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暈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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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 教室裏一派低靡。
三班的數學老師張天師正捧著書在講臺上“作法”，低沈的嗓音在教室天花板上盤旋著，催眠效果極好。
前面幾排的腦袋歪歪倒倒的, 仿佛隨時都要砸到桌面上似的，教室後排已經睡倒了一片。
江檸昨晚因為刷題熬到了三點多, 現在整個人昏昏沈沈的。
教室裏的空氣又悶又沈，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筆尖在草稿紙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恍惚中，江檸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了周綏安的臉。
他靠在那面巨大的書架旁, 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江檸搖了搖頭。
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擡頭做賊似的掃了一眼講臺上的張天師——
張天師正轉身寫著板書。
心臟跳得有點快。
江檸捏緊拳頭, 借著從桌肚裏拿草稿紙的空當飛快地往教室後面看了一眼。
星期一的時候三班又換了一次座位。
這一回江檸挪到了三組, 而周綏安挪到了第二組的最後一排。
中間兩組的間隔要比旁邊兩組稍微窄一些。
江檸一回頭就能看見周綏安黑漆漆圓乎乎的腦袋, 他臉朝著第四組那邊窗戶的方向, 趴在桌上睡得深沈。
從江檸的角度能看見他挺直高聳的鼻梁映著窗外照進來的日光, 暖暖的日光照在他光潔的皮膚上, 好像會發光。
周綏安的睫毛很長，此刻安靜地闔上了, 一動不動, 看起來睡得很香甜的模樣。
江檸回過頭，看著桌上的草稿紙, 微微擰了擰眉。
她記得周綏安上張天師的課幾乎是從來不睡覺的。
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沈？
“同學們, 打起精神, 這個知識點非常重要, 大家一定要認真聽。”
講臺上，張天師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傳了過來。
江檸回過神，抿了抿唇, 強打起精神盯著講臺上的張天師, 可是思緒卻控制不住地開始游離。
自從周綏安帶她看過他那一屋子密密麻麻的書和輔導資料後, 江檸突然意識到：周綏安之前在學校裏一直一副睡不醒的模樣，應該是因為他晚上都在熬夜刷題，他一直都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努力著，從來沒有松懈過。
這讓江檸的心態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之前周綏安吊兒郎當的時候，她有點看不慣。
現在突然知道對方“學婊”的真面目後，她又產生了一種別扭的感覺。
江檸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覺得被“欺騙”了？不至於。
因為太震驚？好像也不是。
江檸的筆尖在草稿紙上不停地戳著。
或許……
或許只是因為她有了一點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周綏安這個人，不僅天賦高，而且腦子也很清醒，看似吊兒郎當，但其實對自己的學業和人生有著絕對的掌控力。
他這樣的人，未來會去到哪裏？又會變成什麽樣的大人呢？
指尖傳來一點異樣的感覺，江檸回過神，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筆尖不小心戳在了左手背上，劃出了一道印記。
看著那一條長長的黑色墨跡，江檸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用力掐了上去。
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從手背處傳來，原本白嫩的皮膚上泛起了一陣紅。
江檸覺得自己混沌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一些，她擡頭盯著講臺上的張天師，不再胡思亂想，而是繼續認真地聽課。
