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現下也是左右搖擺，這時候若是信錯了人，那就是土崩瓦解。

“還是等到這幾副藥給母親喝了，說不定就緩解了，這三兩個大夫來回的方子也都差不離，就別勞煩薛先生了。”

“二姐……其實我之所以擔憂二娘，也是忽而想到了我娘。其實當初，若是她生病的時候，我也能像二姐一樣陪在她身邊，也許……不提了，這說來說去，都是我這做女兒的不孝，風寒的時候，沒能悉心照料。可這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風寒，會要了人命。”

二姐應是本就心中疑慮，見我盯著她，擡擡手將其他的丫鬟散了。只留了沁霜在房中看著墨兒。

“穆清，你可是……可是察覺出……”

“二姐，二娘最近是不是時常有飲用紅糖煎茶，尤其是得了咳疾以後，先是很快好了，然後忽然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一下子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聲音斷續的顫抖，

“你……你是怎麽知曉的？”

“我在回德化的前一個月，那時候我向家中打來電話，她不斷咳嗽。我細細問了，她只說是患了風寒，染上咳疾。我還問她，濕癥和頭風有沒有覆發，她也只是說服了藥茶，不打緊。之後病情忽然就加重……”

二姐慌了神，回身站到椅子前，把著扶手，緩了緩，

“這才什麽時候，就開始……我娘性子最算不上最溫順最賢淑，但向來也都算是夠恭敬的。她本就家室顯赫，又是家中的主母，後院的事甚至是父親生意上的事，哪樣不是她能管得。我們母子，只是想安生過生活……”她說著轉過身踱步，聲音中多了一絲嗚咽。

“二姐，穆清今日之所以過來，就是因為不想看著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回。若是……若是二姐信得著我，就不妨讓先生看看二娘的病情，時間拖得久了……”

守門的小丫鬟走進來，我聽見腳步聲，看向門口，

“二小姐，凝瑛姑姑過來，說是代夫人過來問問二太太的病情。”

她擦了擦臉，眼睛還泛著淚，以她現在的情緒，怕是難以應對。

“二姐，你先守在二娘踏前，我就說是來探望二娘，順帶著些糕點來給墨兒，其他的……看看再說。”

“……好”我同二姐進到內室，一邊拿著帶來的糕點哄逗墨兒，一邊裝作勸說著二姐。

凝瑛姑姑進來，我摸了摸墨兒頭，給了他一塊糕餅，

“姑姑。”

“三小姐也在呢。”

“這不是上午，雲笙說瞧見朱媽追著這調皮的孩子，吵嚷著要吃糕餅，還滑了腳。我那兒正巧買來的，聽說二娘生了病，正好一道看看。”

“二小姐怎麽了，怎麽還抹上眼淚了？這有病了要治，哭是沒用的，這小少爺還這麽小，等著您照顧呢。”

琳瑯遞了手上的帕子，給二姐擦擦臉，

“姑姑說的是，勞煩大娘掛心，一直在吃著藥，總歸是會見好的。”

“夫人也是最近夜裏難免，腸胃不適，怕是這時節熱燥，難免心中郁結。老奴也是懂些醫術的，既然來都來了，二小姐信得過，就讓老奴幫著看看？”

我擡了眼，幫二姐接了話，

“我都差些忘了，姑姑先前跟著我去了昌南，那時候水土不服的，小病連連，還好是有姑姑照料。二姐，莫不就讓姑姑看看？”

站在桌旁的琳瑯許是聽出了我話裏的意思，低頭開了口，

“小姐，就讓姑姑幫著看看吧，太太難受著，小姐也難受。”

“……那好”

凝瑛姑姑到床頭，幫著二娘瞧了瞧，臉上時好時壞的，總算是起了身。

“姑姑，我娘她……她怎麽樣？”我走到二姐身旁，摟著她的肩膀拍了拍。

“二太太她這……病的確實蹊蹺，我瞧著，和我在以前的莊子裏看過的病很像。也是開始的時候，就只是個風寒，然後是咳疾、昏厥，然後就……”她眼神飄忽著，話說了半頭。

“就怎麽了？”

“就發了瘋啊！”

二姐嚇得軟了腿，向後一跌，我趕緊抓住她，

“二姐！”

“可……可有的醫？”

凝瑛姑姑皺著眉搖了搖頭，我也跟著著急，

“真的沒法子，能不能送二娘到其他的地方，這外頭的醫生見得多。”

“不可行，這病本就不是光彩的事，這些日子找來的雖然夫人都知會我做打點，可是這一來二去的，總歸是要難免風言風語的。我也是聽了幾個大夫說的癥狀，向夫人稟報了，這才過來。眼下是要封了院子，不能宣揚了。二小姐也不能再帶著小少爺在這裏，小少爺年幼，抵不住生病的。”

“這……這要是再封了院子，不管不顧的，我娘不就真的危在旦夕了。再怎麽樣，我也得守著她。”

