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停一下筆，到這裏來。”王老師招呼著所有學生站到其舞的椅子旁邊，壓在其舞肩膀上的手，這才輕輕擡起，說：“其舞，你把畫擺在前面。”

其舞聽的莫名，便下意識回應：“哦。”

“大家看看其舞的畫，”王老師看著畫兒詢問，“你們覺得她的畫兒畫完了嗎？”

“好像沒有？”

王老師又啟發，“那你們覺得她的畫，和別人的畫兒有什麽差別？”

“……”

“同一個進度，別人的畫，如果沒有模特參照，我不知道畫的是什麽。但是其舞的畫，大體能看出來效果，盡管有些虛，看的不太肯定，卻很立體。”

“不錯，這就是我讓你們看的原因。”王老師解釋，“她的畫，如果你們有時間仔細觀察，你會發現她基本每一筆都在畫形體，而且每一個時間點，都能擱筆，讓你看不出沒畫完。”

王老師頓了頓，看著其舞的畫想了想，又說：“你們當中還沒有人能達到她的程度，但是你們要像她學習，多觀察她怎麽畫的。”

“老師，這是繪畫方法的不同嗎？”

“不算是，準確來說，應該是你們做不到她的程度。她這樣的繪畫手法比較好，因為她從一開始到整幅畫收尾，都是整體觀察，塑造整體的形體，不拘泥於局部。但是你們仔細看，她的細節處理也不草率，很細膩，這說明她從整體到局部、從局部到細節，再回到整體，各方面已經掌控的很好了。”

“那老師，我們要做到她這樣需要很長時間嗎？”

“因人而異吧！”王老師感慨，“我希望通過這次給你們指出來，讓你們有這麽一個意識，慢慢的訓練自己這方面的能力，這樣的方法有助於你們發現自己畫作的優缺點，而不是問我：老師，您幫我看看，這畫為什麽這麽別扭！”

“咳咳……咳咳……”

“其舞，你也講講這樣畫畫的經驗。”王老師鼓勵著。

其舞有些迷茫，“啊？就是按照要求一點點勾畫大形體，大形體覺得差不多了，就慢慢畫具體點，一層層推進。對於自己的畫，如果有摳細節的趨勢，就站起來，離遠了去觀察自己的畫和模特之間的差別，修正就好啦！”

“對，大家要隔段時間，離遠了，看看自己的畫，不要讓自己沈迷於細節……這就像處理問題。把覆雜的問題概括、簡單化，是一項無與倫比的本事，它集合了你思維的理解能力、分析能力、歸納能力、整合能力，用提綱挈領的方法快速熟悉問題、處理事務。既事半功倍又效果顯著，就像其舞的繪畫方法，看起來不難，卻很考驗你們的綜合能力，所以，大家要努力！”

這似乎是一項很偉大的工程，成了便功成名就般，令人如此向往。滿畫室的學生不是拉著其舞請教，就是抱著她的畫作仔細鉆研。

很快便迎來十一月的摸底考核，其舞終於也奪得了第一名。這似乎給了她一顆定心丸，確保她的專業能力不至於影響高考的成績。

課業之餘，其舞又和慕小小不時來個碰面。其舞住北小街，小小住南小街，離這兩條街不遠，就是天主教堂的廣場。

廣場上人不少，都是在深秋時節來湊熱鬧的。有時，一、兩個玩滑板的身影瀟灑而過，帶起一陣懶洋洋的晚風。

小小抱著背包坐在木椅上，看著教堂前玩鬧的人們，“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我最近開始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很幸福。對比親人離世的那段日子，珍惜現下的一點一滴，而且能有珍惜的機會便是幸福。”

“小小，看開一些，有時候我們以為接受不了的悲傷，或許對方甘之如飴。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祝福。”

“我明白，也早就放下了。”小小看著其舞，“我是經歷了親人的事，才體會、明白了不少。人，活著，不能作繭自縛，要看淡、看開，學會知足。”

“知足？”其舞讓這兩個字在齒間徘徊，似在咀嚼其中深意，“明白的人不少，做到的人寥寥無幾。”

小小感嘆，“是啊！都知道知足是人生在世最大的幸事，卻怎麽也拗不過自己內心的執念，這便是人。你聽聽，五月天的這首《知足》是不是很好！”

其舞接過小小手中的耳機線，放在耳邊傾聽。輕輕地、淡淡地，一點點道明人生。配著那清淺的歌聲，滲透進心底。

似乎從記事以來，她的人生總過得很辛苦，也不知道從何而起，幾時為終。自小總被人冠上“懂事”的美名，看著大人的眼神，以為這一個誇讚的名詞便能填補內心的缺失。不知道缺失什麽，只知道按照大人的方式去生活便是懂事。

童年似乎離她太遙遠了，動畫片、玩具、小人書……這些存在的沒有意義的東西，她從未涉獵，那些年，也不記得做過些什麽，反正童年便過去了。從稚童到小學生，再到中學生，似乎是從嬰兒到成人的跨度。

其舞慢慢想來，不懂的東西太多太多了。於是在一次次碰壁、摔跤中，她知道了什麽叫諍友，什麽叫城府。這就好像閉關鎖國一樣，讓自己被封鎖在世界一隅，慢慢變得無知、落後，直到被戰爭洗禮，才會明白自己的處境。

盡管在一次次的挫折中，她知道要學會看淡，正如小小未盡的言詞：從自己生命中消失的，挽留不住；誤解自己的人，解釋不清；算計自己的人，無需理會；被在意的人背叛，不應該痛苦。因為對方讓你知道什麽叫人性！讓你知道信任該給誰。

可人畢竟只是人，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想來也極少能有人拋開束縛生活。若她這次能考到差不多的大學，便學著看淡、知足吧！

第二年的專業考試與第一年的並無二致，避開幾個黑校，幾個熱門學校，也就還是老樣子。付清對於其舞的文化課，有些犯難。

市中心的文化課覆讀班不少，但所有人都是初來乍到，不甚了解。既然無從選擇，便隨大流，跟著覆讀生的大潮流一起報名、入學。

精英教育是一個眾所周知的覆讀補習學校，坐落於高樓林立的科技園附近，樓身內外被剔透的玻璃隔斷，頗具現代感，是以想上這所學校的覆讀生倒也不少。若年前報的上名，二、三月便能一邊參加美術的藝考一邊補習文化課，課程不多且專攻文化課高考的內容。

其舞的文化課原沒有特別拔尖的科目，亦沒有特別扯後腿的門類。倒是去年高考的英語令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發揮失常，還是本就如此。於是不得不誠惶誠恐的把英語擺在了首位，每天抱著四六級詞典的頭十頁背個不停。

其舞入學將近半個月，也不怎麽認識身邊的各類藝考學生。因著每個教室大體一樣，教學樓內又如迷宮一般，所以她經常走錯教室。倒是這天，入學後的第一次摸底考試成績出來，繼英語之後，其舞創下了歷史新低：數學21分。

“唔，果真是沒背公式的節奏……”其舞不甚在意的嘟囔。

“哎，我原本還以為你是有史以來數學最不擅長的人呢！”

“我也沒想到，更有甚者！”

“得了得了，更有甚者也不是你這麽個用法啊！回家好好看看成語字典吧！”

“不都是一個意思嘛！”

“……我以和你同一個國籍感到羞愧！”

“靠！”

“抱歉，我的肩膀不能借給你……”

“滾！”

其舞看著試卷，正琢磨著再偽造一次家長簽字，就被這一段對話搞得甚是無語。明明她很擅長數學的！怎麽就因為沒背公式而躺槍啊！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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