一節課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好像是拉面師父手裏的面團，被拉得老長。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難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節 數學課結束。
江檸拿起水杯離開了座位。
下課鈴一敲響，三班頓時困倒了一片，教室裏死氣沈沈的一片。隔壁四班好像在上體育課，此時外面的走廊裏沒有什麽人，很安靜，只有廊外的幾株香樟在秋風中沙沙作響。
江檸推開開水間的門走了進去。
裏面空無一人。
她把水杯放在旁邊的臺面上，撕開了手中的一袋速溶咖啡。
黑灰色的粉末透過細長的包裝袋口“簌簌”落進了杯口。
窗外的陽光照了進來，空氣中有微塵浮動。
江檸將水杯放在了熱水口，仰頭看著窗外那燦爛的秋日。
陽光打在她臉上，有種溫暖的感覺。
熱水落進杯中，“嘩啦”作響，咖啡粉的香味彌漫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
甜蜜中帶著點微苦的感覺。
江檸閉上了眼睛，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
好不容易褪去的睡意又慢慢地湧了上來。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江檸混沌的大腦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沒有回頭，而是往裏面稍微走了兩步，好給後面那人挪位置。
水聲依舊“嘩啦嘩啦”地響著。
江檸仰頭看著窗外那一棵碧綠的桂樹發呆。
“快滿了。”
突然，有人在她身後低聲道。
江檸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杯中的咖啡從濺了一點出來。
她回過頭，一眼便看見了身後抱著手臂似笑非笑望著她的周綏安。
那張臉，那個笑容，和剛才無數次浮現在她腦海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只不過眼前的少年就這樣站在她面前，鮮活又生動。
指尖傳來了一陣近似燒灼的疼痛。
江檸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她還沒來得及低頭去看。
突然，一股溫暖的感覺包裹住了她的手。
江檸楞楞地站在那裏，仰頭看著對面的周綏安。
周綏安握住了她的手，低頭盯著被燙到的地方。
他皺著眉，語氣有點懊惱，有點自責。
“紅了。”
他說。
江檸的嘴唇動了動，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周綏安一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順手放在了旁邊的臺面上，另一只手拽著她來到了旁邊的洗手池邊。
“沖一下。”
他的眉峰微聚，伸手擰開了水龍頭。
“嘩啦啦……”
周綏安握著她的手，探到了水龍頭底下。
涼涼的自來水沖在江檸被燙紅的皮膚上。
她的指尖冰冰涼涼，手背卻被他的體溫包裹著。
那種體溫細細密密地鉆進了她的皮膚裏，連帶著她那一處的血液都慢慢地在升溫沸騰，漸漸蔓延全身。
江檸只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困懵了。
她竟然絲毫沒有反抗，就這麽任由周綏安握著她的手在水龍頭底下沖著水。
開水間裏很安靜，只有水聲嘩啦。
陽光安靜地落在了旁邊的地磚上，投射出了玻璃上的花紋，像是日光下緩緩流動的水波。
“還疼嗎？”
江檸回過神，仰頭對上了周綏安的眼睛。
他的眉眼隱沒在一片陰影裏，眼底深處是一汪沈靜的潭水。
她搖了搖頭。
“不疼了。”
她微微用力，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來。
抽了一下，沒抽動。
江檸的心跳得有些快，目光閃躲，有些不知所措。
視線所及，周綏安握起了她的手，低頭細細看著，像是在打量什麽古董瓷器似的。
“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表情有點揶揄：
“小學生嗎？寫字還能寫到手上？”
江檸低頭一看。
手背上一條墨色的痕跡映襯著白皙的皮膚，格外顯眼。
她臉上的溫度一瞬間飆到了最高值。
江檸有點窘迫，但沒等她再說點什麽，周綏安已經把她的手重新拽到了水龍頭底下。
他修長的指尖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柔軟的指腹摩擦著那處墨跡。
水聲嘩啦嘩啦地響。
