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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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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這場雨連續下了三天, 依是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這料峭冬寒,比下雪還要冷。伺候趙琳俊的老媼端了熱騰騰的粟米粥進來, 趙琳俊只喝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

晴風從外面進來,笑道:“院子裏都漲水了,也不知從哪裏爬來一只大烏龜,有銅盆那麽大。他們都說要抓去燉湯。”

趙琳俊一聽, 忙道:“這麽大的烏龜那是壽龜了吧?如何能吃的,快讓他們把那烏龜放了。”

“我怕是來不及了。”

“那你快去。”

晴風只好應聲去了,她撩開簾子出去,原本趴在暖墊的小貓也跟著溜了出去,趙琳俊一著急,忙喊道:“快把小貓抓回來。”

外面是一片熱鬧聲響,趙琳俊讓晴雪也出去看看,她擔心小貓被雨淋了。

那是孟準送的貓, 趙琳俊懷孕了都沒舍得送走,平常都當寶貝似的養著。趙琳俊最後還是沒忍住,穿了鞋子往外走,她身旁伺候的家人子,忙過來扶著她,生怕她有個閃失。

穿過小隔間和外寢宮,便是敞廳和長廊,長廊外是院子, 雨水把長廊打濕了。院子裏圍了十幾個宮人,在看小貓鬥老龜。

小貓上串下跳,抓撓龜殼,奈何烏龜把頭和腳都縮進了殼裏,任小貓怎麽撓怎麽跳,它就是不出頭。眾人嘻笑著看熱鬧。

先出來的晴雪忙道:“哎喲,你們還看熱鬧,快把小貓抓回來,這寒冬大雨給淋濕了,生病了拿你們做藥!”

宮人又起哄去抓貓,小貓身段靈活,結果直接跳屋檐上了。

趙琳俊緊張地忙命他們找梯子上去把貓抓下來,那邊剛找了梯子過來,幾個宦者冒雨上屋頂抓貓。趙琳俊站在敞廳看著,本來是幾個人簇擁著的,也不知是誰腳上一滑,連帶著趙琳俊等,三四個人摔成一團。

晴風晴雪等嚇得臉色都變了,忙把趙琳俊扶將起來,趙琳俊微微蹙眉,輕輕擺著手道:“我沒事,不要緊的。你們快把貓抓回來。”那是孟準給她的唯一的信物。

晴雪則在一旁大叫:“這地上怎麽會有油,你們誰那麽不小心倒灑了油盞。”

沒有人敢應,一個老媼早已經嚇破膽,忙道:“婕妤快快進屋去吧,你要有什麽事,老奴等如何能擔待。”

當夜,趙琳俊小產。皇太後震怒,一大早趕過來,把幾個伺候的老媼和家人子或打入暴室或充為軍奴。

晴風晴雪是趙琳俊拼死護著,才躲過一劫。

這邊趙飛燕還在氣頭上,把趙琳俊又狠狠說了一通,趙琳俊已經哭成了淚人,太後罵她什麽,她哪裏還在乎。

李長禦進來道:“太後,剛才旁邊鳳凰殿的女官來報說,鳳凰殿的院子裏被雨水給沖出來一些東西……”

“什麽東西?”

“一個包裹,打開來是些巫蠱專用的布料和針線。”

“班息宮裏的?”

“是的。”

原來如此,難怪會來這麽一出飛來橫禍,趙飛燕沈下臉,喝道:“叫班息馬上過來,還有鳳凰殿裏相關人等都綁了來。”

蘭林殿前殿大廳內,大門緊閉,坐在階上的趙飛燕拿起打濕的布料粗略看了一眼,這布料邊角上有特殊紋路,似是咒語,顯然是京中巫師施過法術的,布料上方繡了個“甲”字,這是被施咒者生辰八字的一部分。

趙飛燕把布料扔回案上的托盤裏,神情肅穆,陰沈。

班息跪在階下,整個人都已經嚇蒙了,她連番搖頭說不知道這布料和針線是怎麽回事。之前巫蠱的人偶是鄭河準備的,她確實不知這布料為何會出現在自家內院裏。

李長禦代太後說道:“剛才王良人宮裏的葵君來辨認說,這些巫蠱專用的針線和布料跟上次秋紡殿裏挖出來的一模一樣,為何這些東西會出現在你寢宮的內院裏?”

“臣妾實不知情。這若是我的,我何不把它焚毀了呢?請皇太後和李長禦明察。”

趙飛燕道:“我看是因為你想留著下次再用吧。這巫蠱的料子不是說有就能有的,好不容易弄來的料子,豈又舍得毀了?”

“若真是臣妾的,那臣妾可以藏得更隱秘些,何苦埋在院子裏,讓雨水給沖出來呢。”

“不藏在院子裏,你還能藏在何處?這樣的料子你難道敢藏寢宮裏?這眼看就入冬了,誰能想到還會連續下了那麽大的一場雨!”

“臣妾冤枉!”

