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這邊剛出電梯，便聽到前臺急急召喚她：芳姐，這位先生要見孫董事長，可您剛才才說過……

她一臉的為難。

小芳見過方修，還知道孫總待他的態度很不一般。可是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可不敢請示孫總，能不能讓他進去。

方修輕輕笑了笑，他說：“不必為難，只管讓我上去就行，出了事算在我頭上。”

小芳覺得，自家老總現在的模樣定是要找人出氣的了，自己與她最近，過去的經驗告訴自己，十之八九這次還是自己倒黴。不過現在自己去買酒了，有人替自己頂這個雷，也是很不錯的。再說，這位帥哥看著這麽儒雅，孫總應該舍不得沖他砸東西吧。

若是他能把孫總的火氣撫平，倒也不錯。

“好吧，你上去吧。不過說好了，我可不知道這件事。”小芳切切叮囑。

方修抿嘴淺笑著點點頭。

方修上了十四樓，站在孫霽青辦公室面前，敲了兩聲門，沒有回應。他便說道：“霽青，是我。”

還是沒有回應。

他又道：“你不說話，我只好一直站在外面了。”

一會兒，裏面終於有了些響動，“進來吧。”

“你，你怎麽來了？”孫霽青佯裝著輕松。

“我來看看你。”方修依舊站在門口，“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說完，他看著孫霽青溫和一笑，孫霽青回一苦笑。

“坐吧。”

“不大開心？”他問。

孫霽青有時候覺得方修實在有洞察人心的本領，不論自己如何掩飾。所以，很多時候，自己不想說的事便可以不說，待在他身邊依舊安心。

“沒有，都是生意上的事，遇到多了也就正常了。”孫霽青笑了笑。

方修還是淡淡的一笑，他平和的聲音說：“霽青，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少一點要強，或者我少一點要強，或許我們倆早就在一起了，對麽？”

孫霽青心頭顫了顫。

他說得沒錯，對於自己和他的那一段，自己也是這麽總結的。他們倆是最相似的兩個人，所以彼此珍惜彼此愛護，可是命運對他們做了不同的安排，而誰都不願意遷就誰。

可是他忽然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

“你想對我說什麽？”

方修點點頭，道：“我下午原本是有個會的，在市局召開，我作為公安廳廳長出席，電話裏聽到市/委/書/記說起他中午參加一個婚禮的事。聽說了一點兒。”

孫霽青訥訥：“市/委/書/記？……”

“桑華在歐尚主抓建築設計，所以和負責城市建設的□□有很多交際，這次大婚，自然也請了他去。”

原來如此。

孫霽青苦笑，“壞事果然傳千裏。”

方修斂了笑容，“你很在意他。”

孫霽青搖搖頭，聳聳肩，歪頭笑道：“算不上，我和他是一紙合約的交易，乍一聽到他有事瞞我，覺得被欺騙了而已。在生意場上，這很正常。”

這時，小芳掐著時間，氣喘籲籲的奔到了孫霽青的辦公室，推門就道：“孫總，酒。”

望向方修的眼神，孫霽青臉瞬間紅了又紅，就像是理直氣壯說謊話的小孩，被家長當場拆穿。

“出去。”孫霽青說。

“啊？”小芳雖然急忙奔上了十四樓，可是魂還丟在樓下呢。來不及反應，又舉著袋子說：“孫總，您不是要我買酒的嗎？這是五十二度的，挺高的了。”

孫霽青桌子一拍，“出去！”

小芳身子一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單聽到“出去”兩個字，便連忙關門消失。

方修輕聲勸道：“既然那麽在意他，為什麽不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呢？”

“我這人乾綱獨斷慣了，不喜歡深明大義。有什麽好解釋的。”

方修嘆氣，“霽青，你我便都是因為這樣的個性吃了苦，何必再讓一段感情因為這個受傷害呢？”

孫霽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如果他這麽容易就離開，那他離開好了。”一時血氣，說完才發現說錯話了——這話她對誰說都可以，唯獨不應該對方修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慌忙解釋。當初是自己決心回國的，怪不得別人。

方修嘴角上揚，依舊淡淡一笑，可眼底卻浮上一絲神傷。

“喝酒傷身，只怕需要很一段時間的調理，你每天還有那麽多的事處理。別喝酒了。”

說完，他起身。孫霽青一把拉住他，緊張道：“你介意了？”

方修反握著她的手，笑了笑，“沒有。知道你心情不好，我特意把自己送來給你做出氣筒的。怎麽會生氣呢？”

孫霽青此時被他握著雙手，特別想像個小孩或者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撒嬌，耍賴，讓他別走，留在自己身邊。

