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踏著一地的斜陽回了家。

院子裏很安靜, 周綏安應該是沒有回來。

她站在院中，看著那扇深綠色的房門，突然想起了剛才張可意的那番話。

周綏安今年不上臺表演嗎？

其實說真的, 江檸還挺好奇的。

周綏安跳舞會是什麽樣子呢？

應該挺帥的吧。

畢竟他長得那麽好看，就算是站在那裏做廣播體操也是帥的吧？

江檸搖了搖頭, 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她打開自己家門，進了屋。

今天的氣溫比起盛夏不算很高，就算不開空調也不會覺得很熱。

江檸剛洗完澡, 正坐在客廳裏吹頭發,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陳欣茹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看樣子應該是迎新晚會的現場, 燈光絢爛, 人頭攢動, 氣氛很熱烈的樣子。

【快來！現場好多帥哥！】

陳欣茹又緊接著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江檸又忍不住驚嘆了一下。

她才剛洗完澡, 陳欣茹她們都已經到現場了？

動作未免太快了吧？

江檸回了一句：

【好的。】

然後加快了吹頭發的速度。

吹幹了頭發，江檸也顧不上吃飯了, 直接走到房間裏去換衣服。

她打開衣櫃, 習慣性地拿起了平時穿的白T和運動褲。

想了想，又放下了。

衣櫃裏, 一件粉藍色的裙子靜靜地掛在那裏, 和滿櫃子黯淡的黑白灰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秦婉給江檸買的。

自從買回家以後, 一直掛在衣櫃裏, 從來沒有穿出去過。

她看著那件粉藍色短裙，猶豫了一下，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江檸以前就讀的清澤中學沒有舉辦迎新晚會的傳統, 她不知道參加這種晚會是不是有什麽著裝上的要求。

但陳欣茹既然讓她穿得漂亮一些, 說明還是要註意一點的。

她如果還穿著大T恤和肥大的運動褲, 是不是不太合適？

思索再三，江檸還是換上了那件短裙。

她站在鏡子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圈，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拿起東西就出了門。

江檸出門的時候夕陽正好，一大片一大片粉紫色的雲彩鋪滿了半邊天空。

迎面吹來的晚風帶著一點涼涼的濕意，溫溫柔柔地掃在皮膚上，很舒服。

狀元街兩邊的梧桐樹在風中舒展著碧綠的枝葉。

江檸背著一個帆布包，走在梧桐樹下。

她怕讓陳欣茹她們等久了，所以步子有點快。

剛才江檸吹頭發的時候太著急了，頭發還沒完全幹，就沒紮起來，而是松散地披在了身後。

一頭及腰的墨色長發此刻被風微微吹起，隨著女孩走動的幅度在身後蕩呀蕩的，發尾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一條街上有很多學校，還有一所大學，此時正值晚飯時分，好多學生在周圍覓食游蕩。

江檸能感覺到有很多道視線若有似無地黏在了自己身上。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恨不得扯點什麽東西來蓋住自己的腿和手臂。

她突然就有點後悔穿這件裙子出來了。

但既然穿出來了也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了。

江檸捏緊了手心，走得飛快，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往學校的方向去的。

狀元街是青州市中心內一條很有名的老街，街道兩邊種滿了梧桐樹，梧桐樹下開著很多百年老店，煙火味很重。

這些百年老店中間也有一些看起來很新潮的咖啡店和飲品店。

此時，路邊的一家咖啡店內。

靠窗一桌的位置上坐著三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

“喲，那邊有個美女，快看！”

駱大頭吹了吹口哨，指著店外的方向。

“哪裏哪裏？”

旁邊的劉奇忙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去看。

“嘖嘖，那腿真頂啊，又細又長，還白得發光！”

“是吧？臉也超好看的！你等她轉過頭看她的臉！”

兩人在一旁興奮地討論著，轉頭看見旁邊的周綏安還戴著耳機玩手機。

駱大頭秉持著“有眼福一起享”的原則，一巴掌拍在了周綏安的肩膀上：

“阿綏，快看！美女！”

周綏安皺了皺眉，頭也不擡：

“滾遠點！”

“哎？她往一中的方向去了，不會是我們學校的吧？”

駱大頭忙轉頭趴在了窗戶玻璃上。

“我們學校什麽時候有這號美女了，我怎麽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隔著躁動的音樂聲，飄進了周綏安的耳朵裏。