趙飛燕壓根不聽她解釋,又道:“尚夫人呢?把她叫來問問。”

班息想,尚青靈是王敘的耳目,她如何會放過自己?這一切說不準就是王敘給她下的局。

青靈應召從外間進來,出乎班息預料,並沒有落井下石,只道:“回太後,這內寢宮的院子我進的少,實不知情,不敢妄加猜測。”

班息剛松了口氣,青靈卻轉而道:“這宮中眾多嬪妃,臣妾以為張八子是跟班容華走得最密切的,太後何不召她來詢問呢?”

趙飛燕便讓去傳張八子來。

這時候高湛在外廳又審了幾個人,有個小家人子被嚇壞了,抖了些隱情出來。

高湛把那小家人子提溜上來,那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回說:“奴婢那日傍晚看見秋紡殿的紫蘿……偷……偷偷進了阿舟姐姐的房間,我就留了個心,躲在暗處看著,沒多久奴婢就……就看見紫蘿拿著個……包袱……遮遮掩掩地開門出來。”

“紫蘿是誰?阿舟又是誰?”

李南提醒道:“紫蘿就是那個冤枉王美人巫蠱的家人子,王良人身邊的。阿舟則是班容華的女侍。”

趙飛燕點頭道:“紫蘿自殺了是吧?”

“說是自殺了,死得也蹊蹺。不知道她從哪裏弄來的刀片,割了脖子死的。”

趙飛燕看了眼高湛,又看著班息道:“這紫蘿八成是被滅口了吧。”

一旁的高湛因為沒能看好紫蘿,早前已被斥了失責,罰了俸祿,他低著頭不敢吱聲。

班息忙辯解:“臣妾哪裏有這樣的本事,太後,這只是一個小婢女的一面之詞。”

“這小家人子為何要汙蔑你呢?”

“臣妾也不知啊。”

正說著,張八子進來了,行了禮,低著頭偷眼看著場上局勢。

趙飛燕道:“張氏,你擡起頭來看看案上的這個布料針線,你可見過?”

說著,一個宮人把案上托盤裏的布料端給張八子看,張八子拿起其中一小塊乳白色的布料,這是繡廢了的殘布,張八子仔細看著這繡工,道:“如果臣妾沒看錯的話,這是班容華獨創的針線繡法。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班息愕然地看著張八子,憤怒脫口而出:“你冤枉人!”她總算是明白了,這張八子早就投靠了王敘,前一陣又突然掉轉頭來與自己交好,還幫忙做針線活,如今看來都是圈套。

張八子被班息的怒斥嚇了一跳,忙把殘布放回托盤,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班息繼續道:“你如今跟王敘一夥了是麽?竟然合謀冤枉人?”

張八子怯懦地道:“臣妾也是有一句說一句……”

“夠了,班息。這是不是你做的繡工,找幾個繡娘來比對一下就便知道了。高湛,把班息身邊的人都關進永巷大牢裏,李南你派人親自監管,她那個侍女叫什麽?”

李南忙道:“阿舟……”

“就可著這個阿舟上刑,不怕她不招。高湛!”

“奴婢在!”

“這次這個阿舟若是再無緣無故死了,你這個大長秋也別再做了!”

“奴婢親自看著,絕不敢再出錯。”

李南又去找來幾個繡娘把班息房裏的針線活和殘布上的一比對,確實是同一針法。

班息哭著叩首道:“太後,臣妾冤枉啊。”

趙飛燕哪裏還會相信她,只道:“班息,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你若如實交代,我可念在你班氏一門功勳故舊的份上,讓你死得舒服點。不然,這大獄的酷刑你大可以一個個嘗一遍。”

“太後,饒過臣妾吧,臣妾是冤枉的。”班息砰砰磕著頭,突然有些恍惚,滿臉淚痕,腦袋一片空白,她突然發現自己不過是某些人權謀鬥爭的犧牲品而已,不禁大哭著暈了過去。

此時秋紡殿敞廳裏,王敘站在廊下,吹著冷風,雨已經停了,這場大雨後,院子裏的樹木枝葉幾乎盡去,只剩下枯椏和些許殘葉,院子裏一片蕭瑟泥濘。

遠處飄浮著一片淡灰色的烏雲,陽光透過烏雲,射過來一縷淡淡的金光,仿佛把周遭的景色都漂染了層暗啞的金銅色,顯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像在夢中一般。

但她知道這不是夢,這半冷不冷的天裏,她腦袋是異常的清晰。

馮媼走過來,道:“班息被投進永巷大牢裏了。”

“暖暖呢?”

“跟太後去了長樂宮,青靈也跟著去了。太後的意思應該是過幾日再把暖暖給送來。”

王敘臉上終於現出了淡淡的微笑,三個孩子,總算要回來一個了。她要把孩子一個個都爭取回來,護翼在自己身後,保護他們健健康康地成長。

張槐站在廊下,監督勞作整理院子,她們要在暖暖來之前,把院子收拾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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