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霽青覺得坐在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太端架子了，畢竟接下來的談判是對歐思銘很不公平的。心裏疚疚的，開了燈之後，兀自沖了兩杯咖啡，然後坐在歐思銘的對面。

歐思銘一句話也沒有，他就這麽眼裏滿了笑的看著她。

孫霽青喝了口咖啡，鄭重的道：“我不年輕，不溫柔，不會照顧人。而你，算了，你的好處你自己知道，也不需要我誇，漂亮的溫柔的，有才的有貌的姑娘，你想找什麽樣的都是可以的。所以我再問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後悔？”

歐思銘沒有往日的嬉笑和隨意，他雙手交握著，聚著柔和望向孫霽青，“青青，這話我該問你，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後悔？”

孫霽青對上他的目光，那眼裏有感激，有愧疚，還有很多不明所以的疑惑。

“既然甲乙雙方的目標達成一致，那我們現在來談一談具體的細節吧。”

歐思銘頗感興趣，點點頭。

孫霽青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我需要告訴你我是怎麽考慮這件事的。我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咱們的相處，你對我事無巨細，甚至超過了好朋友的好，而我無法一一回報，只能以這種方式算清。或許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因為我心裏知道你希望我嫁給你，所以以這種方式一勞永逸，但是我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了。你看可以嗎？”

歐思銘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孫霽青忖度一番，“你不願意？”

歐思銘眉頭皺的更深了，他輕聲說：“我希望你嫁給我，享受幸福，讓我照顧你，不再是一個人努力，一個人撐著。不是要你以這種方式和我撇清的。”

孫霽青心裏又抽了一抽，她承認他的這些話很打動了自己，但是自己不是一二十歲的小姑娘，沒有那樣的心力去為著一腔的感動奮不顧身。

她擺擺手，歉疚的一笑，“你先別說這樣的話，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可能對你更不公平。”

“恩。”歐思銘做好準備。

“作為甲方，我可以提供的義務：一，昱光董事孫霽青等於歐太太；二，所有婚嫁女方該享有的待遇什麽的，我都不要；三，除了網絡交流軟件和辦公室電話，我可以把私人電話給你，你可以在任何時間給我打電話；四，雖然你我有夫妻之名，但是我不會限制你的個人感情，你若是有真心喜歡的人，不需要考慮我。相對的，我有兩條乙方不具有的權利，一，身為集團董事，我個人的名號可以借你，但是昱光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涉及它利益的事，如果你需要，可以和我商量；二，不能有夫妻之實。”

孫霽青說完了，但是歐思銘半晌沒有反應，他就這麽一言不發目光銳利的望著孫霽青，把她望得心虛。

孫霽青覺得自己一向低調，這次不僅把自己的名號隨便借給他，而且還把昱光擺在了他的面前，這絕對算是巨大的回贈了。

至於結婚卻不能有夫妻之實，自己的確是做不到，也的確是理虧，但是自己並不是在乞求談成這筆生意，他可以拒絕的。退一萬步說，自己並沒有限制他的交友呀，就算日後他有了女朋友，有了紅顏知己，名聲受損的也是自己好吧。所以不論怎麽算，自己的誠意都是很大的，他並不虧。

所以一番話說得也算坦蕩，卻沒想到歐思銘幽暗的眼神把自己看得心裏發慌發虛。

“說完了？”歐思銘終於開口。

“恩。”

歐思銘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後盯著她一字一句道：“要聽聽我的嗎？”

“恩。”

“我自願娶孫霽青為妻，夫妻之實是夫妻在自願的基礎上的行為，我不會勉強，更不會把它列入權利之中；再者，我歐思銘娶自己心愛的女人，就絕對不會虧待了她，我要給她最好最好的婚禮，除非她是真的只喜歡簡簡單單的，而不是因為不在乎才不要的；最後，我又不是阿貓阿狗，亂交 /配！我愛的是孫霽青，就是孫霽青，不是昱光董事，更不是其他人！”

孫霽青訥訥，他一向端著一副溫柔笑意對著自己，自己差點都忘了，他也是一方集團老總，一句話說得不對他的意，他也是會有脾氣的。

於是端起茶杯喝著咖啡，掩住大半個臉。

他說得沒錯，自己覺得給他的很多饋贈，不過是自己全然不在意罷了。至於自以為給他交友的自由權利，不僅是自己不在意歐太太的身份，更是對他的不尊重。

可他說這些話，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很懂。”

歐思銘又是半晌沒有回答，良久，他輕呵了一口氣，緩聲說：“我同意。”

孫霽青皺皺眉頭，看他的神色，完全像是被強迫的呀，哪裏像是同意了？

“你不後悔？若是覺得……”

