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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已經練就一身沈穩之氣的顧青山,眸中現出了幾絲慌亂。

罷了,不想她了,還是想想迫在眉睫的決戰吧。身為斥候,他可以自由地在附近勘察地形,也確實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不管自己的猜測會不會成為現實,他都要在那裏設下絆馬索,挖好陷阱。不能讓頡擷再逃回去,也不能讓自己錯過這個立功的好機會。

14.立大功

月黑風高,遠處的廝殺聲異常慘烈。

一匹白色駿馬沿著蜿蜒的小路颯颯馳來,馬上坐著一員銀盔銀甲的少年小將,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正雙目炯炯地看向前方。

“站住,別往前走了。”顧青山從林子裏鉆出來,攔住了他的馬。

小將勒住馬韁,上下打量一番,問道 :“誰派你在這擋著小爺的?”

“沒人派我攔你,因為前面有陷阱,再往前走,你就掉下去了。”顧青山平靜答道。

小將噗嗤一笑,自語道:“我還以為要被抓回去了呢,原來不是監視我的。餵,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路軍中的?”

“東路軍李將軍麾下的斥候,叫顧青山。”

“哦,”銀甲小將點點頭,問道:“你不去前方打仗,卻躲在這挖個專門坑自己人的陷阱,你說你這個逃兵……不,你還不算逃兵,比逃兵更差勁,還要害自己人,今天小爺碰上了,就要清理門戶。”

說著,他晃了晃手中亮銀槍,朝顧青山比劃了一下。

顧青山伸出大手“彭”地一下攥緊了槍桿,用力一扯就把人從馬背上拽了下來。少年身子不穩,險些大頭朝下栽在地上,顧青山長臂一伸扶住了他。

“小將軍,你先別急,等我跟你說說。我這陷阱不是害自己人的,要不然也不會攔住你的馬。這是要等著捉頡擷可汗的,你別往前走了,太危險,回去吧。”顧青山溫聲說道。

這少年一看就是出自大戶人家,說不定是哪位將軍的兒子,帶來見世面的。怕他受傷,才沒有讓他上戰場,可是少年輕狂,偏要上陣去殺敵,殊不知這樣會要了他的命。

顧青山看透了他的底細,卻沒有明說,這種人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好言好語地把他哄回去,別耽誤自己的大事就行了。

誰知少年卻很不服氣:“你別以為把本……本少爺從馬背上拽下來,就能證明你有本事。還捉可汗,胡說八道吧,可汗今晚必敗,那他還能不逃回草原?往中原跑,不是自己找死麽?”

顧青山回頭瞧瞧林中那條路,又趴在地上聽了聽動靜,確定暫時沒有人靠近,才低聲給他解釋:“小將軍,草原的後路已經被咱們的西路軍和北路軍完全封鎖了,想突破封鎖線不容易,而且草原上一目了然,他要逃,很容易被發現。但是這裏不同,這裏山路崎嶇,林子又密,逃進來就不好找了。可是這條小路能繞過庫爾布山,從一個峽谷穿過去,就到達草原深處。頡擷熟悉這裏的地形,很有可能會單槍匹馬地從這裏逃走。”

少年聽得入了神,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青山,驚喜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呀,那好,我就和你一起在這等,看看究竟能不能抓到他。”

顧青山苦笑:“小將軍,這是大事,不是鬧著玩的。你倒可以藏起來,可是你的馬也許會引起別人懷疑,你還是回去吧。”

少年豪爽地大手一揮:“沒事,我這馬是寶馬良駒,通人性的。我讓它藏起來就行了。”說著,吹了一聲低低的口哨,白馬果然輕踏著蹄子隱進了密林中,還走出去一段路,才開始悠閑地吃草。

顧青山知道甩不掉他了,只得低低地囑咐了他,拉著他的手腕躲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藏了起來。

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今晚無星無月,不好判斷時辰。但是旁邊的銀甲小將已經快要睡著了,顧青山覺得應該是後半夜了。

每隔一會兒,他就要趴在地上聽動靜,可是每次都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聲音。他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考慮錯了?或者頡擷已經被人殺了?

