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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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檸扭過頭, 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顧珅。
顧珅依舊低著頭，專心地寫著試題。
他手中的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江檸有點懵。
她跟顧珅的關系並不算熟, 平時在班裏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就算是現在莫名其妙變成了異父異母的“兄妹”，他們之間除了多了一層尷尬和變扭的冷漠之外, 也並沒有產生任何親近的感覺。
剛才江檸是有想過顧珅可能猜出了她跟周綏安之間……
但是她沒有想到顧珅會這麽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自己。
基於兩人這種半生不熟的關系，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唐突。
顧珅為什麽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是單純出於對同班同學的八卦心理，還是有什麽別的意思？
江檸的腦中劃過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一直沒有聽到江檸的答案, 顧珅擡眼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江檸回過神來, 一瞬間, 她的臉漲得通紅。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承認？
可是她和周綏安現在確實不是什麽男女朋友的關系。
否認？
但是……
江檸抿了抿唇, 沒有說話。
有時候, 沒有答案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顧珅收回視線, 他的筆尖在試卷上從容地落下了最後一筆, 隨即停了下來。
屋內安靜得可怕。
“你了解周綏安這個人嗎？”
顧珅問。
他這句話一出口，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上了江檸心頭。
她依稀記得, 當初陳欣茹好像就是用這種語氣問她的。
意識到這點後, 江檸的心跳停滯了一瞬。
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什麽意思？”
顧珅扭過頭, 盯著江檸的眼睛。
“你跟陳欣茹坐在一起, 她沒有告訴你周綏安以前的事情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
果然……
江檸懸著的一顆心瞬間墜了下去。
顧珅一直看著江檸的臉, 見她這副表情, 他的嘴角無意識地勾了勾，帶著一點嘲諷的味道：
“她說了是嗎？你不信？”
江檸低下頭，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不停地點著, 一下一下, 時輕時重, 時急時緩，就像她此刻雜亂紛繁的心緒。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她擡起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顧珅，語氣帶了點急迫的味道：
“周綏安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嗎？”
顧珅伸手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兩片薄薄的鏡片反射出了頭頂冰涼的燈光，看不清鏡片後的那雙眼睛。
“我知道的，並不比陳欣茹多。你既然不相信她說的話，自然也不會信我的。”
他的語氣冷靜到近乎無情。
江檸的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顧珅的臉，最後，她有些頹喪地低下了頭。
“你也覺得……他是一個壞人？”
顧珅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沈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我不清楚，我只是覺得你應該了解一下他的過去再去做任何決定。”
屋內陷入了一陣長久的寂靜。
雨又下大了，淅淅瀝瀝的，砸在窗外的枝葉上，無端讓人心煩。
良久，江檸擡頭，盯著顧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為什麽？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顧珅別開了眼，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地敲了幾下，語氣淡淡的。
“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樣，我跟周綏安有過結。”
“你……”
江檸剛要說話，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先生推開門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下雨耽誤了點時間。”
老先生手裏抱著一個文件包，他一邊用紙巾擦著文件包，一邊朝兩人道。
“我們現在開始上課吧，上次布置的作業都寫完了嗎？”
江檸止住了話頭。
顧珅的目光掃過江檸的臉，停頓了幾秒。
隨即，他平靜地挪開了視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已經坐下來的老先生，道：
“寫完了，方老師。”
“嗯好，都拿給我看看。”
江檸低下了頭，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從書包裏拿出了那張已經做好的試卷，遞了過去。
“很好，最後一題有點難度的，你們倆都解出來了。這一題是我根據去年的高考題改的……”
