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流速度很快，吹拂起其舞耳畔的碎發，尾隨、頓步，遲疑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付清就站在路口，看著其舞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待到她走進，付清開口：“你看那邊！”

順著付清手指的方向看去，空蕩蕩的大腦開始調整視線，由模糊淩亂變得清晰可見，那是一個人，身上穿著制服，似乎是輔警。那輔警正專註的盯著她看，其舞不明白。

付清接著說：“人家搞不好以為你要偷我的東西，就你的眼神，萬一再把咱倆請進去坐坐，你說我該怎麽回答？”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其舞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給家人帶來的困擾與操心，於心何忍？視線在回歸，一點一滴的縮小兩人間的距離；一點一滴的裝進付清與她身邊的一切；一點一滴的檢討自己近期以來的舉止。

連日的不聲不響、不哼不哈，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讓母親看著，不知會怎樣心痛。她只記得高考落榜，人生就此隕落。

對於很多人而言，高考只不過是高考。但對於如其舞一樣的孩子，那便是整個家庭的期望；對於如她一樣的女孩子，那是對男權的顛覆，是證明自己的關鍵；對於如她一樣受委屈的人而言，那是唯一能找回尊嚴的捷徑。

如今，她滿心的期望落空，前路渺茫，一下子失去人生目標。忽而，她就迷茫了，連死心的機會都來不及。可這一切，她都沒預想到，沒提前做好準備，還拖累了家人。

深感內疚的其舞慌張地跟隨在付清身邊，想要幫忙，卻無從下手。

時刻關註著其舞的付清自然看出了她的變化，終於放下心來，語重心長的說：“如果命運拋棄了你，你一定不可以拋棄自己。高考落榜了，咱們還可以覆讀，我會給你聯系專業課和文化課的學校，爭取明年考上。”

“嗯。”即便是一個字，其舞也應的異常珍重。

忽而，便想起這句話：如果命運拋棄了你，不要拋棄自己。因為沒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你浪費感情、時間和生命，即使再絕望，也只能丟棄一次尊嚴，放縱一回，卻絕不能無度。

仔細想想，確是如此。人生本來很短暫，生死又只在瞬間。活著時，人只會在乎活著時可擁有的一切，為了那些費盡心機，參不透人生真正的意義。但實際上，也不過爾爾，該愛惜的被漠視，該忽視的被珍惜，人不至錯處，難醒悟。

看過的書不少，知道的也不少。像“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沒有得到心愛的東西，另一個是得到了心愛的東西；人生就是一場辯證法，該感性，但更要理性；”這類似的話不少，想來做到的寥寥無幾。

她，終究是做錯了。

北京作為首都，包容萬象，自然也少不了眾多的覆讀生。其舞被送進了當時名列前茅的封閉式專業畫室學習。畫室名字也好記，超凡，這個畫室有幾個校區。

其舞所在的校區是一棟方正的樓，樓身不高，只有五、六層。一層是辦公區、二層是超市、書店和食堂、三層是男生宿舍、四層是女生宿舍、五六層才是畫室。畫室又細分成幾個進度班：如高手班、提高班、承諾班、強化班、沖刺班、設計班等等。

其舞沒有進高手班，反而提出想進強化班。原因也簡單，強化班的整體水平參差不齊，有拔尖的高手、有水平一般的人，甚至也有設計牛人專門為耐克設計板鞋；

其舞在素描上可以算得上應對自如，但色彩不行，因而她不想去高手班成為反面教材。自然在強化班最好，有各方面的人才可供她瞻仰、學習。

強5班，本來有一位很負責人的老師王婧，一人負責整個班級的素描和色彩教學，盡管不輕松，卻又迎來了文其舞這個想學油畫的學生。雖然其舞的素描無需怎麽在意，可她的色彩卻需要稍作留神。這一個班級幾十來號人，自然不輕松。

臨八月中旬來了一位年輕女老師，幫助王婧分擔強5班的色彩教學。故而，王婧除去單獨教其舞油畫外，便輕松了不少。

新老師從國美附中畢業，色彩尤其不錯，一開學便要進入中國人民大學上大一。這位老師不光專業課技藝精湛，文化課的成績同樣優異非常。

畫室的要求很嚴，從早上8：30到中午11：30，下午13：30到17：00，以及晚上18：00到20：00是上課時間。倘若在上課時間不小心睡著了、上課時間遲到了、上課時間說話過多，都是要被開罰單的。

雖說是“罰單”，但並非錢款懲罰，而是上交一定數量的畫作。由遲到為例，遲到一分鐘，十張4開紙的畫，以此類推，極少有人遲到一兩秒鐘，亦沒有遲到10分鐘以上的人。

即便是文其舞這樣的乖乖女，卻也被開過兩三次罰單，且一次罰單便是幾十張畫。原因倒也簡單，便是遲到。

剛開始其舞還能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務，可沒多久，她便疲於奔命了。但凡進入畫室的覆讀生，如其舞一般者不計其數。入畫室時他們或許還能適應兩天，可不久便會拼命的加班練習。

晚上，當千家萬戶在休閑娛樂的時刻，強5班上的音樂輕輕飄蕩，為學生們在畫紙上的舞動伴奏。21點其實不算很晚，畫室裏的人自然不少。為了避免困倦，除去音樂，學生們也會聊聊天，打打岔。

作為一個正視失敗不久的人，其舞不想聊天，也不想浪費精力在繪畫這件事以外的地方。故而，滿畫室也只有寥寥幾人如其舞一樣，默不作聲。

手中的水粉筆在勾勒江南水鄉的街景。

“新老師不僅長得漂亮，還畫技高超。”一個女孩子稱讚，“如果我能像她一樣就好了。”

“她成績應該也很厲害！”

“呃，我成績一般，除了身材能和她比肩，需要努力的看來不少。”女孩子無比惆悵道。

“知足吧！你倆身材雖然一樣好，但是你沒看見剛才她當模特時的坐姿。”一個男孩子撇撇嘴。

“怎麽了？”眾人疑惑。

“你們都沒看見嗎？”男孩子指了指前面的模特轉椅。

一個女孩子恍然，“劈開腿坐著，好像。”

“問題，她昨天好像穿的是短裙……”女孩子不可置信。

“那你看見什麽了嘛？”另外的男孩子調侃。

男孩子瞥了一眼，“你坐上去，我能告訴你，你大腿上有幾根腿毛。”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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