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3章

關燈
任胥自知惹了盛遲暮,教她失望了,夜裏又不敢攪擾她安眠,只能閉著眼假寐,一面想自己還錯在哪兒,一面想該怎麽求她原諒。

想來想去,任胥到了中宵還無睡意,身邊傳來春風般細微溫和的呼吸聲,他幹脆睜開眼,一扭頭,盛遲暮睡得舒適,渾然不知道自己又枕到了他的胳膊,她輕輕翻過了身,那縷幽蘭芬芳的氣息便撲到了臉上,任胥扯開了嘴角,看著睡夢中的盛遲暮猶如前幾夜,一點一點地像黏糖兒似的往他懷裏鉆。

從一尺遠的距離,慢慢地靠近、再靠近。

最後,她整個人都貼過來了。

任胥屏住呼吸不敢動,心裏卻一片火燙。

跟著腰間多了一只游移的軟手,盛遲暮又牢牢抱住了他。

任胥也是習武的,自幼身體底子好,鉆到被窩裏沒一會兒便一片滾燙,盛遲暮卻是天生體寒,最是怕冷,自從和他同床共枕之後,便時不時不自覺地躲到他的懷裏來睡,然後黎明蘇醒時,發覺摟著自己後,又會驚訝和害羞,他覺得她發楞的時候生動鮮妍,比任何時候都可愛。

她又乖乖地滾到懷裏來了啊。

任胥咬著一瓣唇偷偷地樂,捂著嘴就是不發聲。

“暮暮,對不起。”

任胥活了這麽多年,兩輩子了,前世還做了幾年皇帝,對於揣摩人心,他偶爾也能得心應手。

他指使手下在西峻山對盛家花車劫道在先,這事讓盛遲暮心中必存了芥蒂,他對蕭戰那些仇恨,對於沒有前世記憶的盛遲暮來說確實很難理解,他自己也沒辦法解釋,所以很多事他能拐彎抹角插科打諢就過了,她心裏一定又以為自己提防她,不把她當內人了。

“暮暮,娶你,可是我最大的願望啊。”

趁著她尚未蘇醒,任胥在她的鬢邊,一縷撲鼻而來的幽蘭清芬裏,手捧住她的左臉頰,吻了吻她的青絲,眼眸一片柔色,是白日裏看不見的溫情脈脈。不過這樣的溫情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醞釀成了一股熱。

自作自受的太子殿下咬唇看著能看不能吃的嬌妻,最後忍著火,下床,洗澡!

盛遲暮從睡夢中醒來,身畔的人杳無蹤影,她眼神迷茫地看了看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床位,齊嬤嬤伺候一直昏昏然恍如未醒的盛遲暮洗漱之際,趁著時辰還早,與她說了會兒話。

“縣主嫁到了皇家,就要有皇家的規矩,老奴有幾句話憋在心底裏很久了,雖說不大中聽吧,但一定是句句為了縣主好的。”

盛遲暮道:“嬤嬤你說就是了。”

她自幼時起,齊嬤嬤便在定遠侯府了,齊嬤嬤忠心不二,也是她母親親自指的人,陪她一路跋涉到長安,她身邊信賴的本來便沒幾個人,齊嬤嬤算是其中之一。

齊嬤嬤挽起盛遲暮一綹鴉發,替她靈巧地盤成了一個墮馬髻,宮花翠羽穿綴左右,花鈿玉環參差上下,菱花鏡照出個姣花般的人兒,齊嬤嬤看了眼,不由嘆道:“殿下心裏頭有縣主,所以疼著寵著,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又是太子,縣主有時候就算生氣了,也不該……”

盛遲暮擰眉,“我不該生氣?”永遠不能生他的氣?

齊嬤嬤搖頭,“當然不是,只是縣主生氣歸生氣,叫他知道便是了,你冷他幾日,這樣可以,但奴知道縣主你的心思,一般人要是犯了你的忌諱,恐怕以後便再入不得你心了,殿下他不是外人,是你的夫君,你冷他幾日,但不要因此就和他生分了才好。”

齊嬤嬤不知道盛遲暮為了什麽對任胥不理不睬,但這些話總歸都是不錯的。

其實盛遲暮從沒想過和任胥生分了,她就是有些不適應,任胥掏心扒肝對她好,她知道,也習慣了,可是他這麽好,卻不信她,盛遲暮心裏不快,可是真和他以後冷了,又覺得……有點點難過。

大概,大概她是真的有點心動了?

“齊嬤嬤,那我該怎麽做?”

沒想到有一日縣主竟會問這種問題,齊嬤嬤一怔之下,又明白過來,縣主心裏頭可惦記著姑爺呢,臉皮還是薄了些,齊嬤嬤心裏頭跟明鏡兒似的通透,嘴裏笑吟吟道:“縣主不妨先真冷殿下兩日,一方面正好教殿下真明白你不高興了,日後不敢再犯了,一方面,也讓他想法設法來哄哄你啊,這可就試出來縣主在太子爺心裏頭的地位了。”

盛遲暮訝然,“可是嬤嬤你方才又說,不讓我對他冷淡?”