方老師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安靜溫暖的空間裏，襯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有些遙遠。
江檸的思緒飄搖不定，就像秋風中的落葉……
晚上八點多，雨停了。
江檸從地鐵站走了出來。
她背著書包獨自一人，走進了惠安寺巷，低著頭慢慢地往住處走。
剛下過一場雨，腳下的青石板上還殘留著一些水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涼涼的，很清新。
青州這座城市向來沒有什麽夜生活，特別是在古城區。
也許是今天下了雨的緣故，雖然現在不過才八點多，但惠安寺巷這邊已經沒有什麽人影了。
江檸正埋頭走路，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動靜。
外賣小哥騎著車飛馳而過，路面上的積水被車輪濺起了半米多高的水花，她躲閃不急，褲腳濕了大半。
江檸皺著眉，本能地擡起頭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
她的視線沒來得及收回，倏然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看見了周綏安——
他正靠在一顆銀杏樹下，雙手抱在胸前，姿態懶懶的，目光望著不遠處，似乎正在發呆。
金黃色的落葉在他身邊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落葉繽紛，像是一場雨。他淋著“雨”，卻絲毫未覺，只是目光放空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江檸不自覺停住了腳步，看著銀杏樹下的那個少年。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剛才她的心還亂得厲害，無數種覆雜的情緒在她的腦中湧動著。
可是此刻，看到周綏安的那一秒，那些洶湧的情緒仿佛就像退了潮的海水一樣，消散了幹凈。
她的心，突然就變得很平靜。
江檸站在那裏。
秋風卷起陣陣落葉和她的發尾。
她突然生出了一種近乎決絕的信心——
那是她喜歡的少年。
比起其它任何人，她更應該相信他。
在沒有證據之前，她不允許任何人給她的少年判死刑。
不遠處，周綏安似乎回過了神，他轉過頭，目光看向了這邊。
在看到江檸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
“江檸。”
少年眉眼含笑地朝她揮了揮手，目光燦若星子。
江檸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一種柔軟又甜蜜的情緒包裹住了她。
她彎了彎眉眼，朝他一路小跑了過去。
那個大大的書包在她身後一墜一墜的，帶著她瘦瘦小小的身體搖搖擺擺的。
周綏安大步往這邊迎了幾步，他一把勾起江檸身後的書包，熟練地掛在了自己肩上。
“吃飯了嗎？”
他問。
江檸點點頭，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仰頭看著周綏安，問：
“你吃了嗎？”
周綏安的嘴角勾了勾。
“沒吃，等會兒陪我吃點。”
江檸點點頭。
兩人並肩往巷子尾走去。
烏雲遮住了月亮，巷子兩邊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江檸的目光盯著青石板上兩人一高一低的影子，片刻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她仰頭看著周綏安的側臉。
“我有一件事想要……”
周綏安扭過頭看著江檸，等著她把話說完。
江檸正在想著措辭。
突然，周綏安的目光落在了她斜前方的位置上，他的臉色倏然變了。
江檸楞楞地扭頭去看，只見路邊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裏走出來了幾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周綏安反應很快，立馬伸手將江檸護在了自己身後。
江檸站在周綏安身後，探出了半邊臉，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個人身上——
那幾個人看起來三十左右的模樣，都是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啤酒肚，虎背熊腰，流裏流氣的，渾身上下都充滿著社會氣息。
其中一個人嘴角有道疤，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了一圈，隨即朝這邊走近了兩步，笑瞇瞇地看著江檸，道：
“你就是江檸吧？”
江檸楞了一下。
這些人是來找她的？
她僵在了那裏，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是這樣的，你爸爸欠了我一點錢，他讓我過來找你。”
刀疤男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手指上下滑動了一下，將屏幕遞到了江檸面前。
“你看看，這是你爸沒錯吧？”
江檸的目光停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
照片上是一個滿臉痛苦神色的男人，他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似乎在對舉著手機的人哀求著什麽。
那張臉，確實是江海洋沒錯。
江檸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沒錢。”
她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
刀疤臉收了笑臉。
“小姑娘，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父債子償，你爸爸欠了我們的錢，就是你欠了我們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說了，你爸爸可跟我們說了，你有錢，肯定能幫他還債。”
說著，他朝江檸伸出了手。
周綏安護著江檸後退了幾步，目光警惕地盯著男人。
“喲，護花使者啊，小年輕玩得還挺花。”
刀疤臉摸了摸下巴，沖著江檸獰笑了一聲。
