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我還記得送你上飛機上時你眼睛的恨，”周揚說：“我以為你一回來就要對寅氏動手呢。沒想到你卻遲遲沒有，之前就算有什麽對寅氏造成損失的，也都是公平的商業行為。代言人的事張總談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差不多要定下來了，所以寅氏在找那演員的時候，不可能不知道。這次他主動挑事，你是怎麽打算的？”

孫霽青托著腦袋外頭想了想，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轉而問道：“你手頭上有那代言人的詳細資料嗎？或者聯系一下張總問問。”

周揚一向聽從孫霽青的話，她說什麽便是什麽，便沒再追問下去。他給和田的張總打了個電話，很快一份郵件傳到孫霽青那裏。

看了半天後，孫霽青對周揚說：“讓小芳聯系這位演員的經紀人，約個時間就說我要親自和他面談。”

周揚問道：“小青，你是怎麽想的？”

孫霽青笑了笑，“周揚哥哥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麽好脾氣。對寅氏，我可不願意吃這個啞巴虧。”

周揚見她如此心思，倒還像是自己認識的小青，便放心了。

那位演員的經紀人估計是知道自己不講信譽在先，這次又是昱光的董事長親自約談，便很是給面子。在自家演員最火行程最滿的時候，能夠擠出時間。當天下午就給出了兩個小時。

孫霽青研究過這演員的資料，甚至在自己讀書的時候，還追過他的電視劇呢。所以對他頗有了解，知道他入行十二年，卻一直不溫不火。說得好聽點兒，是走實力派路線，低調不愛炒作；說的不好聽點兒，就是缺乏資源還挑戲，眼界兒太高了。

這樣的人在娛樂圈那樣的名利場都能不為所動的話。孫霽青認為錢是打動不了他的。

那到底是什麽誘惑讓他願意棄SODA這樣的知名品牌，轉選寅氏那樣新開的美食店呢？

孫霽青也毫不客氣的直接問。

那位演員叫阮浩川，是那種觀眾從來叫不上名字，但是一眼就能認出的那種演員。一直默默無聞，踏實拍戲。這次在上映的戲中，他飾演癡情男二，入木三分，讓觀眾大呼女主眼瞎，為什麽偏偏喜歡面癱的男主，而無視他呢。廣大觀眾為了替女主彌補他，一把把他推上了頭條新聞，數天熱度不減。

由此，大火。

阮浩川也是個真誠的人，他回答：“寅氏的老總告訴我，和田只是一個代理商，真正能說話算數的是昱光，而昱光在過年前曾經因為信譽問題破產過。我不大了解寅氏，昱光，或者是和田，你們這商業圈。但是我得對我的粉絲們負責，我代言產品，的確是可以提高我的知名度和賺錢，但是我並不缺乏這些。所以我代言的東西必須有足夠的質量保證和信譽保障。”

阮浩川的一番說得坦白又有道理。昱光的確出過嚴重的信譽問題，而他作為公眾人物，本著對他對粉絲負責的原則，拒絕SODA無可非議。

相反，孫霽青認為他這樣做事有原則的人正是自己要合作的人。

“阮先生，我不否認昱光的確出過信譽問題，但那是被人坑了。當然，這些就像你們娛樂圈的八卦一樣，飯後談資，沒人關心事實真相。”孫霽青也真誠的說：“我很欣賞阮先生的為人，很願意和您合作，這是我的態度。另外如果寅氏也出了問題，您會怎麽辦呢？”

“我和他的合同上明確了這一點，我代言的是健康綠色的美食，如果出問題的是寅氏，自然是要解約的。”

孫霽青更深入：“您是公眾人物，又是在這麽大火的時候。作為您左右權衡最後決定的寅氏如果出了醜聞，您的形象自不必說……”

“這，這就是我跟寅氏的事了。經紀人會處理好。我也有自己的律師團。不勞孫董事長操心。”

孫霽青見他的反應，已經明白了，合約中必定對此有了規定。

“那好吧，我期待和您的合作。”

送走阮浩川，孫霽青叫來了周揚。她說：“去聯系一下食品監督局的李局長，攢了局，然後把咱們手頭上前幾天查到的關於寅氏食材有問題的報告交給他。”

周揚不理解，皺眉問道：“寅氏食材出了問題，代言固然是要泡湯了，賠款也在所難免。可，你就打算這樣？”

孫霽青笑了笑：“你和李局長談時，可不要多話。”

周揚更加不解，“雖然你從未對寅氏動過手，但是這麽多年咱們一直在調查他們，手裏關於寅氏偷稅漏稅各種不合規矩的證據隨手一抓就有。為什麽不趁此機會幹掉寅氏？小青，你心慈手軟了。”