周綏安低頭看著被自己握在指尖的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背處皮膚很薄，好像那一層薄薄的皮肉下就是她纖細的筋脈和脆弱的骨頭。
握在手中，稍稍用力，像是能堪堪折斷似的。
他不自覺放輕了手中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搓著那條黑色的墨跡。
那力度像是在給一朵嬌柔的玫瑰揩拭粘在花瓣中的晨間露水。
空氣中的浮塵似乎都靜止了。
江檸乖乖地站在那裏，仰頭看著周綏安的側臉。
他的表情認真極了，連眉頭都微微擰著，好像正在做什麽精密緊要的實驗似的。
窗外，甜甜的桂花香味飄了進來。
突然，“吱呀”一聲，開水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同學拿著水杯走了進來。
江檸猛然回過神來，迅速抽回了手，欲蓋彌彰似的，背在了身後。
周綏安被她突然又迅猛的動作帶得差點沒站穩。
那個同學楞在了開水間門口，眼珠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表情有些尷尬，不知道是進是退。
江檸的臉瞬間紅成了枝頭的紅柿子。
她轉過身，裝模作樣地看著旁邊的窗戶，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周綏安轉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沒說什麽。
他淡定地擰上了水龍頭，抽出旁邊的紙巾，慢悠悠地擦著手。
那個同學眼觀鼻口觀心地走了進來，低頭走到了兩人中間接開水。
開水間裏十分安靜，只有開水落進杯中的聲響。
或許是因為氣氛太過詭異，或許是因為周綏安的名聲實在太響，這個八卦實在太勁爆。
那個同學到底是沒忍住悄悄擡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事件的女主人公他不認識，但剛才那飛快的一眼基本能確認是個美女。
此刻那位美女正在擡頭看天，從她紅到幾乎滴血的耳垂來看，應該是個挺靦腆的性子。
周綏安什麽時候喜歡這款小白兔了？以前不都是跟班花校花傳緋聞嗎？
他心裏連“嘖”了幾聲，扭過頭又往旁邊看——
誰知一轉頭就跟和周綏安不善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周綏安靠在一旁的操作臺旁，斜眼覷著他。
那表情分明有種好事被打擾的不耐煩和郁悶。
那個同學嚇得手一抖，熱水灑了一手，他也顧不上燙不燙，“啪”的一聲擰上了杯蓋，一路小跑著出去了，火燒屁股似的，臨走的時候甚至還沒忘記貼心地關上了門。
江檸的臉上像是起了一團火。
她站在那裏，抱著自己的水杯，尷尬得不能動彈。
“人走了。”
周綏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江檸沒動，依舊看著窗外裝死。
周綏安輕笑了一聲，朝那邊邁了幾步，走到了她跟前。
“臉皮這麽薄？”
江檸擡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現在簡直又氣又惱又羞又窘。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那個同學出去後會怎麽大肆宣揚這個“驚天大八卦”。
那她以後要怎麽面對那些同學啊？
還有陳欣茹，她和周綏安之間的誤會還沒說清呢，要是她知道了他們……她肯定會很生氣的。
想到這個，江檸猛然擡起頭，拽住了周綏安的衣袖。
周綏安本來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麽，見她這樣，表情有點疑惑：
“怎麽？”
江檸顧不上其它了，直接道：
“你得跟陳欣茹坐下來聊聊。”
周綏安挑了挑眉。
“幹嘛？這麽快就要見閨蜜啊？”
江檸的臉上一陣灼燒，她又羞又惱，兇巴巴地結巴道：
“不是因為這個……你……不要亂說話！”
周綏安有些不解，但見江檸臉紅脖子赤的模樣，他還是痛快地點頭應了。
“見閨蜜可以，不過……得先等一會兒。”
這回輪到江檸不解了。
“等什麽？”
周綏安的嘴角咧了咧。
“你不給我名分，我怎麽去見你閨蜜？”
江檸楞住了。
周綏安……這是什麽意思……
名分？
什麽名分？
他想要什麽名分？
手中的水杯飄出熱熱的水汽，帶著咖啡的香醇味道。
熏得江檸腦袋發熱。
她只覺得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像是睡意，又像是別的什麽東西攫住了她的整顆心整個靈魂，讓她飄飄然地浮在空中。
秋日的陽光燦爛熱烈，從窗外照了進來。
江檸看見周綏安朝她彎下腰，將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炙熱的氣息打在了她的頸側。