“再問你一句，還不還錢？！”
江檸被刀疤男兇狠的樣子嚇了一跳，身體不住地顫抖。
突然，她感覺身前的周綏安捏了捏她的手臂，她仰頭去看，周綏安回頭看著江檸，朝她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跑！”
江檸早已經嚇得呆住了，見到周綏安的動作，她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一陣秋風乍起，卷起了路邊的層層落葉。
恍惚間，江檸感覺腰上似乎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順勢退出去了好幾步，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傳來了周綏安的聲音。
“跑！”
江檸楞楞地擡頭去看，只見周綏安脫下了肩上的書包，一把掄向了前面那個刀疤男。
那個刀疤男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仰頭倒在了地上，他身後的幾個弟兄見狀全都朝周綏安撲了過來。
周綏安像一只矯健的豹子，猛地沖向了他們。
那幾個人很快就將周綏安團團圍住，但周綏安的力氣很大、反應又快，他的拳頭砸在身上的感覺十分要命，幾個男人圍在他四周，一時間不敢輕易動彈。
其中一個男人想要過來追江檸，被周綏安一把拽住了肩膀，其他人見狀，瞅住這個空當全都撲向了周綏安。
“快跑！去找警察！”
周綏安的聲音透過人墻傳了過來。
江檸回過神，轉身就往巷子口跑。
對了！她記得巷子口往東五百米就有個警察局。
江檸的腿抖得厲害，身體也不聽使喚，她只能用力咬緊牙關，拼命地往巷子口跑。
身後，激烈的打鬥聲傳了過來，拳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順著風砸在了她的心上。
江檸只覺得像是有一千根針在紮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大口地喘著氣，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
風刮過江檸的臉頰。
她感覺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
她拼命地跑出去了幾十步路的距離。
路燈下，旁邊的香樟樹下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喲，這是在幹什麽呢？”
幽暗的巷子裏，響起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眾人擡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
只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一路朝這邊過來了。
他生得高高瘦瘦，五官俊美，頭發是時下最流行的錫紙卷，整個人看起來又酷又拽。
和男生酷酷的神態相違和的是，他的臉看起來有點稚嫩，雖然眉眼精致，但臉頰上還帶著一點尚未褪去的嬰兒肥，看著有點孩子氣。
男生一邊朝這邊走，一邊慢條斯理地卷起了袖子，露出了勁瘦有力的小臂。
巷子裏有一瞬間陷入了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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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珅依舊低著頭，專心地寫著試題。
他手中的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江檸有點懵。
她跟顧珅的關系並不算熟, 平時在班裏也沒有說過幾句話。就算是現在莫名其妙變成了異父異母的“兄妹”，他們之間除了多了一層尷尬和變扭的冷漠之外, 也並沒有產生任何親近的感覺。
剛才江檸是有想過顧珅可能猜出了她跟周綏安之間……
但是她沒有想到顧珅會這麽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自己。
基於兩人這種半生不熟的關系，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唐突。
顧珅為什麽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是單純出於對同班同學的八卦心理，還是有什麽別的意思？
江檸的腦中劃過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一直沒有聽到江檸的答案, 顧珅擡眼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江檸回過神來, 一瞬間, 她的臉漲得通紅。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承認？
可是她和周綏安現在確實不是什麽男女朋友的關系。
否認？
但是……
江檸抿了抿唇, 沒有說話。
有時候, 沒有答案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顧珅收回視線, 他的筆尖在試卷上從容地落下了最後一筆, 隨即停了下來。
屋內安靜得可怕。
“你了解周綏安這個人嗎？”
顧珅問。
他這句話一出口，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上了江檸心頭。
她依稀記得, 當初陳欣茹好像就是用這種語氣問她的。
意識到這點後, 江檸的心跳停滯了一瞬。
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什麽意思？”
顧珅扭過頭, 盯著江檸的眼睛。
“你跟陳欣茹坐在一起, 她沒有告訴你周綏安以前的事情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
果然……
江檸懸著的一顆心瞬間墜了下去。
顧珅一直看著江檸的臉, 見她這副表情, 他的嘴角無意識地勾了勾，帶著一點嘲諷的味道：
“她說了是嗎？你不信？”
