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 灣市機場地下停車場。

黑色越野車倏忽亮起控燈，奚行拖著登機行李箱，剛走到車尾, 掀開後背箱，手機電話就響了。

他一腳邁上駕駛座, 看了眼來電名，才接起：“餵，老向。”

“聽聲音是回到了？許潔說你機票改簽到今天，實驗室項目怎麽樣？”向陸明在M.X.辦公室, 握著手機貼耳, 正從行政辦公室往自己辦公室走。

奚行拉上車門, 將停車場嘈雜聲屏蔽在外, 連上車系統, 手機放到一旁回他：“數據測算完, 還算順利, 他們的項目總監正在測試代碼, 預計周二遞給查理斯。”

“怎麽？”奚行補了句，左右掃一眼, 檢查兩側後視鏡。

向陸明沈穩有力的聲音傳來：“我準備明天飛海市，那邊GR有眉目了, 跟你商量個事兒，正好你提前回來, 過兩天趙局來視察, 要不由你來接待？”

公司裏除了純技術的事兒, 業務、投融資、政府關系等, 奚行很少直接參與, 除非重要場合向陸明應付不過來, 他才陪同出席，畢竟公司一直沒設CTO，而是由他來兼顧。

“可以。”奚行直接答應了。

向陸明準備一大套說辭沒用上，還挺意外的：“最近變化很大啊，連應酬的活都肯接了。”

奚行笑了下：“得，我開車了，等你回來再碰實驗室的事。”

掛了電話，奚行啟動發動機熱車，左手搭在方向盤上，看了眼時間，撈起手機敲微信。

-我提前回了，馬上到家。小Q今天怎麽樣？

今朝。

-太好了！

奚行的眉梢吊了下，拇指懸在手機屏，她的反應和預想的不一樣，高興得有點不對路。

今朝發來下一條。

-我得去趟京北，剛才已經帶它遛過花園，原本喊了思斯明天來帶小Q，你回來得正好。

果然，不能有所期待。

奚行耷拉下眼皮，快速敲了個噢，發過去，然後將手機丟到一旁，準備倒車出庫。

過幾秒，他又撈起手機。

-你忙吧，我和思斯說。

天快要暗了，月亮遲遲不露面，屋內只亮著幾盞地燈，玻璃窗敞開，湧進一股海風氣流，拂拂撩動窗簾紗，風聲撞在家具墻壁上，反倒有幾分寂寥。

行李箱被拖進來後就杵在客廳中間，沒動過，小Q興沖沖跑過去嗅了下，覺得無趣又跑走了。

奚行擰開礦泉水，蹲下，往自動餵食機裏註水，眼神冷淡盯著註水口，沒什麽情緒。

大門滴了下。

他掀起眼皮，往門口看去，門應聲打開，他頓住動作，歪了下腦袋，看清來人後，手指慢慢擰緊水瓶蓋。

司壯壯提著兩個大包進來，推開門，眉飛色舞掃向屋內：“老大，我來給你送吃的了。”

奚行：“……”

他將剩一半的水瓶放到茶幾，挑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手肘在沙發背墊了墊，下巴往他手裏袋子一點，嫌棄說：“講清楚，你帶的是狗糧。”

“差不多嘛。”司壯壯放下袋子，走到廚房冰箱拿了瓶冰水，仰頭咕嚕嚕喝起來，緩下燥熱後，擦幹鬢角汗珠：“你不開燈，怎麽連空調也不開啊，熱死。”

“剛回到。”奚行伸手摁住邊上控制面板，點亮吊頂燈，空調通風口嘩啦啦冒出涼氣，轉頭問他：“思斯讓你送過來的？”

“可不是嘛，今朝說你這兒的狗糧不多了，我車後備箱正好有幾袋，你回來了我就上來一趟。”

司壯壯站在空調口吹了會兒風，才坐到沙發邊：“怎麽樣，不留我吃個飯？”

奚行撈起手機，點開外賣平臺放到司壯壯面前，無精打采說：“你選，隨便幫我點一份。”

吃什麽都行，他從茶幾下面的竹篾籃拿出兩個游戲手柄，打開電視，進入游戲界面。

司壯壯點完單，拿起游戲手柄和他搭檔，瞥向懶懶鏟在沙發上的奚行，他雙腿大喇喇敞著，伸腳攔了下想刨遙控器的狗爪，臉上的表情卻是很淡。

司壯壯看一眼便了然於胸，手指操控著手柄，拋出一句試探：“工作遇到事了？”

奚行奇怪地斜看他。

“什麽情況啊？按你潔癖的程度，哪次行李箱不是消毒幹凈才帶進來室內，那箱子臟了吧唧的杵在那兒，你自己沒發現？”司壯壯見微知著地分析起來，說著伸出拇指哥，指了下不遠處的行李箱。

奚行笑了，找抱枕墊在脖頸下，仰了仰頭無奈說：“壯壯啊，我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想偷個懶歇會兒。”

“不對，你大學趕學分那會兒，哪次考試周不是開大夜過的，也沒見你偷懶擺亂桌面。”

司壯壯摸出煙盒，點了根，知道他家沒煙灰缸，擰開喝剩的水瓶盛煙灰，手指彈了下煙蒂，隨意分析：“你們上次搞的robotaxi試運營，我看媒體風評很好，政府風投兩方的評價也很好，應該不是工作的事。”

鋪墊完，司壯壯切入正題：“是因為約不到今朝？”

奚行扯了扯嘴角，氣笑：“真逗，人家去外地了，約什麽約。”

“噢，估計你也不想知道她幹嘛去了。”