癢癢的。
“開個玩笑，小結巴，別緊張。”
少年的聲音低低的，夾雜著笑意。
比咖啡更香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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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幾排的腦袋歪歪倒倒的, 仿佛隨時都要砸到桌面上似的，教室後排已經睡倒了一片。
江檸昨晚因為刷題熬到了三點多, 現在整個人昏昏沈沈的。
教室裏的空氣又悶又沈，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筆尖在草稿紙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恍惚中，江檸的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了周綏安的臉。
他靠在那面巨大的書架旁, 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江檸搖了搖頭。
心臟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擡頭做賊似的掃了一眼講臺上的張天師——
張天師正轉身寫著板書。
心臟跳得有點快。
江檸捏緊拳頭, 借著從桌肚裏拿草稿紙的空當飛快地往教室後面看了一眼。
星期一的時候三班又換了一次座位。
這一回江檸挪到了三組, 而周綏安挪到了第二組的最後一排。
中間兩組的間隔要比旁邊兩組稍微窄一些。
江檸一回頭就能看見周綏安黑漆漆圓乎乎的腦袋, 他臉朝著第四組那邊窗戶的方向, 趴在桌上睡得深沈。
從江檸的角度能看見他挺直高聳的鼻梁映著窗外照進來的日光, 暖暖的日光照在他光潔的皮膚上, 好像會發光。
周綏安的睫毛很長，此刻安靜地闔上了, 一動不動, 看起來睡得很香甜的模樣。
江檸回過頭，看著桌上的草稿紙, 微微擰了擰眉。
她記得周綏安上張天師的課幾乎是從來不睡覺的。
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沈？
“同學們, 打起精神, 這個知識點非常重要, 大家一定要認真聽。”
講臺上，張天師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傳了過來。
江檸回過神，抿了抿唇, 強打起精神盯著講臺上的張天師, 可是思緒卻控制不住地開始游離。
自從周綏安帶她看過他那一屋子密密麻麻的書和輔導資料後, 江檸突然意識到：周綏安之前在學校裏一直一副睡不醒的模樣，應該是因為他晚上都在熬夜刷題，他一直都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努力著，從來沒有松懈過。
這讓江檸的心態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之前周綏安吊兒郎當的時候，她有點看不慣。
現在突然知道對方“學婊”的真面目後，她又產生了一種別扭的感覺。
江檸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覺得被“欺騙”了？不至於。
因為太震驚？好像也不是。
江檸的筆尖在草稿紙上不停地戳著。
或許……
或許只是因為她有了一點莫名其妙的危機感。
周綏安這個人，不僅天賦高，而且腦子也很清醒，看似吊兒郎當，但其實對自己的學業和人生有著絕對的掌控力。
他這樣的人，未來會去到哪裏？又會變成什麽樣的大人呢？
指尖傳來一點異樣的感覺，江檸回過神，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筆尖不小心戳在了左手背上，劃出了一道印記。
看著那一條長長的黑色墨跡，江檸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用力掐了上去。
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從手背處傳來，原本白嫩的皮膚上泛起了一陣紅。
江檸覺得自己混沌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一些，她擡頭盯著講臺上的張天師，不再胡思亂想，而是繼續認真地聽課。
一節課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好像是拉面師父手裏的面團，被拉得老長。