江檸低下頭，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不停地點著, 一下一下, 時輕時重, 時急時緩，就像她此刻雜亂紛繁的心緒。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她擡起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顧珅，語氣帶了點急迫的味道：
“周綏安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嗎？”
顧珅伸手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兩片薄薄的鏡片反射出了頭頂冰涼的燈光，看不清鏡片後的那雙眼睛。
“我知道的，並不比陳欣茹多。你既然不相信她說的話，自然也不會信我的。”
他的語氣冷靜到近乎無情。
江檸的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顧珅的臉，最後，她有些頹喪地低下了頭。
“你也覺得……他是一個壞人？”
顧珅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沈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我不清楚，我只是覺得你應該了解一下他的過去再去做任何決定。”
屋內陷入了一陣長久的寂靜。
雨又下大了，淅淅瀝瀝的，砸在窗外的枝葉上，無端讓人心煩。
良久，江檸擡頭，盯著顧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為什麽？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顧珅別開了眼，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地敲了幾下，語氣淡淡的。
“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樣，我跟周綏安有過結。”
“你……”
江檸剛要說話，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先生推開門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下雨耽誤了點時間。”
老先生手裏抱著一個文件包，他一邊用紙巾擦著文件包，一邊朝兩人道。
“我們現在開始上課吧，上次布置的作業都寫完了嗎？”
江檸止住了話頭。
顧珅的目光掃過江檸的臉，停頓了幾秒。
隨即，他平靜地挪開了視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已經坐下來的老先生，道：
“寫完了，方老師。”
“嗯好，都拿給我看看。”
江檸低下了頭，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從書包裏拿出了那張已經做好的試卷，遞了過去。
“很好，最後一題有點難度的，你們倆都解出來了。這一題是我根據去年的高考題改的……”
方老師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安靜溫暖的空間裏，襯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有些遙遠。
江檸的思緒飄搖不定，就像秋風中的落葉……
晚上八點多，雨停了。
江檸從地鐵站走了出來。
她背著書包獨自一人，走進了惠安寺巷，低著頭慢慢地往住處走。
剛下過一場雨，腳下的青石板上還殘留著一些水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涼涼的，很清新。
青州這座城市向來沒有什麽夜生活，特別是在古城區。
也許是今天下了雨的緣故，雖然現在不過才八點多，但惠安寺巷這邊已經沒有什麽人影了。
江檸正埋頭走路，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動靜。
外賣小哥騎著車飛馳而過，路面上的積水被車輪濺起了半米多高的水花，她躲閃不急，褲腳濕了大半。
江檸皺著眉，本能地擡起頭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
她的視線沒來得及收回，倏然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看見了周綏安——
他正靠在一顆銀杏樹下，雙手抱在胸前，姿態懶懶的，目光望著不遠處，似乎正在發呆。
金黃色的落葉在他身邊紛紛揚揚地灑了下來，落葉繽紛，像是一場雨。他淋著“雨”，卻絲毫未覺，只是目光放空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江檸不自覺停住了腳步，看著銀杏樹下的那個少年。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剛才她的心還亂得厲害，無數種覆雜的情緒在她的腦中湧動著。
可是此刻，看到周綏安的那一秒，那些洶湧的情緒仿佛就像退了潮的海水一樣，消散了幹凈。
她的心，突然就變得很平靜。
江檸站在那裏。
秋風卷起陣陣落葉和她的發尾。
她突然生出了一種近乎決絕的信心——
那是她喜歡的少年。
比起其它任何人，她更應該相信他。
在沒有證據之前，她不允許任何人給她的少年判死刑。
不遠處，周綏安似乎回過了神，他轉過頭，目光看向了這邊。
在看到江檸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亮了。
“江檸。”
少年眉眼含笑地朝她揮了揮手，目光燦若星子。
江檸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一種柔軟又甜蜜的情緒包裹住了她。
她彎了彎眉眼，朝他一路小跑了過去。
那個大大的書包在她身後一墜一墜的，帶著她瘦瘦小小的身體搖搖擺擺的。
周綏安大步往這邊迎了幾步，他一把勾起江檸身後的書包，熟練地掛在了自己肩上。
“吃飯了嗎？”
他問。
江檸點點頭，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仰頭看著周綏安，問：
“你吃了嗎？”
周綏安的嘴角勾了勾。
“沒吃，等會兒陪我吃點。”
江檸點點頭。
兩人並肩往巷子尾走去。
烏雲遮住了月亮，巷子兩邊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江檸的目光盯著青石板上兩人一高一低的影子，片刻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她仰頭看著周綏安的側臉。