正胡思亂想間,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是從戰場的方向傳來的。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果然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由遠及近,不由得握緊了手中鋼刀。

近了,更近了……真的是突厥人。顧青山看不清那人長相,但是他隱隱覺得這就是頡擷可汗。

那人一邊拍馬,一邊緊張地回頭望來時的路,沒有追兵。他忽然大笑一聲:“哈哈,格老子的,想殺我,沒那麽容易。老子回了草原,過幾年再報仇雪恨……啊……”

他正竊喜沒有人追上來,卻完全沒有想到此處會有絆馬索。馬失前蹄,他龐大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噗通一下子掉進了陷阱中。

顧青山一躍而起,跳進陷阱中,趁他沒有回神之際,一刀砍在了脖子上,人頭落地。

銀甲小將也跑了過來,正見他提著人頭從陷阱中爬出來。“抓到啦!真的是頡擷嗎?”

“不知道,看不清,一會兒仔細瞧瞧吧。”顧青山爬了上來,從懷裏掏出軍中貼著的頡擷畫像,仔細核對:“嗯,就是他,成功了。”

少年有點膽小,不太敢看,卻瞥了一眼那雙眉毛。頡擷是斷眉,濃黑的眉毛只有半截,這是很明顯的標志,被他看到了,興奮道:“真的是頡擷啊。”

顧青山這兩年殺了不少敵人,也受了幾次傷,對血腥場面並不是很害怕了。淡定地抽出提前準備好的青布,把人頭包了起來:“好了,回去吧。”

“好。”少年這次很聽話,滿臉崇拜地瞧著顧青山。“你真了不起,皇上會重賞你的。”

顧青山抿抿唇,和他並肩朝大營走,考慮著該怎麽解釋:“呃,其實這人應該不算是我殺的,而是譚士禮殺的。譚大人你認識嗎?”

少年歪著頭想了想道:“不認識,是個小官吧,這幾路軍的大元帥我都認識。”

顧青山暗暗點頭,果然是大人物家的孩子。“他是探子營的校尉,我是他的親兵。是譚校尉安排我在這等著捉頡擷的,所以呀,應該得到重賞的人是他。”

少年不屑地切了一聲道:“你當我是傻子呀,他要是能算出來,幹嘛不自己親自在這等,卻要你來。再說了,剛開始你也沒把握。等那麽久的時候,我見你也挺著急的,分明是怕自己猜錯了,被人當逃兵責罰。現在立了功,就要把功勞讓給別人,小爺看不了這種事,你有什麽委屈就說,小爺給你做主。他敢冒領功勞,那就是欺君之罪,要砍頭的。”

面對這個熱情耿直的少年,顧青山噗嗤笑了:“我沒有委屈,謝謝你主持公道。我原本就是小村裏的種瓜郎,剛入伍的時候什麽都不懂。如果沒有譚校尉,我根本就不可能殺死頡擷可汗。就像這次決戰,譚校尉帶著我們多次偵查周邊的環境,才發現了這條小道。而且他吩咐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要相機而動,這樣我才能抓到繞路逃跑的頡擷。這不是欺君,功勞確實應該是他的。”

少年仰頭看著他一笑:“你還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好吧,我就成全你,就當是他抓的吧。”

“嘿嘿!謝謝啊。”顧青山朝著他溫和一笑。

少年哈哈大笑,連說有意思。“你這人真有意思,我喜歡你,你叫顧青山是吧,還真是像青山一樣沈穩大氣,還好玩。”

快到軍營的時候,少年騎上馬走了。顧青山趕忙去找譚士禮,卻見他們三個人也正在急匆匆地找他。

“青山,你沒事吧?我們找了你半天找不著,都快急死了。”譚士禮左手受了傷,用右手一把抓住他胳膊。

“我沒事,放心吧。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先進軍帳再說。”顧青山拉著他進了軍帳,費強和馬輝緊隨其後。

三人看著他神秘兮兮地把青布包放到了桌子上,解開包裹,雙眸炯炯地說道:“瞧,這是什麽?”