可惜，自己已經失去那種技能了。

她說：“謝謝你來看我。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送走方修，孫霽青背過身就哭了。

明明可以握住他的手，明明可以不這麽孤獨的。

這一切，都是自己活該。

小芳敲敲門：“孫總，酒，還要麽？”

孫霽青抹抹眼淚，沒有轉頭，嘆息道：“拿出去吧。”

她又盯著外面的高樓大廈，人來人往發呆了許久。傷心時，人也柔軟了許多。嘴角一咧，一股熱淚流進耳朵。

回想許多的往事，兜轉三十年，身邊無一人相伴。

她擡手撥了個號碼，很快傳來方修溫和的聲音，“霽青，是有什麽事嗎？”

“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回國，而是和你在一起，我們會不會很幸福？”

對方很久沒有回應，然後依舊是淡淡的聲音，“霽青，別做這樣的假設。”

孫霽青苦笑，今天自己是怎麽了？好像格外的多愁傷感，她無聲的抹抹眼淚，“我知道，就是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活得挺可憐的。我在想，如果當年我沒有堅持回國，那我活得一定沒有這麽累，說不定還挺幸福的呢。”

“可是那樣你一定會後悔。”方修說。

她哼笑：“說的不錯。謝謝你。”

小芳助理一定覺得今天倒了血黴了，好不容易走了個方修，又來人了。

她只好打電話說：“孫總，有兩位女士過來要見您，說是您的大學同學。其中一位姓殷。”

一位姓殷，必是殷雨涵了，不過孫霽青現在根本無心見他們。卻想到因為自己的出席，畢竟讓殷雨涵的婚禮惹出來不痛苦，便吩咐了句：“讓小芳帶她們去我辦公室。”

說完，自己便上下一圈，巡視各部門今日工作情況。

差不多快下班的時候，孫霽青終於回到了辦公室。

原來是殷雨涵和楊勝男。

這倒是孫霽青沒想到的。

“曄曄，你回來啦。”兩人起身，笑著。

孫霽青笑著請她們坐下，又讓小芳去泡茶，自己則徑直走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靠了上去。

“你今日結婚，怎麽想起到我這裏來了？”

殷雨涵說：“下午已經沒什麽事了，桑華和他的朋友去了活動中心玩了，你知道我的，很少有朋友交際。心裏邊一直想著上午的事……你好不容易和我們大家聚在一起，卻惹得你不痛快。便想來看看你。勝男說，她一直為過去的事愧疚，今日見到你，更是說不話來，聽說我要來見你，便也過來了。”

“噢。”孫霽青回了句。

楊勝男幹笑了幾聲，“之前聽李娜說你現在做些小生意，真是沒想到，原來你就是昱光集團的老板。你真能幹。”

孫霽青笑了笑。上午和她無話好說，下午依舊無話，真是不知道她來是為了什麽。

過分親昵，顯得太假。冷處理，又顯得自己無情。

“我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她笑著說。

說完這句話，孫霽青忽然意識到，如果一個人過得好，她才不會管別人好不好呢，因為自己心裏滿足充實；只有那些日子過得不好的人，才會把眼光放在別人身上。

再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孫霽青心裏便猜出了七八分。

還是殷雨涵說：“曄曄，勝男遇到了些事，都說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便想著說給你聽。”

孫霽青看在她開口的份上，點點頭。

楊勝男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她說：“曄曄，你是知道我的。我從小到大，按照自己的規劃走，從來沒遇到什麽挫折。所以一度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完美，一度目中無人……我現在很愧疚，當初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不僅沒有安慰你，還……”

“過去的事，都不必再提了。你若是有什麽難處，直接說吧。”

楊勝男嘆了口氣，“我覺得老天爺在報應我。我考了公務員，回了老家。家裏給找了男朋友，是環保局局長的兒子。”

孫霽青說：“在你們縣城，你也算是官太太了，應該很春風得意才是。你丈夫出軌了？”

楊勝男眼淚又流出來了，她很委屈，眼神卻很憤怒。

“不怕你笑話，如果他真是出軌了，在外面找了女人，或許我都能原諒……”

一句話一出口，孫霽青和殷雨涵兩人全楞了。原本強大又強悍的楊勝男，今日居然在感情上低賤至此。連這都能容忍，那她今日這般痛苦的模樣，到底是為了什麽？

楊勝男說：“我丈夫對我說，只要我肯為他生孩子，我在家就能上天。”

說完這話，她擦了擦眼淚，咬牙切齒的說：“你們說，他這是愛我嗎？我覺得在他眼裏，我跟母豬沒多大區別！”

一把剪刀瀝瀝的□□孫霽青的心口。她握了握拳頭，扯出了笑。

曾經的她，也有這樣的悲哀。

今日的她可以藐視所有這樣對待她的男人。

包括歐思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