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兒世界一片漆黑，沒有天，沒有地。黑暗的中心位置是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長發已經覆蓋了整個身體，把腦袋埋在身體中，只留光著的腳丫在外面。

其舞就木木的看著這個身影，偶爾好像那個身影便是自己，在思索什麽。身體還在微微搖晃，懸浮在黑暗的世界裏，無聲無息。

“對不起。”突兀的一聲輕語出現在其舞的耳邊，她卻知道這聲音是對著那背影說的。

是對不起吶！這個詞，真的是很令她奢望，猛然擡頭，其舞想看看是誰要對那個背影說：對不起。

四周一片漆黑，而她是打著赤腳？因為這裏只有她一個人？那麽這句對不起是對她說的？

“哈哈，真可笑！”笑的直打跌，眼淚幾乎都要飈出眼眶。“居然會有白日夢，有這樣的奢望，我是白癡嗎？”

“小舞，”逸生扶住其舞，“我說過，事實永遠不會被掩蓋。總有那麽一天，對方會明白你是無辜的。”

擡起頭，逸生就在其舞的朦朧視線裏，“不知道，也許根本不可能有這一天，我不想抱著奢望活著。媽媽，跟我說：一位先生為我批了命，說我不久的將來會有危險，讓我註意安全。”

“你想說？”

其舞想了想，“腦子很亂，一方面覺得自己的人生被玩弄於鼓掌之間，好像總被通知某些事。可另一方面也覺得很好笑，不大可靠。你要知道，我從來都是遵守規矩的那一類人。就好像一個從不喝水的人，會被水嗆死一樣的可笑。”

“那就無視預告。”逸生建議。

其舞深深的凝視著逸生，“我記起了那件事，你和你師傅說的事情，我會遇到第七次、第八次。”

“你……你，都知道了？”逸生驚慌的眼神，讓其舞肯定了猜想。

莞爾一笑，“所以，有那麽一刻，我在想：如果沒有九兒這個名字，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沒有他們的辱罵、沒有莫釋處心積慮的陷害、沒有一次次的輕生……”

“……”

收割著逸生的驚慌失措，“可遇到你，我卻覺得特別幸運。人生其實沒有如果，在初一之前或許我還有幻想過如果，但那之後，我會認真統計每一天的生活。所以，我清楚的明白，即使沒有遇到這些，以我的性格也會遇到別的。”

逸生的眼眸中的感動消失，繼而湧上內疚，低低地開口：“是我不好。”

“不是。”其舞看著逸生肯定，“我想說，遇到這些人生經歷，其實沒什麽不好，只是我承受不來。如果真的可以選擇，真的有如果，我只會選擇沒有文其舞，沒有九兒，沒有我自己的存在而已。”

“如果說，因為“文其舞”，而讓你覺得痛苦，那麽“九兒”呢？也很痛苦嗎？”逸生有些難以接受，如果沒有九兒，那他還存在個什麽勁兒？

“九兒？”其舞啞然，“我還真沒想過……不過，既然我經歷了文其舞的人生，自然會產生九兒的世界，這兩者不是相互依存的嗎？”

“呃？”是這樣沒錯，逸生沒法反駁。

其舞繼續，“我想否定的是整個兒自己，九兒作為我的一部分，自然也涵蓋其中。無關乎痛苦與否，它就像我的影子，與我如影隨形。只是，有時候會痛恨：因為我是九兒的關系，才會有這樣令我絕望的人生！所以我不喜歡九兒之名。”

“……”逸生沈默，他急於找出一些實例，來否定其舞這些誤解，“我想你知道，過去，北京的許多皇家建築都和“九”這個數字有關，如北京內城最早是九個城門，□□的城樓是九楹重樓。故宮有房間9999間。皇家建築物大門釘數是縱九橫九。天壇祈年殿是九龍藻井。北海和故宮的九龍壁都是九龍。”

“我知道。”聽著逸生的細數，其舞猜測：“你難道想說，“九”這個數，其實挺吉利的嘛？”

“不光如此，”逸生繼續，“因為這是按過去陰陽的說法，奇數為陽，偶數為陰，九是陽數中最大者，稱為“極陽數”。古代常用“九”象征天。《易經》上說含有吉祥之意。為此，古代的皇帝建築多用“九”來建造，以此象征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但它在我身上，不過是災難的次數而已，沒有那麽些吉祥的寓意。”其舞斷然否定。

“相信你大約聽過：陰陽和周易，”逸生認真的說：“《系辭傳》不僅將“陰陽”概括為《周易》的基本原理，還將“陰陽”擴展至宇宙間的萬事萬物，認為一切事物的內在屬性和變化法則都包含著“陰陽”。諸如天地、日月、晝夜、寒暑、剛柔、進退、明暗、貴賤、男女等等。總之，它認為不論天地之道還是人生之理，都包含著一種對立，而這種對立都可由“陰陽”來抽象表示。”

“？”聽得有些似懂非懂，這與她說的：九兒與她如影隨形，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同理吧？

見其舞一臉疑惑，逸生繼續解釋：“除此之外，《系辭傳》還揭示了事物具有對立統一的特性，認為陰陽是一個整體，二者不能夠脫離對方而獨立存在。比如一天之中有晝夜之分，不可能只存在晝或夜；又如人類有男女之別，沒有男也就沒有女，沒有女自然也沒有男。”

其舞大約明了的點頭。

“我想說，從你出生，就註定會遇到那些事，成為九兒。九兒與那些事是沒有先來後到的。”逸生又擺出理論：“陰陽是同一事物的正反兩面，二者相互依存，相互轉化，一起構成事物的整體屬性。同時，陰陽也是事物在不同階段、不同方面的屬性表現，事物的內在屬性及其變化的法則即可概括為一陰一陽。”

“為什麽？”其舞詢問，這話裏有她想知道的太多個為什麽了。

“咱們從大環境開始推。”逸生想了想，開口：“因為歷史的發展進步，人類開始給予女性一定的尊重，但與男女平等還差得很遠，所以會有重女輕男的現象。加上國家才建立不久，百廢待興，男性被更加重視。於是不論你爺爺或外公都會待男孩更好一些。”

其舞點頭，從小聽多了付清、文明的憶苦思甜，她都可以耳熟能詳了。

“可你媽媽更像你外公，要強且能屈能伸。於是在你爸爸執掌經濟大權時，她會默默忍受吵架和被摔盤子，可對你又嚴格要求學業，因為她不希望你和她一樣。但當你爸爸一無所有，家裏空餘四壁，無米為炊時，她就會強勢起來，展露本性。”

其舞頓感汗顏，“確實。”

“這便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一種表現方式。”逸生淺笑，“在你媽媽的強勢中，你爺爺家的冷遇下，作為弱勢群體的你，不具備自我保護的意識，於是會很懦弱。加上嚴苛的學習環境和教育手段，你自然會有無知和軟弱的性格。”

“所以，我註定會遇到莫釋這類人，即使不是她，也會是別人。”其舞接口，這個結論，她早在初二時，便已經悟出來了。而那一個個不眠夜，既是她的噩夢，也是她蛻變的契機。當時，還只單純的以為是自己性格的原因，現在終於明白這是多方面造成的。

“對，所以你會痛不欲生，找不到生路。”逸生點到為止，“而我，卻只能在外圍陪著你，保護你的生命安全……”

其舞終於明白，“那位先生沒有規定我未來的人生，他和你師傅一樣，只是看見了未來而已。不！或許是推斷出了未來，而我卻誤以為：先有了推斷，然後我的人生就會不自覺的按照既定的軌道前進。”

“確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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