“我有一件事想要……”
周綏安扭過頭看著江檸，等著她把話說完。
江檸正在想著措辭。
突然，周綏安的目光落在了她斜前方的位置上，他的臉色倏然變了。
江檸楞楞地扭頭去看，只見路邊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裏走出來了幾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周綏安反應很快，立馬伸手將江檸護在了自己身後。
江檸站在周綏安身後，探出了半邊臉，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個人身上——
那幾個人看起來三十左右的模樣，都是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啤酒肚，虎背熊腰，流裏流氣的，渾身上下都充滿著社會氣息。
其中一個人嘴角有道疤，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了一圈，隨即朝這邊走近了兩步，笑瞇瞇地看著江檸，道：
“你就是江檸吧？”
江檸楞了一下。
這些人是來找她的？
她僵在了那裏，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是這樣的，你爸爸欠了我一點錢，他讓我過來找你。”
刀疤男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手指上下滑動了一下，將屏幕遞到了江檸面前。
“你看看，這是你爸沒錯吧？”
江檸的目光停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
照片上是一個滿臉痛苦神色的男人，他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似乎在對舉著手機的人哀求著什麽。
那張臉，確實是江海洋沒錯。
江檸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沒錢。”
她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
刀疤臉收了笑臉。
“小姑娘，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父債子償，你爸爸欠了我們的錢，就是你欠了我們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再說了，你爸爸可跟我們說了，你有錢，肯定能幫他還債。”
說著，他朝江檸伸出了手。
周綏安護著江檸後退了幾步，目光警惕地盯著男人。
“喲，護花使者啊，小年輕玩得還挺花。”
刀疤臉摸了摸下巴，沖著江檸獰笑了一聲。
“再問你一句，還不還錢？！”
江檸被刀疤男兇狠的樣子嚇了一跳，身體不住地顫抖。
突然，她感覺身前的周綏安捏了捏她的手臂，她仰頭去看，周綏安回頭看著江檸，朝她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跑！”
江檸早已經嚇得呆住了，見到周綏安的動作，她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一陣秋風乍起，卷起了路邊的層層落葉。
恍惚間，江檸感覺腰上似乎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順勢退出去了好幾步，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傳來了周綏安的聲音。
“跑！”
江檸楞楞地擡頭去看，只見周綏安脫下了肩上的書包，一把掄向了前面那個刀疤男。
那個刀疤男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仰頭倒在了地上，他身後的幾個弟兄見狀全都朝周綏安撲了過來。
周綏安像一只矯健的豹子，猛地沖向了他們。
那幾個人很快就將周綏安團團圍住，但周綏安的力氣很大、反應又快，他的拳頭砸在身上的感覺十分要命，幾個男人圍在他四周，一時間不敢輕易動彈。
其中一個男人想要過來追江檸，被周綏安一把拽住了肩膀，其他人見狀，瞅住這個空當全都撲向了周綏安。
“快跑！去找警察！”
周綏安的聲音透過人墻傳了過來。
江檸回過神，轉身就往巷子口跑。
對了！她記得巷子口往東五百米就有個警察局。
江檸的腿抖得厲害，身體也不聽使喚，她只能用力咬緊牙關，拼命地往巷子口跑。
身後，激烈的打鬥聲傳了過來，拳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順著風砸在了她的心上。
江檸只覺得像是有一千根針在紮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大口地喘著氣，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
風刮過江檸的臉頰。
她感覺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
她拼命地跑出去了幾十步路的距離。
路燈下，旁邊的香樟樹下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喲，這是在幹什麽呢？”
幽暗的巷子裏，響起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眾人擡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
只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一路朝這邊過來了。
他生得高高瘦瘦，五官俊美，頭發是時下最流行的錫紙卷，整個人看起來又酷又拽。
和男生酷酷的神態相違和的是，他的臉看起來有點稚嫩，雖然眉眼精致，但臉頰上還帶著一點尚未褪去的嬰兒肥，看著有點孩子氣。
男生一邊朝這邊走，一邊慢條斯理地卷起了袖子，露出了勁瘦有力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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