“頡擷人頭?”三個人驚的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費強膽子大,湊到近前仔細地瞧了瞧,頡擷的畫像早就在軍中貼的遍地都是,那斷眉、眼睛、胡子。“真的是頡擷啊,青山,你砍下了突厥可汗的人頭,立大功了,還不快去皇上面前領賞。”

顧青山淡定地搖搖頭:“不,該領賞的不是我,而是譚校尉。是他教我兵法,教我學會觀察地形、判斷人心,我是從庫爾布山峽谷旁邊的小路上設了絆馬索,挖了陷阱才捉到頡擷的。咱們三個都是譚校尉的親兵,咱們做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布置的,所以領賞的人應該是他。”

譚士禮一楞,費強也沒想到顧青山會說出這樣的話,倒是馬輝最先反應過來,歡喜笑道:“對,這是譚校尉的功勞,主子,您快去聖上那報喜吧。”

譚士禮依舊震驚,卻沒有半點歡喜的神色,遲疑著垂下頭:“我知道青山一直很想立功,你靠自己的聰明才智立了大功,我不能硬搶,再說,這也是欺君大罪,要滅九族的。”

馬輝有點著急了,勸道:“這不是欺君呀,主子,青山說得對,我們三個都是您的親兵,無論誰砍下人頭,都算您砍得,您學富五車,自然知道在皇上面前該怎麽說。”

譚士禮還是搖頭:“我譚某人是正人君子,不能奪人之愛,青山,你救過我的命,已經算是報答我了。你也需要這份功勞,還是你自己去領吧。”

顧青山笑道:“今日說句沒大沒小的話,這兩年咱們在一處吃住,就像親兄弟一般。兄弟的想法你們也都知道,就想學好本事,早點回寧家莊。仰仗你們幫助,如今我已經學好了本事,譚大哥還教了我讀書認字,眼下就等著回家了。若是我去皇上那裏領了功,就算有官職封賞,那也要大軍班師回朝之後了,我等不了。等到那時候,寧馨肯定就嫁人了。我不想當官,也不想發財,只想娶寧馨。再說了,我只是村裏的種瓜郎,給我個官當,我也不一定能幹好。可是譚大哥不一樣,你需要這份功勞才能完成心願,而且你也有學問,有本事,能當官,就差一個面聖的機會。你的心事兄弟都明白,你就別客氣了。若不嫌棄,今天咱們就結拜為兄弟,將來,大哥你發達了,兄弟自然也就沾光了。”

顧青山說的言辭懇切,譚士禮感動的熱淚盈眶,當即,二人跪地八拜義結金蘭,成了異姓兄弟。

譚士禮提了人頭去面聖,龍心大悅。一番交談過後,皇上大讚譚士禮文武全才,只嘆相見恨晚,當即命他隨駕返京,進京後再和其他軍官一起封賞。

顧青山跟隨第一批返京的士兵在二月中旬到達了長安城外,在軍中老老實實地等著譚士禮幫他運作關系,第一批遣散返鄉。

二月二十一這天,兵部的官員帶來了第一批返鄉人員的名單,顧青山赫然在列。

15.歸來

騎著膘肥體壯的烏騅馬,顧青山熱血沸騰,喜不自勝。終於可以回家了,過完年,寧馨剛剛十六歲,也許……一切還來得及。

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水青色杭稠錦袍,衣領和袖口繡著精致的竹葉,腰間配著一把名叫“朗月”的寶刀,馬鞍上懸掛著打仗時用的一桿鐵槍,身後背著金漆長弓和精鋼羽箭。馬鞍前的褡褳裏有二百兩銀子,用京兆府的封條和火漆密實地封了口。馬鞍後面懸掛著一個大包袱,裏面都是上等綢緞做成的衣服。

出營的那天,譚士禮親自牽著烏騅馬到大帳門口來接他,把他迎進了尚書府沐浴更衣,由譚家三爺譚士禮的父親陪著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才送他離開京城。

譚士禮給他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沒有一輛大車肯定裝不下。顧青山只想騎馬飛奔,早點回家,什麽都不肯要。雙方幾番推讓,最終,顧青山才選擇了這些將來對於打獵有用的兵器和一匹快馬。

知道他心急,譚士禮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個京兆府的印信,褡褳上也貼了京兆府的封條。這樣,走州過縣就可以免去很多盤查,讓他一路暢通無阻。

金元寶他不肯收,譚士禮沒辦法,只能給了他褡褳裏的二百兩銀子,並在包袱裏塞了幾十兩碎銀路上用。還連連責怪他不拿自己當大哥,太見外,說等他成親的時候,把這些送給弟妹做見面禮。

