邊是他的責任，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而且，美國有很多很好的大學，他這麽優秀，去那裏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會有更廣闊的天地。這個決定其實一點也不難，他的為難和糾結，不過是因為有她。

蘇伊夏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心疼路君南這一段時間的掙紮，無奈這些無法改變的客觀情況，難過他們註定要走向人生的分岔路口。

感覺到懷中人些微的顫抖，路君南也紅了眼眶，緊緊摟住蘇伊夏，沈默許久也只能聲音哽咽地說：“夏夏……對不起。”

蘇伊夏從路君南懷中擡起頭，擦去臉頰邊的淚水，一雙淚盈盈的眼睛望進了路君南心裏，她的聲音還帶著哭過的軟糯，出口的話卻很平靜：“阿南，你不需要道歉，我都明白，你去美國很好啊……那裏是屬於你的天空。”

看著蘇伊夏的眼淚不自覺地滑落，路君南心裏難過，擡手拭去她好像擦不幹的淚，與她雙額相抵，聲音低低的：“寶寶，那裏不是我的天空，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天空。但我沒辦法……我好想跟你說，你等我回來，我們不分手。”

路君南閉了閉眼，一滴淚落下來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可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我沒法那麽自私地讓你等我……我居然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我居然什麽辦法都沒有。”

蘇伊夏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昨天一整晚沒掉下的淚都在他懷裏流了個徹底：“阿南……我沒關系的，你看我考得那麽好，A大的專業都隨我挑了，以後我也會過的很好……”

路君南聽著她哽咽著還在斷斷續續地安慰自己，心裏痛極，沒想到最後讓她這麽難過的竟然是自己。顫抖著手捧著她的臉，輕輕吻上來，唇舌間都是淚水鹹澀的味道。

兩人第一次交換了一個如此苦澀而充滿心痛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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