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他從門縫中瞧過來，嘴角的笑讓我只敢在心中說著“登徒子一個”。

這才註意到他解了快一半的扣子，袖子也隨意挽起。胸前起伏著，緊實的身材燈光下映著，想是汗弄濕了衫子。

我下意識的使勁兒一扭頭，硬生生撞上板子，一聲悶響，

“呃……嘶……”

他“噗嗤”笑出聲，站起身，

“我就是隨口說說，你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我按著頭，不知所措，

“要不你……你還是去床上休息一會兒，等藥效過了，穿戴好衣裳，免得明天更說不清。”

“你說什麽？”我越說聲音越小，他大抵就沒聽清。

“沒什麽，我有點兒累了，先小憩一會兒，要是有人來了，你就叫醒我吧。”說罷我閉了眼，裝作睡覺。

“那我可就真的到床上睡覺了，免得你又嚇得撞上櫃子。”第五文彥的聲音遠了些，應該是站起來了。

可能是因為折騰了一天，閉眼沒多大的功夫，竟真的睡著了。

一直到清晨，天剛擦亮，窗外的光線鉆進來，正好晃到我的眼睛。

我覺得渾身酸疼，脖子都是僵的，勉強動了動。

“醒了。”第五文彥的聲音傳過來。

“嗯……你早就醒了？”

他好像伸了懶腰，也在活動著，

“沒有，也是剛才……被光晃醒的。”

昨天我睡著之前，明明記得他不是到床上睡了嗎？可能是醒過來的時候剛坐過來的。

“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該有人來找我們了。”

我從門縫中看著窗外，他說完這話沒出一刻，門外就傳來熙攘聲。

“二少爺……”

“三小姐……”

“應該是有人過來了，我到門口去看看。”第五文彥遠離的腳步聲，我跟著坐起身。

現在身上還穿著第五文彥的外衣，裏面的衣裳又是壞的，就算是這裏面有衣服可換，我換上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先出去再說吧。

“我在這兒！”他在門口喊了一聲。

“二少爺，二少爺你在裏面嗎？”

“我在，三小姐也在這兒呢。”

“啊？”

“先別說這些了，快去找把錘子，把門上的鎖敲開。”

“哦……好，二少爺在這兒呢，快找把錘子，把鎖砸開。”

我只得坐在裏面，等著外面的人來救了。

“那我家小姐呢，看見我家小姐了嗎？”我聽見阿夏的聲音。

“三小姐也在裏面，先別說了，快救人出來。”

用不了多久，門口的人敲了鎖，幾個人沖進來。

“二少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

“我家小姐呢，怎麽沒見我家小姐。”

我聽出她焦急的找我，就應了一聲，

“阿夏，我在這兒。”

“小姐……小姐！”她尋著聲音找過來，“小姐，你怎麽被關在這兒了。”

“先別說了，承德，把錘子給我。”第五文彥走過來，“阿夏，你先起來。”

“好，那二少爺，您小心些。”

“少爺，還是我來吧，免得傷了您的手。”

“沒事兒……你盡量往裏面靠一靠，捂上耳朵。”我聽見他的聲音，答應了一聲，身子貼在裏面，盡量遠離門鎖。

隨著一聲響，櫃子一震，門就開了。

我蜷著身子，呆呆看著站在旁邊的第五文彥，手上拿著錘子。

“承德……”他把錘子給了承德，朝我伸過來右手，想拉我出來。

我扶著他的胳膊，從裏面出來，腳下還是麻的。

“小姐……”阿夏過來扶住我，“小姐，咱們先坐一會兒。”

她蹲在地上，眼淚快要流出來，

“小姐……你怎麽樣？不會是在裏面關了一夜吧……我給你按按腿……”

“你別著急，我沒事，只不過是在裏面坐的久了，腿上有些麻，一會兒就好了。”我在一旁寬慰她。

第五文彥走過來，我才註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早就整理好，只是頭發有些淩亂，下顎的胡渣冒出來，

“沒事就好，承德，你先回去告訴家裏，就說我們沒事，免得家中擔憂。還有，你們幾個，都出去吧，等三小姐好些了，再帶她回去。”

“等等……”我站起來，想是緩過來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他看了看我，輕點頭，勾著眉角，

“好，走吧，有人等著我們呢。”

“小姐，慢點兒。”阿夏一路上守著我，生怕我再被風刮了去似的。

坐在車上，我又開始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想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回了第五家，家中正廳坐著夫人太太，那場面就好像過去的衙門，審堂下的犯人。

“穆清，瑾瑜，你們兩個沒事吧。”

“沒事。”