提到成親,顧青山就只剩了憨憨的笑,承諾了自己定親之日一定給大哥來信,這才心急火燎的走了。

一路風馳電掣,白天騎在馬上,他總感覺寧馨下一刻就會出現在面前。晚上睡覺,一會兒夢到她甜甜的笑著說:青山哥,我要嫁給你了。一會兒又看到她成親的畫面,可是新郎官卻不是自己。

二月底,拼命三郎似的小夥子趕到了淶水鎮。先沐浴更衣,刮去青黑的胡茬,梳好頭發,紮緊腰帶,朝鏡子裏看看,確定是個風姿俊朗的小夥子,才笑嘻嘻地去鋪子裏買了幾包糕點,不理會街上驚艷的目光,徑直騎馬趕往寧家莊。

到了村口,已經是黃昏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上都冒出了炊煙。生出新芽的綠柳環繞著安靜的小村莊,淶水河在一旁靜靜的流淌,遠處野狼山上的蒼松翠柏是那麽的熟悉。

可是,他卻勒住了馬,忽然不敢往前走了。

如果寧馨成親了,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掐著自己的額頭,實在想不出答案。服滿兵役回來,理應先去裏正家報到。如果在他們家聽到寧馨已經成親的消息,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會不會不顧一切地闖到她夫家去把她搶走……

近鄉情怯,不敢進村的顧青山被一位熱情的大嬸喊住了:“這位大官人,你是要去我們村嗎?是哪家的親戚呀,要是不認識路,我可以帶你去。”

聲音有點耳熟,顧青山轉頭一看,知道自己必須要面對現實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平覆著心跳,他沈聲開口:“四嬸,是我呀,你不認得青山了麽?”

尹四嬸吃驚的睜大了眼,上下打量打量,皺著眉問道:“你是誰?你再說一遍。”

“我是顧青山哪,打完仗我就回來了。”顧青山翻身下馬,讓她可以近距離的瞧瞧自己。

尹四嬸走近兩步,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一把扔了手裏挖野菜的籃子,拉著顧青山的胳膊大哭起來:“青山哪,真的是你呀,你回來啦,太好了。顧大磊呀,你瞧見了吧,你兒子活著回來了,還出息了,騎著大馬,穿著緞子衣裳,我總算是不用做惡夢,不用去你們兩口子墳前罵自個兒了,嗚嗚……”

顧青山也有些動容,扶住尹四嬸笑道:“四嬸,這仗才剛剛打完,我就回來了,還沒去裏正家裏交文書呢。你也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還學了一身本事,以後可以進山裏打獵,你想吃肉的時候,就跟我說,我去給你捉野豬。”

尹四嬸被他逗得破涕為笑,撿起籃子,拉著他熱熱乎乎的朝家裏走:“去裏正家不著急,先回家吃了飯再說。小栓已經娶了媳婦了,小霞今年也十五了,都長大了。誒,對了,你今年二十了吧。當兵耽誤了親事,不過沒關系,趕忙四嬸發動咱們村裏所有的老婆子小媳婦們給你說媒,決不能讓你打光棍。咱們家但凡有小栓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就放心吧。你有出息,能活著回來,要是小栓去,早就沒命了。咱們村其他人怎麽樣了?”

顧青山並沒打算要依賴尹家生活,不過尹四嬸能這麽惦記自己,還是讓他心裏熱乎乎的。想到其他人,不由得心情沈重起來:“除了我和吳大力,其他八個人……在兩年前就沒了。屍首埋了,連把灰都沒能帶回來。”

聽了這話,尹四嬸更加慶幸自己那個瘦弱的兒子沒去。說話間,就到了家門口,拉著顧青山進了門,尹四嬸招呼院子裏劈柴的兒子和廚房裏做飯的兒媳都過來看看誰來了。

尹小栓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才猶疑著問:“是……青山哥?”