孫霽青搖搖頭，依舊很淡然的笑了笑，她拿起水杯站在窗前，迎著微風，輕呼一口氣。

“我之前的確很想廢了寅氏，看著寅叔叔孤獨無助的樣子，心裏想想就快活。這是我多年的心願，也是我一直拼命的動力。但是我現在才發現，真當我有這個能力，隨時扳倒他的時候，我並不想那麽做了。經營好昱光比什麽都重要，我沒有那個心思去做那樣的閑事。”

周揚眉頭一皺，他深色的眸子盯了孫霽青半天，很久才說：“小青，你變了。是什麽讓你改變了？”

孫霽青輕松的笑著回過身，“我並沒有改變，只是覺得現在的生活有很多其他的事可以做，不單單是報仇。那樣我不是活得太可憐了嗎？”

“小青，你……”周揚楞了許久，他覺得這樣的孫霽青很柔軟，但是她說得很對，她能這樣想很好。

“我這就去。”他說。

孫霽青看著外面的車來車往。

今天晚上沒什麽工作安排，好像有點閑。要不要給歐思銘打個電話？可是會不會很打擾？

就在猶豫的時候，助理小芳敲門說：“孫總，外面有位先生要見您。他說他姓方。”

方修？

孫霽青趕緊說：“請他進來。”

說話間，孫霽青已經朝著門口走了過去，正好迎著方修推門進來。兩人動作若是猛些，絕對撞個滿懷。

方修楞了楞，很紳士的撤後一步，再推門進來，“霽青，希望我沒有打擾你工作。”

他說話總是很溫暖。

她笑著搖搖頭，“這個時候見到你，我很高興。”

方修看著她，“你好像很累。”

孫霽青側身請他坐下，又吩咐了小芳泡一杯毛峰，“正好你陪我聊聊天。哦，不知道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方修沒有馬上回答，屆時，小芳送來茶水。方修捧著茶杯，看著嫩綠的茶葉綻開，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喜歡喝茶了？”

孫霽青笑著說：“不大喜歡其實。是歐，歐思銘送過來的。我想你應該自己不會買這些喝，就想讓你嘗嘗，嘗嘗而已，不喜歡也沒關系。”

“歐先生？就是你丈夫？”他問。

孫霽青臉頰一燙，在他面前，她從來不會說謊。上次的誤會，不過是自己為了成全自己的自尊罷了。而這次，到成真的了。

該怎麽解釋呢？

“是的。”她說。

方修低頭淡淡的笑著吹了茶葉沫，喝了口茶，偶爾擡頭看看孫霽青。直到茶水喝完。

“你呢？你說你現在在公安廳，工作還順利嗎？”孫霽青問。

“沒錯，我現在在公安廳，”方修嘴角勾起，“我現在是個警察。”

他的眼神猶如電極穿石般劃過孫霽青的心。孫霽青猛然驚醒，她想到了，他是個警察，自己婚姻一欄會赫赫的寫著：未婚。這根本瞞不了他，只要他有心，一查便知。

那他一定知道上一次撞見自己和歐思銘一起時，自己介紹歐思銘是自己的丈夫，那是故意的。

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實在太讓人誤會了。事實證明，他的確誤會了。

“霽青，晚上市政府有一臺舞會，我沒有女伴，你可以陪我去嗎？”方修輕聲說。

他在期待。

孫霽青心都揪在一起了。

孫霽青總認為自己看透了男人，從學校青澀的學生，到商場詭辯的成熟的男權。但是方修絕對是個例外。

他是那個在孫霽青最無助最孤獨的時候，給她心口貼上創可貼的男人；他是那個一句話可以讓孫霽青忘掉所有煩惱的人。

孫霽青善待自己，總是記得曾經的美好。

甚至有一段時間她一直在假設，他那天告訴自己要去非洲，就是在詢問自己會不會跟他走。其實自己可以跟他走的，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也許會這麽選擇。可惜，當時自己一心回國，將仇恨的枷鎖牢牢拷在身上。尊嚴，讓自己不會那麽選擇。而他也知道自己不會那麽選擇，沒有逼迫和遷就，兩人就這麽友好的分開了。

現在，他們都在中國，都在金市。

孫霽青無法抗拒他的邀請。

久久，她終於說：“我的未婚夫今晚的飛機，我要去接機。不能，不能陪你去了。抱歉。”

方修又是一楞，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霽青，我覺得你現在很幸福。是我唐突了。”

說完，走出了辦公室。

背影依舊優雅。孫霽青卻第一次看出了孤單蕭索。

她自言道：“若是早一點該多好。”

正在孫霽青發呆的時候，真的收到了歐思銘的短信，四個字：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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