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難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節 數學課結束。
江檸拿起水杯離開了座位。
下課鈴一敲響，三班頓時困倒了一片，教室裏死氣沈沈的一片。隔壁四班好像在上體育課，此時外面的走廊裏沒有什麽人，很安靜，只有廊外的幾株香樟在秋風中沙沙作響。
江檸推開開水間的門走了進去。
裏面空無一人。
她把水杯放在旁邊的臺面上，撕開了手中的一袋速溶咖啡。
黑灰色的粉末透過細長的包裝袋口“簌簌”落進了杯口。
窗外的陽光照了進來，空氣中有微塵浮動。
江檸將水杯放在了熱水口，仰頭看著窗外那燦爛的秋日。
陽光打在她臉上，有種溫暖的感覺。
熱水落進杯中，“嘩啦”作響，咖啡粉的香味彌漫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
甜蜜中帶著點微苦的感覺。
江檸閉上了眼睛，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
好不容易褪去的睡意又慢慢地湧了上來。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江檸混沌的大腦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沒有回頭，而是往裏面稍微走了兩步，好給後面那人挪位置。
水聲依舊“嘩啦嘩啦”地響著。
江檸仰頭看著窗外那一棵碧綠的桂樹發呆。
“快滿了。”
突然，有人在她身後低聲道。
江檸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杯中的咖啡從濺了一點出來。
她回過頭，一眼便看見了身後抱著手臂似笑非笑望著她的周綏安。
那張臉，那個笑容，和剛才無數次浮現在她腦海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只不過眼前的少年就這樣站在她面前，鮮活又生動。
指尖傳來了一陣近似燒灼的疼痛。
江檸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她還沒來得及低頭去看。
突然，一股溫暖的感覺包裹住了她的手。
江檸楞楞地站在那裏，仰頭看著對面的周綏安。
周綏安握住了她的手，低頭盯著被燙到的地方。
他皺著眉，語氣有點懊惱，有點自責。
“紅了。”
他說。
江檸的嘴唇動了動，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周綏安一手接過她手中的水杯，順手放在了旁邊的臺面上，另一只手拽著她來到了旁邊的洗手池邊。
“沖一下。”
他的眉峰微聚，伸手擰開了水龍頭。
“嘩啦啦……”
周綏安握著她的手，探到了水龍頭底下。
涼涼的自來水沖在江檸被燙紅的皮膚上。
她的指尖冰冰涼涼，手背卻被他的體溫包裹著。
那種體溫細細密密地鉆進了她的皮膚裏，連帶著她那一處的血液都慢慢地在升溫沸騰，漸漸蔓延全身。
江檸只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困懵了。
她竟然絲毫沒有反抗，就這麽任由周綏安握著她的手在水龍頭底下沖著水。
開水間裏很安靜，只有水聲嘩啦。
陽光安靜地落在了旁邊的地磚上，投射出了玻璃上的花紋，像是日光下緩緩流動的水波。
“還疼嗎？”
江檸回過神，仰頭對上了周綏安的眼睛。
他的眉眼隱沒在一片陰影裏，眼底深處是一汪沈靜的潭水。
她搖了搖頭。
“不疼了。”
她微微用力，想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來。
抽了一下，沒抽動。
江檸的心跳得有些快，目光閃躲，有些不知所措。
視線所及，周綏安握起了她的手，低頭細細看著，像是在打量什麽古董瓷器似的。
“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表情有點揶揄：
“小學生嗎？寫字還能寫到手上？”
江檸低頭一看。
手背上一條墨色的痕跡映襯著白皙的皮膚，格外顯眼。
她臉上的溫度一瞬間飆到了最高值。
江檸有點窘迫，但沒等她再說點什麽，周綏安已經把她的手重新拽到了水龍頭底下。
他修長的指尖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柔軟的指腹摩擦著那處墨跡。
水聲嘩啦嘩啦地響。
周綏安低頭看著被自己握在指尖的那只手——
那只手的手背處皮膚很薄，好像那一層薄薄的皮肉下就是她纖細的筋脈和脆弱的骨頭。
握在手中，稍稍用力，像是能堪堪折斷似的。
他不自覺放輕了手中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搓著那條黑色的墨跡。