小栓的媳婦於氏已經看直了眼,她從沒見過這麽俊朗挺拔的男人,一身的英氣,這附近的村裏哪有這樣的人,就是去鎮上趕集,也從沒遇到過。

顧青山淡定的笑笑:“是我,小栓,你眼力不錯,比四嬸眼神好。”

尹小栓瞧瞧他通身的貴氣,嘬著牙花道:“早知道當兵能有這出息,我說啥也不要自己去,決不能讓你替我呀。”

尹四嬸用手裏的籃子打在了他屁股上:“別胡說,你青山哥這是拿命拼出來的,咱們村去了十個人死了八個,你要是去了,早就沒命了。”

正說話間,小霞端著木盆從門外進來:“娘,寧馨姐讓我問問你,明天你去鎮上賣雞蛋不?她想跟你一起去。”

突然間聽到心上人的名字,顧青山的心跳漏了兩拍。卻努力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寧馨?是裏正家的寧馨妹子麽?她十六歲了吧,還沒成親麽,還要去集上賣雞蛋?”

他印象中的寧家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富戶,每次去趕集,都是買好吃的,從來不用賣雞蛋的。

“唉!別提了,寧家倒了大黴了。別說這個了,小霞,你青山哥回來了,你快去殺一只雞,加個菜,一會兒咱們一塊吃飯。”尹四嬸想拉著顧青山進屋,懶得提寧家的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小霞看不清,大咧咧地跑到顧青山跟前,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又好奇地看看他身上的金貴衣裳,旁邊的高頭大馬,大聲道:“哇!青山哥你發達了,這是發了大財嗎?穿這麽好的衣裳,人也比以前好看了。”

顧青山哪有心思跟她閑扯,難掩心急地問道:“寧家怎麽了?我一會兒要去裏正那交文書呢,他們家究竟出什麽事了?”

小霞搶著說道:“你別去他們家了,現在吳大力他爹才是裏正。寧斌哥打抱不平,元宵節上被人打殘了,現在臥床不起呢。我剛才還好心地問了問寧馨姐,她說還是不能動彈呢。”

“你剛見了寧馨是吧,在哪見到的,她沒什麽事吧?”顧青山急急問道。

“在河邊……”

沒等小霞說完,尹四嬸接話道:“寧馨倒是沒啥事,只不過聽說她那婆家不怎麽樣……”

恍如一個晴天霹靂,劈在了顧青山頭上,讓他一下子就喘不上氣了。

“寧馨……寧馨嫁人了?”他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手心裏一片冰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指尖狠狠掐著手心,都不覺得疼。

“沒成親呢,年前剛定的親。不過,自從她哥出了事,得罪了鎮上的趙大戶,聽說她婆家就想退婚呢。”尹四嬸接著說道。

“好,退婚好……”顧青山喃喃自語,卻又突然醒悟過來,這不是他該說的話。怎麽一回到家,就這麽不淡定了?經過了那麽多腥風血雨的場面,他早就練得沈穩大氣了呀。寧馨呀……寧馨,一提到她,就沈不住氣了。

顧青山趁著別人沒聽清,趕忙給自己圓場:“四嬸,我是說走、我該走了。我得去裏正家先報個到,一會兒還要去鎮上,今晚就不在家裏吃飯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吃,我先走了。”

他急急火火的牽著馬出門,尹家人留不住,只好任由他去了。

顧青山翻身上馬,朝著河邊跑。遠遠地瞧見那一個素衣的身影,竟有些流淚的沖動。他跳下馬鞍,扔了馬韁,凝視著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近。

她長大了,烏黑的長發已經及腰,纖細的腰肢在發梢搖曳間晃動,白玉一般的小手正在用力絞擰著一件藏藍的衣衫,許是她父親或是哥哥的衣服,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她手上才能有他的一件衣服呢。

她擰完衣服,放在了光滑的石頭上,許是蹲久了腰酸了,用雙手拄著後腰捶了捶。這個動作,讓他看清了她胸前挺拔的輪廓,大姑娘了,身段窈窕迷人。

顧青山喉頭一動,百感交集,怕嚇到她,盡量控制著自己激動的聲音,緊走了幾大步上前,自以為用很淡定的語氣喚了一聲:“寧馨妹子。”

寧馨沒有回頭,而是彎下腰去端起一盆水,毫不留情地轉過身,兜頭潑了下來,嘴裏喝罵道:“你給我滾。”

