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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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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世人皆道皇帝老子坐擁天下,快活無限,但是真正坐到這個位置上,朱常洛才曉得,自己當初那位先祖朱元璋究竟有多麽強大,如今的內閣已經發展成熟,尚有司禮監輔助,但是朱常洛面對滿案的奏疏政務依舊忙的不可開交,從離開仁壽宮到現在,朱常洛批覆的奏疏超過五十餘本,看似不多,可著實耗費心力的很。

要知道,這些政務奏疏動輒數千字,才能把一件政務講的清楚明白,即便是朱常洛早已下令奏疏務求精簡,但是也只能將三千字的奏疏,減成兩千字而已,但是理解和處理起來的難度,卻絲毫不會下降。

每份奏疏,朱常洛都要仔細琢磨,分析,最後給出朱批的意見,形成諭令下發內閣,這可是個苦差事,饒是以朱常洛在東宮打磨了許久,但是畢竟在東宮只是觀政,他那個老爹盡管全力為他鋪路,但是畢竟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

甚至來不及在宮中指導朱常洛監國一段日子,就龍馭賓天了!

望著禦案上才剛少了一小半的奏疏,朱常洛忍不住嘆了口氣,怪不得從古到今,皇帝鮮少有活的長久的,天天幹這麽耗費精力的活兒,還拼命幹,能長壽才怪。

於此同時,朱常洛又再度對於老朱同學的工作狂精神表示無限的敬仰……

“皇上,陳公公回了!”

王安悄然奉上一杯熱茶,輕聲稟告道。

“哦?召他進來!”

朱常洛從奏疏堆當中擡起頭,放下手中的朱筆,眼中驀地閃過一絲精光,一身的疲累瞬間消失,變得精神抖擻。

不多時,陳矩一身風塵仆仆的走入殿中,躬身行了個禮,卻被朱常洛擺了擺手制止。

“陳大監不必多禮,朕命你查探的事情,如何了?”

見得皇帝如此關註此事,陳矩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當下將在葉府當中的所聞所見一一道來,絲毫沒有隱瞞。

“混賬東西!真當他是朕的老師朕便不能處置於他了嗎?”

滿桌的奏疏被一掃而空,嘩啦啦的掉在地上,朱常洛一拍桌子,霍然而起,怒聲說道。

“陛下息怒,莫要因這些事情傷了身子!”

突如其來的怒火,讓在場的宮女太監皆是驚懼不已,紛紛拜倒在地,王安更是不住的扣頭道。

“陛下請暫息雷霆之怒,李先生終究是陛下的潛邸舊臣,若是貿然處置的話,恐會傷了臣下一片為國之心,叫外人以為陛下薄情寡義,請陛下三思!”

相比之下,陳矩就鎮靜的多,盡管朱常洛突如其來的怒火同樣讓他嚇了一跳,但是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開口勸道。

“都起來吧,陳大監一路風塵仆仆,先賜座吧,方才是朕失態了!”

深吸了一口氣,朱常洛緩緩坐下,面色也漸漸變得平和起來,陳矩見狀,終於松了口氣,而一旁的王安更是連忙起身,張羅的帶著一幹宮女內侍迅速將地上的奏疏和其他東西重新整理好,又親自給陳矩搬了個椅子,給朱常洛換上新的茶水,才默默的又回到了原地。

“陳大監是否在奇怪,朕為何突然如此生氣?”

緩緩舒了口氣,朱常洛輕輕放開骨節攥的有些發白的手,輕聲問道。

“回陛下,是!”

陳矩這些日子下來,也漸漸摸清了這位新天子的脾氣,平素待人寬厚,不拘小節,但是最不喜臣下糊弄他,若是有事情直接承認或可有轉圜的餘地,但是若是蓄意蒙騙,只會招致天子的怒火。

這話若是換了別人來問,陳矩必然會答不敢擅自揣測上意,但是這些場面上的話,在當今面前,卻是最好都不要說。

所以陳矩老老實實的承認了,老實說,他的確覺得李廷機說的話太過冠冕堂皇,在司禮監呆了這麽多年,他早就清楚,無論是誰,都不是完全大公無私之輩,所作所為都必然摻雜著自己的私利。

一如李廷機的所作所為,雖然說是為了清除浙黨,但是實際上卻是為了自己能夠上位。

不過這種事情陳矩見得多了,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若是對李廷機沒有好處,陳矩反倒會覺得奇怪,這件事情在陳矩看來,其實平常的緊,他雖然同樣不滿李廷機擅作主張,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浙黨這些年在朝中一家獨大,的確已經到了非遏制不可的地步。

李廷機想要扳倒沈朱兩位閣老,固然是方便自己上位,但是對於朝廷,對於帝黨一脈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陳矩實在是不明白,朱常洛為何會發這麽大的火……

“朕這裏有一份錦衣衛的密疏,陳大監不妨瞧瞧!”

朱常洛從手邊的盒子裏翻出一份奏疏,遞給一旁的王安,示意他交給陳矩。

陳矩接過奏疏,迅速的瀏覽了一遍,卻是不由得皺起了眉,輕聲呢喃道。

“李廷機?顧憲成?東林書院?”

奏疏上寫的東西很平常,至少在陳矩看來是這樣,和尋常的奏疏不同的是,這份奏疏明顯充滿著濃濃的錦衣衛風格,上面詳細記錄了前文選司郎中顧憲成被罷官歸鄉之後開辦書院,結交朝臣的行為。

尤其值得註意的是,顧憲成常常和一些朝臣書信往來,陳矩掃了一眼這些朝臣的名單,發現其中大多是底層的官員,但是也有幾個朝廷大員,其中最為顯赫者,便是李廷機!

眼瞧著陳矩將奏疏遞回,朱常洛方才開口道。

“陳大監看完了,可還對顧憲成此人有印象?”

“回陛下,臣倒是記得此人,曾是前吏部尚書孫鑨的得力幹將,為人低調,但是頗喜誇誇其談,收攏人心,常議國事,多談大義而虛實務,後被孫鑨牽連,被先皇罷黜回鄉!”

陳矩想了想,開口回答道。

顧憲成在朝的時候,尚且是張誠的時代,但是陳矩當時身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和他有過接觸,不過看樣子,陳矩對他的評價卻是不怎麽樣。

“大監說的不錯,朕當時曾和此人有過交情,此人確實重大義而輕事務,滿口國家朝廷,臨到朝事之上,卻最懂趨吉避兇,大義在彼輩眼中,不過是可以隨時拿來利用的工具罷了,當初此人被父皇罷免,辭官回鄉,開辦書院廣邀士林中人諷議朝事,朕便有所警惕,不過當時朕乃一介閑散親王,力有不逮,不過自朕開府之後,便嚴令王府舊臣,不得與民間之人過多談論朝事,日後正位東宮,亦是如此,可誰料,這李廷機簡直是將朕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朱常洛的口氣越發冷淡,隱約帶著一絲咬牙切齒。

但是落在陳矩耳中,卻是讓他卻是越來越心驚。

陳矩和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有些交情,故而隱約知道後者這些日子在清查東林書院,也知道李廷機和東林書院有所聯絡,但是方才看了奏疏,他才知道李廷機和顧憲成牽扯的這麽深。

更重要的是,他沒有料到,皇帝竟然會對此事如此生氣,他侍奉了當今也有一段日子了,還是頭一次看見今上生這麽大的氣,似乎在今上的眼中,和東林諸人談論朝事,甚至比李廷機在廷議之上擅作主張更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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