“我怕你後悔。”歐思銘說。

通過歐思銘的反應，孫霽青覺得婚姻到底不是生意，自己明明拿出了虧本的條件和一萬分的誠意了，可到了他面前，還是理虧。

到底哪裏不對了呢？

孫霽青最後得出一條結論：自己的確不善處理感情/事務。

“那麽，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帶你出去吃飯了嗎？”歐思銘略笑了笑，“作為我的未婚妻。”

孫霽青點點頭。

“開你的車還是我的車？”

歐思銘擺擺手，“咱們都別開車，昱光後面有條小路，那裏有很多電動的小三輪，咱們坐那個去。”

往日裏工作完了，拖著一身疲憊回家睡覺，或者腦海中總是在計劃著後面的工作安排，幾乎完全沒自己的生活。

今天在歐思銘的陪伴下，孫霽青倒也欣賞了一番金市的燈火酒綠。心裏頗為詫異：原來七年的時間，金市變化這麽大呀。

小三輪拐過一個路口，進入的街道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這裏四處飄香，是一條美食街，大抵只賣吃的，各種好吃的。

孫霽青咽了咽味覺自動分泌的口水。上次來這樣的小攤小鋪的地方，還是大學的時候。那時候練了一天琴，枯燥無聊，可是一想起晚上去美食街逛吃逛吃，就期待得不得了。

“想什麽呢？”歐思銘問。

孫霽青搖搖頭，“不知道吃什麽。”

“那咱們邊走邊看。”歐思銘把孫霽青的手提包拿過來，另一手很是無意一般摟著她的腰。

孫霽青感到腰間一陣麻酥酥的。倒不是抗拒，只是還很不適應這麽近距離。

她私下是個沈默到無話可說的人，和歐思銘這麽走在一起，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偏偏歐思銘也沒話說。一段時間裏，兩人就這麽幹走著。

這時，幾個年輕的小朋友抱著一沓傳單圍住了孫霽青他們。似孫霽青這樣打滾了多年的人，眼力還是很毒的。

這裏離金師大很近，眼前幾位小朋友應該就是師大的學生，而且瞧著女學生打扮的模樣，不似大一那麽青澀，不似大四的成熟；再看看他們拉起的橫幅，像是在做什麽活動；還能保持著對學校團體活動的熱情，差不多是大二的學生吧。

果然，只聽其中一個笑瞇瞇說：“您好，我們是金師大音樂學院大二的學生，我們學院在做團日活動‘五霞光’。想邀請一些市民一起參與進來，可以耽誤您二位的一丟丟時間嗎？”

歐思銘側臉望向孫霽青。孫霽青心道：原來還是自己的小師妹呀。雖然自己在金師大並沒有畢業。

“可以，你們說吧。”

那幾個小學生聽到孫霽青這麽說，笑得眉眼彎彎，很是青春活力，很興奮。大學生就是這樣，每一次的活動，每一次與陌生人接觸都是鍛煉。既然如此，孫霽青何樂不為呢。

“二位是本地人嗎？咱們金市棲霞區有一座蜀山，從五年前被開發做旅游景點之後，過往的游人太多了。樹木小草被踐踏折斷，很多的建築也被破壞了。我們的活動對蜀山進行‘打扮’。我們沒有那麽多的資金和資源去保護和改善它，所以我們策劃的這個活動是希望經過一夜的努力，讓它重新美麗起來，從而喚醒市民對它的珍惜和愛護，也引起有關部門的註意。”

女學生估計這話一天說得太多遍了，一大番介紹下來，很是流利順暢。可是說完之後，她又是一番羞怯怯的模樣，問道：“二位願意參加嗎？”

孫霽青聽完之後，心裏頗是後悔，給了幾個小姑娘興致勃勃介紹的機會，但是自己卻實在沒興趣大晚上的去爬山。

偏歐思銘抄手笑道：“好哇，青青咱們正好去山上走走吧。”

孫霽青苦笑一聲，不過換個地方尷尬總比在一個地方尷尬要好點兒吧。

“好啊。”她說。

大學生可不管什麽老總不老總的，在他們眼裏都是“市民”。他們以“團隊精神”這種無敵的要求，脫下了歐思銘和孫霽青板正高冷又束人的正裝，塞給了兩套印著“五霞光”字樣的白色T恤。肥大休閑，怎麽穿都沒個正形兒。

歐思銘兩手交疊，欣賞一番：“你應該多穿穿這樣的衣服。”

孫霽青苦笑了笑，“你眼光真好。”

歐思銘牽起她的手，側臉嚴肅的問：“我被嫌棄了嗎？”

孫霽青沒答。

這時，幾個同學送來了幾卷掛著彩燈的彩帶，垃圾鉗，刷子和油漆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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