顧青山措不及防,一盆水妥妥地潑在了臉上和身前。水珠順著英挺的劍眉滴答掉落,也把癡癡的目光潤澤的更加纏綿。他穿的錦緞衣裳本就輕薄,被水浸濕,軟軟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前胸、臂膀健壯的肌肉輪廓,強壯有力。

16.喜重逢

寧馨跟娘去麥地裏拔了一天草,腰酸腿疼。以前家裏是不用她下地幹活兒的,可是大哥被人打殘了,至今躺在炕上起不來。爹爹去縣裏告狀請大夫,卻又被判成誣告,在街上被小偷把多年攢的幾十兩銀子偷了,還在一個暗巷裏被人打得渾身是傷。嫂子嬌氣,不肯下地,寧馨就主動提出來要下地幹活兒。

從麥田回到家,寧馨舍不得讓娘再受累,就搶過臟衣服到河邊去洗。眼瞅著天就快黑了,她不由得加快腳步。遇到小霞,也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句話。

小霞走了,河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寧馨強忍著腰酸,用搗衣砧快速捶打著衣裳,想早點回家。

“寧馨妹子,洗衣裳啊。”一個男人訕笑著湊了過來。

寧馨冷眼一瞧,是村裏臭名昭著的無賴,就沒好氣地喝道:“吳二狗,你有什麽事?沒事離我遠點,忙著呢。”

吳二狗嘿嘿一笑,又朝前湊了湊,佝僂著瘦弱的身子蹲在河邊的石頭上,還真像一只賴皮狗:“妹子,哥是為了你好。你看你家現在這情況,婆家退婚是肯定的,我呢,現在是光棍一條,你要是樂意跟了我,我保證……”

沒等他說完,寧馨就惱了:“你少在這胡說,誰跟你說我婆家要退親的?就算退了親,我也絕不會搭理你。春芽子才和你成親一年多就被你作賤死了,我恨不能打死你給她報仇呢。”

吳二狗也不惱,依舊訕笑著逗弄她:“寧馨,你真好看,生氣以後更好看。春芽子連你的一個腳趾頭都趕不上,要是你嫁了我,我保證拿你當菩薩供著……”

“你給我閉嘴,滾一邊去。吳二狗,你是欺負我哥躺下了,打不了你了是吧?你別忘了,我大堂哥、二堂哥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欺負我,看他們不把你活活打死。”寧馨怒瞪著他,一棒子揮了過去。

吳二狗跳起來,躲到一邊,不敢靠近了。因為提起了寧江和寧濤,吳二狗立馬慫了,那哥倆人高馬大,可不是好惹的。

可他又有點不死心,吶吶道:“寧馨,我說的是真的,你……唉!算了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過,我這沒關系,就算你成了破鞋,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是童男子了。那我就等著吧……”

好端端的大姑娘,被人說成破鞋,寧馨簡直氣炸了肺,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朝吳二狗砸過去。那廝見寧馨真急了,怕她回去叫她大伯家的哥哥們來,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了。

河邊恢覆了清凈,寧馨趕快洗衣裳。終於洗完了最後一件,她揉揉麻了的腿,站起身來,捏了捏酸疼的腰,打算收拾衣服回家。

就在這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帶著顫音的男人聲音,低沈而有磁性,帶著說不清的情愫。

“寧馨妹子。”

寧馨心裏的火氣一下子就躥到了腦瓜頂,吳二狗這個混蛋居然還沒走,還裝作換了個聲音,一副情深意濃的模樣,你戴上象牙你就不是條狗了嗎?

她沒答話,彎腰端起剛剛涮完衣服的一盆水,回身毫不客氣的潑了下去。

可是……眼前這人很顯然不是吳二狗,他臉上濕噠噠的看不清長相,寧馨首先看清的是他魁偉的身材和健碩的胸膛。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俊朗的容顏和璨若星河的雙眸直逼進她眼底。

寧馨瞬間失了神,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既親切又熟悉。可是分明又不認識,附近村子裏哪有一個這樣俊逸挺拔的青年。

“寧馨,你不認得我了?你再好好看看。”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顧青山心潮澎湃。看著她呆呆的模樣,他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她居然不認得自己了麽?