他擡起頭來，目光望向了店外。

蔥綠的梧桐樹下，穿著短裙的長發少女，背影纖細，她似乎有什麽急事，一路小跑著，晚風穿過了女孩的發間，那頭墨色的濃密長發鋪開在身後爛漫的晚霞中，看起來綺麗又溫柔。

本來只是隨意一瞥，可周綏安卻莫名楞了一下。

耳機裏的音樂剛好切換了下一首。

“Looking from a window above

It’s like a story of love

Can you hear me

Came back only yesterday

Moving further away

……”

纏綿又浪漫的曲調，隨意又自由的歌聲，快樂又悲傷的感覺。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收藏的，但就是莫名覺得這首歌好像很契合眼下的情景。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抓住了周綏安的視線。

讓他的目光久久不能在那個背影身上移開。

他就這麽盯著那道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轉角處，再也看不見。

手機振動了一聲，周綏安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眉毛微擰。

江檸趕到學校大禮堂的時候，觀眾席上已經坐滿了人。

一中的禮堂很大，觀眾席有兩層，江檸看了一圈，沒有看到陳欣茹她們，就走出了禮堂，站在門口，拿出手機給陳欣茹發了一條消息。

【我已經到啦，裏面人太多了，我沒有找到你們，我現在出來啦，在門口等你們。】

那邊沒有馬上回。

估計是有事情。

江檸站在禮堂門口的一棵香樟樹下，等著陳欣茹的消息。

來來往往有不少學生，江檸發現確實有很多女孩子都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甚至還化了妝，但也有不少女孩就穿著普普通通的衣服，她還看見好幾個穿著校服的。

江檸正打量著路過的學生，突然，視線撞上了一個路過的男生。

那個男生看了江檸一眼，目光順著她的臉滑到了她露在外面的小腿上。

江檸攥緊了身上帆布包的帶子，身體僵硬，視線游離，不知道該往哪裏看。

那一瞬間，她簡直後悔極了。

早知道可以穿校服，她就穿校服過來了。

江檸不敢再亂看了，低下頭盯著手機屏幕，等著陳欣茹的消息。

“江檸？”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江檸擡起頭來，看見了顧珅。

他穿著一身白襯衫，依舊是那副溫潤又斯文的樣子。

江檸沖他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上一次她在露臺上撞破顧珅吸煙之後，她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種尷尬而心虛的感覺。

顧珅反而依舊是平靜又淡定。

江檸有一種莫名的錯覺。

好像被撞破小秘密的人是她一樣。

“在等人嗎？”

顧珅問。

“哦……嗯。”

江檸本來想解釋一下，自己是在等陳欣茹回消息然後出來接自己，但是又覺得太麻煩，就直接含糊地應了一聲。

顧珅點點頭，目光落在了她臉上。

“那我就先進去了。”

江檸點頭。

“嗯。”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裏拿著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江檸眼睛一亮，點開了手機屏幕。

陳欣茹回了消息過來。

【等著，我馬上去門口接你。】

江檸飛快地回了一句。

【好滴，麻煩啦。】

一中的禮堂門口栽著兩棵巨大的香樟樹，枝葉繁茂，遮住了禮堂正面的大半，讓這座本來就很有民國風的建築看起來多了幾分幽靜和雅致。

兩顆香樟樹中間有幾層青石板階梯，每逢什麽重大節日，階梯上總會被鋪上一層紅毯。

顧珅站在階梯上，腳下踩著柔軟的紅地毯。

他回頭看向了階梯下的方向。

郁郁蔥蔥的香樟樹下，女孩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眉眼間溢出來點點溫柔的笑意。

晚風拂起了她臉頰邊的碎發，她擡起手將那些不乖的碎發理到了耳後，然後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點著，似乎在發消息。

顧珅收回了視線，邁進了禮堂的大門，腳步聲沒入了那華麗莊重的紅地毯中。

樹影在風中輕輕搖晃著。

江檸發完消息，又等了幾分鐘。

“檸檸！”

江檸擡起頭來，看見了一臉興奮的陳欣茹。

她正站在禮堂門口，沖著自己揮手。

江檸忙爬上了階梯，小跑到了陳欣茹跟前。

“天吶，檸檸！你今天也太美了吧！我剛才第一眼都沒認出來是你！”

陳欣茹上上下下地把江檸打量了好幾圈，連聲讚嘆。

江檸被她誇得很不好意思。

“你今天也很好看。”

陳欣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短裙，臉上好像還化了一點淡妝，看起來元氣十足。

“是吧？我今天還夾了睫毛，你看見了嗎？”

陳欣茹湊了過來，扒開自己的眼皮給江檸看。

江檸盯著她的睫毛仔細看了好幾眼，然後點點頭，認真地回道：

“看見了。”