那力度像是在給一朵嬌柔的玫瑰揩拭粘在花瓣中的晨間露水。
空氣中的浮塵似乎都靜止了。
江檸乖乖地站在那裏，仰頭看著周綏安的側臉。
他的表情認真極了，連眉頭都微微擰著，好像正在做什麽精密緊要的實驗似的。
窗外，甜甜的桂花香味飄了進來。
突然，“吱呀”一聲，開水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同學拿著水杯走了進來。
江檸猛然回過神來，迅速抽回了手，欲蓋彌彰似的，背在了身後。
周綏安被她突然又迅猛的動作帶得差點沒站穩。
那個同學楞在了開水間門口，眼珠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
表情有些尷尬，不知道是進是退。
江檸的臉瞬間紅成了枝頭的紅柿子。
她轉過身，裝模作樣地看著旁邊的窗戶，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周綏安轉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沒說什麽。
他淡定地擰上了水龍頭，抽出旁邊的紙巾，慢悠悠地擦著手。
那個同學眼觀鼻口觀心地走了進來，低頭走到了兩人中間接開水。
開水間裏十分安靜，只有開水落進杯中的聲響。
或許是因為氣氛太過詭異，或許是因為周綏安的名聲實在太響，這個八卦實在太勁爆。
那個同學到底是沒忍住悄悄擡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事件的女主人公他不認識，但剛才那飛快的一眼基本能確認是個美女。
此刻那位美女正在擡頭看天，從她紅到幾乎滴血的耳垂來看，應該是個挺靦腆的性子。
周綏安什麽時候喜歡這款小白兔了？以前不都是跟班花校花傳緋聞嗎？
他心裏連“嘖”了幾聲，扭過頭又往旁邊看——
誰知一轉頭就跟和周綏安不善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周綏安靠在一旁的操作臺旁，斜眼覷著他。
那表情分明有種好事被打擾的不耐煩和郁悶。
那個同學嚇得手一抖，熱水灑了一手，他也顧不上燙不燙，“啪”的一聲擰上了杯蓋，一路小跑著出去了，火燒屁股似的，臨走的時候甚至還沒忘記貼心地關上了門。
江檸的臉上像是起了一團火。
她站在那裏，抱著自己的水杯，尷尬得不能動彈。
“人走了。”
周綏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江檸沒動，依舊看著窗外裝死。
周綏安輕笑了一聲，朝那邊邁了幾步，走到了她跟前。
“臉皮這麽薄？”
江檸擡頭，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現在簡直又氣又惱又羞又窘。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那個同學出去後會怎麽大肆宣揚這個“驚天大八卦”。
那她以後要怎麽面對那些同學啊？
還有陳欣茹，她和周綏安之間的誤會還沒說清呢，要是她知道了他們……她肯定會很生氣的。
想到這個，江檸猛然擡起頭，拽住了周綏安的衣袖。
周綏安本來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麽，見她這樣，表情有點疑惑：
“怎麽？”
江檸顧不上其它了，直接道：
“你得跟陳欣茹坐下來聊聊。”
周綏安挑了挑眉。
“幹嘛？這麽快就要見閨蜜啊？”
江檸的臉上一陣灼燒，她又羞又惱，兇巴巴地結巴道：
“不是因為這個……你……不要亂說話！”
周綏安有些不解，但見江檸臉紅脖子赤的模樣，他還是痛快地點頭應了。
“見閨蜜可以，不過……得先等一會兒。”
這回輪到江檸不解了。
“等什麽？”
周綏安的嘴角咧了咧。
“你不給我名分，我怎麽去見你閨蜜？”
江檸楞住了。
周綏安……這是什麽意思……
名分？
什麽名分？
他想要什麽名分？
手中的水杯飄出熱熱的水汽，帶著咖啡的香醇味道。
熏得江檸腦袋發熱。
她只覺得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像是睡意，又像是別的什麽東西攫住了她的整顆心整個靈魂，讓她飄飄然地浮在空中。
秋日的陽光燦爛熱烈，從窗外照了進來。
江檸看見周綏安朝她彎下腰，將頭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炙熱的氣息打在了她的頸側。
癢癢的。
“開個玩笑，小結巴，別緊張。”
少年的聲音低低的，夾雜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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