“青山哥?你……你真的是青山哥嗎?”寧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顧青山歡喜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用力點點頭:“是,我回來了,寧馨,你……你……”

他想說:你想我了嗎?可是,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太好了,”寧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落下兩顆豆大的淚珠:“青山哥,你回來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擔心你……怕你受傷,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她泣不成聲,每次去菜地,瞧著那一片荒蕪的瓜田,怎麽可能不想起那個種瓜的小夥子。青山哥那麽好的人,不該死在戰場上,他們家就他一根獨苗,寧馨一直盼著他能好好的回來,接著種瓜抓魚。

“別哭,寧馨,別哭啊……”顧青山雖然期盼過久別重逢,寧馨歡喜落淚的情景。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哄她才好。

掏出懷裏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顧青山笑道:“寧馨,你瞧,這還是你送我的帕子呢。我一直舍不得用,今日倒給你擦了淚了。”

寧馨忽然發現剛才太激動,忘了禮數了,他們這樣親昵的動作是不妥的,趕忙後退了一步,搶過帕子自己擦。打開一瞧,確實是自己的帕子。這才想起,他臨走時受了傷,她曾經用自己的手帕給他包紮傷口了。

寧馨不知該不該還他手帕,覺著自己的帕子總帶在他身上不太合適,就塞進了自己袖口裏。

顧青山一看自己心愛的東西要被沒收,頓時著急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但是,已經跟了我三年了,你……你不能收回去呀。”

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大男人如此委委屈屈的模樣,寧馨被他逗樂了:“青山哥,你都二十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似的耍賴。”

我就樂意跟你耍賴,跟你耍一輩子。

顧青山心裏腹誹,嘴上卻不敢說出來。苦笑道:“我也沒別的帕子了,你就還給我吧。誒,對了,剛才你怎麽二話不說就潑我一盆水,咋回事?”

說起這事,寧馨有點愧疚,只得把帕子掏出來給了他。解釋道:“剛才吳二狗過來了,跟我說了幾句不三不四的話,被我罵走了。所以,沒過多久你過來的時候,我以為是他回來了。青山哥,對不起,我幫你洗衣服吧。”

顧青山擰起了劍眉,聲音淩厲起來:“你說吳二狗,他欺負你了?”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忽然響起樹枝斷裂的聲音。顧青山這幾年做斥候,五感特別敏銳,馬上發現那裏藏著人,在悄悄移動,卻沒有立刻表現出來。

寧馨嘆了口氣道:“最近家裏出了事,我才算見識了真正的世態炎涼。吳二狗落井下石也正常,他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春芽子嫁給他才一年多,就被他折磨死了。”

顧青山聽到灌木叢裏傳來更大的動靜,知道是藏著的那人要逃跑了。他邁開大步走了過去,長臂一伸,薅住了那人的後脖領子:“想跑?沒那麽容易,給我滾出來。”

他結實的臂膀直接把那人提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摔在地上。寧馨一看,就氣的痛罵:“吳二狗,你這個壞蛋,居然還沒走,躲在這裏。”

吳二狗被摔得直抽涼氣,正想狡辯幾句,還沒想好借口,就見顧青山碩大的拳頭已經落了下來。只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沒等開口喊疼,第二拳就落了下來,打掉了一顆門牙,滿嘴是血。“別……別打了,要死人了……”

顧青山不理會他的哭喊,繼續拳打腳踢:“吳二狗,這一頓是替春芽子打你的。你幹出那喪盡天良的事也就罷了,她嫁給你,你還折磨死她,你就是欺負她沒有老爹大哥能打死你是吧?”

吳二狗疼的抱著頭嗚嗚直哭,幾年沒見,顧青山的鐵拳比以前硬了不是一點半點,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斷了。“別……別打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比……比打死我值……”

顧青山也不想真的出了人命,看打的差不多了,直起腰冷聲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吳二狗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齜牙咧嘴道:“有人要害……寧馨……”

“你說什麽?說清楚點,敢說瞎話,我踩死你。”顧青山面色一凜,擡腳踩在他胸前,用力一壓,差點把他踩斷氣。

吳二狗嚇得沒了魂,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道:“不,不敢說瞎話。駱各莊的一個無賴,叫駱麻子,最近請我喝酒,打聽寧馨的事……他酒量沒我好,喝多了,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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