她答得一本正經的。

陳欣茹被江檸這副樣子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臉。

“你咋這麽可愛呢？”

她見江檸楞楞的，又湊過來賊兮兮道：

“怎麽樣？現場是不是帥哥很多？打扮得漂亮一點，說不定還能釣個小學弟啥的哈哈哈……”

江檸被她說得有些臉紅。

帥哥？

哪裏有帥哥？

江檸很少會用“帥哥”來定義一個人，在她眼裏，就是認識的男同學ABCD和不認識的男同學ABCD的區別而已。

要說帥哥……

周綏安應該……應該算一個吧。

“趕快進去吧。”

陳欣茹的話打斷了江檸的思緒。

兩人拉著手進了禮堂的大門。

晚會要開始了，全場的燈光都關上了，只留下了走道邊幾盞昏暗的燈。

觀眾席上幾乎被坐滿了，人擠人的，熱鬧極了。

陳欣茹拉著江檸，穿過了躁動的人群，來到了觀眾席的正前方，第三排的位置，很靠近舞臺。

昏暗的光線下，江檸看見了齊蕊和張可意也坐在那邊。

“怎麽樣？這個位置不錯吧？絕佳觀賞位置。”

齊蕊得意地沖她一笑。

江檸抿著唇笑了。

“是很好，你好厲害。”

“哈哈，還好我跑得快。”

“什麽啊，還不是我給保安大爺說好話，讓他提前放我們進來，我們才能占到這麽好的位置？”

“你也厲害，你也厲害。”

……

女孩們嘰嘰喳喳的。

突然，一道聚光燈驟然在舞臺中央亮起。

開始了。

江檸坐在位置上，目光盯著舞臺中央。

一開始是主持人報幕。

一中的主持人是學播音的藝術生客串的，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說完第一個節目是小提琴獨奏後，兩位主持人退場。

一個女孩穿著一身華麗優雅的白色長裙登上了舞臺。

觀眾席上響起了一陣掌聲和起哄聲。

女孩把琴架在了肩膀上，微微側過頭，開始演奏。

悠揚動聽的小提琴旋律飄蕩在禮堂上方。

女孩的演奏水平很高，聚光燈下，形體看上去優雅極了。

江檸看得很認真。

一曲結束，接下來是高一同學準備的詩朗誦節目。

高一年級今天剛結束為期兩個星期的軍訓，似乎還沒來得及準備什麽節目，就臨時拉著幾個人組了一個詩歌朗誦。

不過看起來也還行。

表演完後，觀眾們也都很給面子地全場鼓掌。

接下來有講相聲的，有唱歌的，還有表演武術的。

禮堂內氣氛熱烈，每一個節目結束，全場就會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下一個節目就是舞蹈社準備的舞蹈了。”

齊蕊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江檸的視線盯著一片黑暗的舞臺。

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有點緊張。

漫長又短暫的一分鐘。

禮堂裏一片黑暗。

“啪嗒”一聲。

一束追光燈打在了舞臺中間。

從燈光後緩緩走出來幾個人影。

似乎是幾個穿著西服的男生。

他們踩著有力的鼓點節奏整齊劃一地走過來，身材高大，氣場強大。

全場的女生都爆發出了一陣尖叫。

音樂很撩人。

幾個穿著正裝的男生跟著旋律做了幾個撩人的動作。

禮堂上方的尖叫聲就沒停過。

突然，一排燈光掃過來。

音樂的節奏漸漸加快，幾個男生迅速靠攏，跟著節奏做出了整齊又高難度的舞蹈動作。

鼓點最緊張處，舞臺上的燈光驟然熄滅。

隨後又亮了起來。

音樂聲重新變得舒緩撩人。

其中一個男生邁著撩人的步子走到了眾人前面。

一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

江檸聽到了周圍響起了一陣吸氣聲。

隨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嘶吼聲。

她楞楞地往舞臺上看去。

只見那個男生側過身脫下了外套，正慢悠悠地把襯衫袖子卷到小臂上，露出了線條完美的小臂肌肉。

他眼睛上蒙著一條黑色的蕾絲帶子，禁欲又色.氣，被他筆挺的鼻梁撐起了一個山峰般銳利的弧度，那一頭濃密蓬松的發絲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周圍的尖叫聲像潮水一般湧來，包裹住了她。

江檸聽到自己的心倏然跳亂了節奏。

作者有話說：

文中提到的歌曲是The Flying Pickets 的《Only You》，很浪漫的一首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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