“若是二小姐執意要守在院中，小少爺不如就交給其他的媽媽來照顧，這兩頭總歸是要舍掉一頭的。”凝瑛姑姑把著手腕，瞧了瞧昏沈的二娘。

以二姐的性子，肯定是不會輕易放下自己的母親，只是要是將墨兒交出去，上午的事情僅僅是個開頭，墨兒一定是會有危險。

“可是墨兒的性子，其他人也是難以親近，總是哭鬧……”她轉過身，“三妹，我看這孩子和你還挺近的，也不哭鬧，你能不能先幫我照顧幾天。”二姐扯著我，想是她也信不得他人。

“二小姐，這三小姐眼看著要出閣，怎麽能無端養個孩子，說出去是要招人笑話的。”

“不礙事的，再說了，這孩子養在內宅，大姐不是胎還沒坐穩，朱媽也要照看大姐。下聘的事還有段日子，我也是閑著，難得墨兒還挺喜歡我的。對了，我記著小時候照看我的林媽也在城南的山腳休養著，要不就讓林媽回到院子裏幫著看幾天，先住在我院子旁邊，姑姑覺得怎麽樣？”

凝瑛姑姑低頭尋思著，側了身子，

“這我還要和夫人說一聲，應該是不打緊的，實在不行，老奴也是可以照看小少爺的。二小姐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這諾大的宅子，上上下下的丫鬟媽媽，難不成還照顧不了一個孩子……”

她說完走到沁霜身邊，想抱過孩子。這眼看要將墨兒遞進“虎口”，這孩子好像都知道似的，姑姑的手剛搭到她身上，墨兒就開始大哭，還抓破了凝瑛姑姑的手，小指甲劃傷出一道口子。

“姑姑，你沒事吧，都出血了。我見著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我還覺著這孩子挺好哄得。”

沁霜抱著墨兒，輕拍著他，也被孩子扯開了頭發。二姐趕緊接過孩子，這才算是逐漸安分下來。

“這孩子，總是這樣，上回見著二姐的時候，我還以為不怕生了。我若是真要照料母親，也分不出神來，方才姑姑的話也很有道理。我看這樣吧，我先回家，把墨兒交給沈府的奶娘照顧，養在婆母身邊也跟長輩親近些。這樣我也能專心照料母親，院子裏的丫鬟就挪走些，這病要真是傳染，也別害了別人。”

“瞧二小姐說的，這丫鬟本就是在府上照料貴人的。再說現下還不知這病是不是有人得了，要是這麽帶人回沈家，萬一哪個丫鬟染了病，擴散出去，就不成了。大小姐說是過兩日就回府了，直接讓朱媽帶著，男孩兒總歸是要歷練歷練的，二小姐總不能一直這樣護著他。”凝瑛姑姑這下是鐵了心要拽走墨兒。

“可不能總是這樣哭鬧著，一兩歲的孩子，嗓子都快喊啞了。這壽宴上也沒有和沈家的長輩多說上兩句，想想總是覺得失禮。既然這孩子還算是依著我，那暫且讓我帶著，這沈家既是二姐的夫家，我也要出閣了，就當是代替家中去拜訪。大娘那邊也該有人照顧著，姑姑說是吧。”

她見實在找不得旁的由頭，臉上也掛不住笑模樣，

“對了，聽說三小姐上午請了壽宴上送織錦的薛先生。”

“姑姑不說，我都差些忘了。這不是這兩日，總是夢魘，這先生不是懂占蔔之術，想請他為我解解夢。我從前還聽說，這有的人若是不小心昏睡不醒或是得了失心瘋，這請通曉天機的人，算上一算，也是有用的。我還想著，要不要讓先生給看看，興許有用的。”

“這讓男子進內室，且不說別的，三小姐這出閣前，就不合時宜。”

“西廂房中不是空著，後院男子不便進來，那不若就找兩個健壯的家丁，挪了過去。廂房後面正好通著小園子，若是擔心染病，就先給二娘穿上裹緊。這最要緊的還是治好病，要不然二娘家中也是放心不下的，孟家祖母上回來的時候我還不小心沖撞了，著實被嚇了一跳。”二娘的母親本是家中嫡母，當初本就不是十分滿意這門親事，只聽說當初二娘嫁的也是不情願，但卻執意嫁進連家。那是我的年紀小，只是記得孟家祖母臉上就不似是個慈善和藹的主兒。不要說是凝瑛姑姑，就是大娘，也難對付得了。

凝瑛姑姑聽我如此，便松了口，點了頭回去稟報。

二姐抱過孩子，吩咐沁霜送姑姑出門，眼見著凝瑛姑姑走了，這才扯著我進內室，

“小妹，這可行嗎？”

我拍拍她的手，墨兒緊抱著她的脖子，

“二姐，眼下的境況算是到了幾近山窮水盡。我娘當初走的時候，她家中父親過世，母親重病，家道中落，早已無可憑靠。但是二娘和二姐不同，大娘多少還是會忌憚著孟家祖母，我只告訴姑姑是為二娘算蔔，她也沒什麽理由拒絕。二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保護墨兒，他是沈家的長子，於你和沈家都是極為重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