“說得跟你知道似的。”奚行看他一眼，停下游戲手柄，斜身側向司壯壯，欠欠地扯皮：“我猜思斯和今朝也沒告訴你。”

“我還真知道！”

司壯壯哼了聲，明知是套話還是自顧自說：“有客戶給她介紹了個活，她到京北談專題片項目去了。”

“聽說是有個地方電視臺跟制作公司買專題片，被省臺截胡了，臺長一氣之下撥了筆預算，去京北找團隊籌拍，那客戶知道了，就幫她牽線搭橋。”

奚行慢悠悠回：“挺好的，適合她。”

司壯壯不解：“怎麽，你沒有半點生氣？人家說請吃飯，你就屁顛屁顛趕回國，結果剛回到，人家前腳就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思斯告訴他的。

“幼稚。”奚行笑了聲，無所謂地靠回沙發背，盯著電視機屏幕按游戲手柄：“如果專題片能談成，我只會替她高興，比起坐辦公室，她更適合出去拍片。”

司壯壯抽著煙，抻脖子感慨：“她們公司業務很廣嘛，不過今朝這妹妹，是不是有點三分鐘熱度啊，才畢業幾年，換了幾份工作，我看著都有點著急。”

“聽過一句話沒？”奚行淡淡瞥他一眼：“年輕要勇於嘗試，她多摸索試試挺好的。”

司壯壯：“我就說她是藝術家性格，天生體驗派，每樣都要嘗一嘗。”

京北小院茶室，路旁大槐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工作日茶客寥寥，只在角落避風處坐了一桌。

今朝和餘燦坐在一側，另一側是電視臺來的兩個領導，攢局的王松單坐一面，茶桌上放著一臺平板，在播放今朝的作品《數游風波錄》。

大家都在看片，今朝拈起茶杯喝茶，餘光端詳對面兩個男人，不知道他們會對紀錄片作何評價，這片子與他們想要的美食專題片類型不同，不好證明她有能力接下這單。

“喬導，這個視頻有鏈接嗎？”那個微胖的中年男人說話。

今朝笑著解釋：“抱歉，這部片子目前只在國外電影節上映，還沒引進國內呢。”

實際是沒有國內視頻平臺買賬，每年那麽多獨立導演出片，供大於求，平臺方選片看都看不過來，除非本身有名氣或者有人脈，否則賣給平臺比送上小眾影展還難。

她挺想接下這單，專題片的框架比廣告片，更接近紀錄片形式，是個不錯的實操機會，她盡量把話說得漂亮，項目能成就接，不能也不勉強，曲線救國的方式有得是。

兩個電視臺領導說是要給臺長請示，起身坐去了隔壁幾桌打電話。王松捏起紫砂壺，給今朝和餘燦的茶杯添茶水。

王松嘆口茶，不鹹不淡說：“我那朋友說他們臺裏預算不是很高，談了幾家制作公司都沒法接，要是你們談不成，我真不知去哪裏再幫他對資源咯。”

今朝喝完茶，手指捏著茶杯，思索著在桌面劃了半圈：“看他們計劃書，只是很短的幾集，時長也比風光片短，我們可以把報價做低些。”

王松：“沒什麽利潤的話，喬導也想接？”

今朝點頭，直言不諱：“想啊，我真挺感興趣的，可以把業務做得多元些，不過如果電視臺覺得我們團隊不合適，也沒關系。”

談完事情，今朝和餘燦帶行李直往機場，買的是下午三點半的航班，只能在機場餐廳勉強湊合一頓午飯。

餘燦邊吃雜醬面，邊看手機：“老大，我搜到你的紀錄片還拿了幾個獎，怎麽現在不拍了啊，是不是想在咱們agency行業找素材？”

“不是。”今朝喝了口老鴨面湯，擡眼看向餐廳外推行李車的飛行常客，漫不經心回：“是窮，沒錢拍了。”

原以為會聽到宏圖計劃的餘燦：“……”

想起獎項，今朝點開手機郵箱，刷新個人郵件，最近她每隔幾天就查一次，生怕錯過小雅或Y島的主辦方發來的回覆。

個人郵箱閃出特別關註的紅圈，今朝順著一排垃圾郵件往下看，是小雅發來的郵件，正文是幾句中文。

Hi 喬導，

峰會大部分照片已傳至雲盤，鏈接，希望對你有幫助。

我下周可以到M.X.實習啦。（耶.jpg）

今朝點開雲盤文件夾，看了眼，八九個分類文件夾，估計得看好長時間，退出雲盤回覆小雅。

Hi 小雅，

功夫不負有心人，恭喜你獲得心儀職位。同時感謝你幫忙找到照片，我也在灣市工作，下方是我微信號，有需要幫助的隨時找我。

機場廣播提醒登機，今朝和餘燦往登機口走去。今朝邊走，邊回覆工作信息，臨上飛機前，奚行發來微信。

-幾點的航班？

今朝。

-預計七點抵達，不知道會不會晚點。

奚行。

-好，我去機場接你。

正排隊登機，今朝將機票遞給空姐檢查，拖行李箱走上接駁道時，才看到手機信息，先是一楞，單手握著手機準備敲字回覆。

奚行又發來兩條信息。

-有家餐廳新開張，今天5折大酬賓。

-餐廳折扣截圖.jpg

今朝點開圖片，看清後，眼睛直接瞪了瞪。火紅辣椒鋪滿畫面，中間印著麻辣九宮格火鍋，一看就巨辣無比，萬萬沒想到，一點辣椒也碰不得的人，會想去吃重慶火鍋。

今朝嘆口氣，敲字回他。

-我沒問題，但這家鍋底好像沒有清湯的。

-你確定想吃這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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