“三小姐……你這身上穿的，好像是瑾瑜的衣裳吧。”自然是誰都看得出，只是沒像三太太這樣把話挑明的罷了。

第五文彥餘光掃了我一眼，我沒有說話。

“昨天雲笙說找不到穆清，我就跟著找過去，見她沒來得及穿外衣，就給她披了衣裳。沒想到就這功夫，就被人打昏了，關在了瓊樓後面的樓上。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穆清被關在了房間的櫃子裏，一直到今天一早，才被承德他們救出來。”

大夫人點了頭，承德走上前，

“正如少爺所說，我們早上趕到的時候，三小姐就被關在櫃子裏。是少爺吩咐我拿了錘子，才敲開鎖頭。本來想著連小姐休息片刻，我先行通報。可是三小姐怕府上擔憂，就急匆匆的跟著回來了。”

“既是這樣，穆清快回房休息吧。”大夫人吩咐了話，我剛要轉身，三太太身旁的丫鬟絆了我一跤，一伸手，扯了我穿著的外衣。

“三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吧。”

衣襟前的扣子被拽開，我被扯壞的襖裙露出來，我拽了拽，這下是真的瞞不住了。

三太太佯裝驚訝的表情，不停的看著我和第五文彥，

“這……阿夏，先扶三小姐上樓換件衣裳，梳洗一下吧。”

我上了樓，只能等著第五文彥來圓這件事了，依這情形，估計他也編不出什麽。

凝瑛姑姑跟著我回了房間，又叫阿夏出門候著，我脫了外衣。

“小姐，到底怎麽了？”我肩上竟被掐的青紫。

“昨天周家小姐登門，要我和二少爺隨她出去，後來我就和他們分開，獨自坐在瓊樓。只是我沒想到，瓊樓也是周家的飯店，在樓上碰見周家少爺周晟。他請我喝了杯酒，我沒多想……現在想來是周晟使計，只是他沒料到，第五文彥會找到我，被他嚇走了。可能是周晟想報覆，結果就把我們鎖在別苑樓閣。”當下的境況，我自然不能和盤托出，畢竟凝瑛姑姑是最忠於大娘，上次死在牢獄之中的人，就讓我有所懷疑。只是礙於沒有證據，不能隨便開口。

“竟有這等事，光天化日的，就將小姐擄走了去。這周家就算是仰仗權勢，也不能如此。不對，小姐，依著您的話，二少爺怎會如此及時救下您？”凝瑛姑姑話鋒又轉回來。

她從櫃子裏給我找了換洗衣服，放在一旁，

“畢竟我們現在是在第五家，最近發生的事又繁亂，這二少爺本就心思難測。”

“我自己來就行了，姑姑，我有些累了……”

她聽得我的意思，沒有再多說，點了頭，

“那老奴先幫小姐放好水，等會兒小姐好直接換洗，也稍作休息。”

“嗯。”

待水放好了，我癱在浴缸裏，頭靠在後面，仰頭看著，瓷磚上面也是霧蒙蒙的，滑落著水珠。

反覆思量，到底是為了什麽，我和第五文彥同時被關在那間房，絕對不是巧合。

方才三太太見我穿著第五文彥的衣裳，之後我就被絆倒，刻意讓我在大夫人和正廳的眾人的面前無所適從，百口莫辯。

三太太前幾日去了文家，探望照顧自己懷有身孕的女兒第五文怡。剛才一進門就看見她已回來，難不成，除了凝瑛姑姑，連三太太都是大娘的眼線。若是如此，凝瑛姑姑就是裝作和她不相識，還是說三太太想陷害的其實是第五文彥，可是她不是膝下只有文怡一個女兒。第五文彥又不是嫡長子，平常表現的就是個浪蕩少爺的模樣，搭上他也沒什麽好處。

不過依著她的性子，若真是看不得誰，就是想滅滅威風，也不是沒有可能。

越想越昏頭，只好作罷，等洗過澡，躺在房間打算先休息一下，緩過來再說。

也不知睡了多久，雲笙來敲了門，

“小姐……”

我聽見她的聲音，只是低聲的應著，動了動，沒有起身。

她推門進來走到我身旁，小聲的喚著我，

“小姐，小姐……”

“怎麽了……到午膳的時候了？”

“小姐睡得沈，午膳的時間都過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緊忙坐起身，拉著簾子，見不得陽光，竟睡的如此沈。

“小姐，不用急，中午的時候，夫人就說不必急著叫醒您……”她回身拉了簾子，我用手遮了遮眼。

她見我眼睛不適，又拉上一些，

“夫人讓我轉告，有話跟您說，我見您許久未醒，那邊等得久了怕夫人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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