“那不是這個道理。”齊嬤嬤握住她清涼柔軟的手,“奴讓縣主冷他兩日,那是假的,夫妻之間哪能沒有磕磕絆絆的地方,何況你們倆是現在都是皇家的人,他身份地位高,縣主平日裏就是太順著殿下了,這樣你難免處於弱勢。”

說罷,在盛遲暮若有所思地沈吟之中,齊嬤嬤切切叮囑道,“其實奴也看出來了,殿下太寵著縣主你了,但他自個兒又是太子爺,縣主很多時候不能違逆他的心思,總默默將就著,這可不行。夫妻兩個之間,那總要有個拿主意的,萬一將來遇到了事兒,他為了周到顧及你,你又畏他身份,那到底誰來做這個主?”

齊嬤嬤今日說的都是盛遲暮以前不曾聽過的金玉之言,她楞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說到底,縣主就是太年輕了,人又臉皮薄,非得自己經歷了方能體會,要不然侯夫人哪能把這事交給她來說。

盛遲暮在齊嬤嬤隨同下出了帳篷,只見籬笆紮的校場上,熟悉的身影在練劍。

任胥穿著玄青刻絲短衫,此時那幫跟在他身邊的護衛都將太子圍著,一個個眼如銅鈴地瞪著,仿佛不敢相信,太子爺那點微末伎倆別的人不知道,自幼跟他一塊兒長大的護衛沒有幾個不知道,還有幾個甚至是手把手教過任胥的師父。

阿四用手肘捅阿三,“你說,咱們太子爺到底啥時候,拜了別的師父?”

今天從任胥起手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不對了,太子殿下以前習武可沒這麽認真的。

阿三搖頭,“我哪兒知道,殿下真是撞暈之後,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阿四忽地一扭頭,一本正經道:“我瞅你這麽笨,不如我把你撞在那張大鼓上,你撞暈了,醒過來以後說不準就聰明了。”

“你大爺的!”向來寡言少語的阿三忍不住爆了句粗。

任胥聽到動靜,還劍入鞘,額頭上汗水淋漓,遠遠正瞧見帳篷前的盛遲暮,綻出一朵燦爛的笑容來。

像一朵傻兮兮的向日葵。

盛遲暮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突然很想笑。

齊嬤嬤出聲咳嗽,提醒了她一句,“要面無表情,冷冷走過去,縣主,咱們先走。”

“嗯。”盛遲暮記著嬤嬤教誨,於是拂了拂衣袖便信步而去了,再沒有看任胥一眼。

那筆賬還沒揭過去,任胥無奈地嘆了一聲,默默聳肩。

盛遲暮也是不知道往哪處走,便閑散地漫步到了溪邊,皇室的人在溪水上游,很少有外姓人能看見,但當盛遲暮站在水邊的時候,下游突然多了三十幾個長安貴族,他們游樂玩耍、飲酒賦詩的聲音都刻意弄得大得很,仿佛生怕盛遲暮不肯皺著眉頭多看一眼似的。

齊嬤嬤這時候才坦白:“奴昨日大膽了,送藥的時候,只說藥是太子殿下賜的,兩位小殿下已經招供,太子殿下自會讓他們領罰,沒有照縣主您的吩咐。”

盛遲暮昨晚也只是一句氣話,齊嬤嬤此時才道:“奴也知道縣主昨晚鬧了點脾氣,有些沖動,其實您既然做了太子妃,對外姓男人還是離得遠些,蕭四公子……雖實不相瞞,奴以前總以為縣主的歸宿必定是他了,但事已至此,縣主現在最近最親的人,就是太子。”

最近、最親的人,就是任胥。

確實啊,他們都做過那麽親密的事了……

“我沒想同蕭戰——”盛遲暮娥眉如柳,微微一彎,“多年前我不懂事,把他當哥哥一般對待,現在,就算是當哥哥,我都沒有那份心了。”

她在男女之情上,雖然單純青澀,但又不是傻的,她昨晚便察覺到了,蕭戰看著自己時眼中的炙熱,那如狼似虎的奪占欲。

齊嬤嬤說得對,她以後要離蕭戰更遠才行。

越是有瓜葛,越是要避諱,她雖然惱任胥,但也不想引起些不必要的誤會。

齊嬤嬤盯著沈默望著一泓銀光微瀾的秋水的盛遲暮,露出一個意有所指的笑容來,“縣主,奴跟您久了,真是很多年都沒見過您生誰的氣了。”

就算是西峻山外遇到刺客,她也是寡淡的一絲喜怒都沒有。

盛遲暮眼眸一動,只聽齊嬤嬤笑道:“上一回還是為了二公子看上的那個羯人女子。其實能讓縣主生氣的,只有縣主心裏在意的啊。”

齊嬤嬤的笑語雖輕,但卻猶如驚雷一般。

她在意的人——

她心裏真的開始在意任胥,喜歡任胥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