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公車站的車子已快速駛來，張奕非才用堅定的語氣開口：“我，就是，要，讓，他們，在一起！”

那最後的三個字很響亮，擲地有聲，堅定非常，讓其舞久久不能回神……

張奕非話落就轉身頭一個上車，緊接著是早上等候已久的陌生人，而其舞是慌張的趕在最後上車。

擡起右手想把月票舉給司機看，卻不料被自動投幣機狠狠的劃了一下，“嘶！”食指的指節處瞬時血流如註。

紙巾在書包裏，書包在其舞的身後，而其舞在一車廂擁擠的人潮中。無法拿出紙巾，便只好任由垂下的右手，血珠一顆顆滴落。

一瞬間鉆心的疼痛過後，只是持久的、隱隱的缺失。原以為很痛苦的傷口，到頭來也不過是隱隱痛到只留疤痕。

下意識地看向張奕非，他就在僅僅隔著四五人的不遠處，可是其舞卻覺得對方很遠，那邊是一個世界，自己卻在世界外圍。

世界的守門人好像是張奕非，緊繃著臉，抿緊雙唇，眼睛冰冷的看自己時，就好像是在看一堆屍體……

是骯臟的屍體嗎？

不知道為什麽就會想到這樣的詞，看著張奕非的方向，其舞在怔楞楞的發呆。

何殤，這個名字、這名字的主人，究竟對她而言是什麽？莫釋，這是她的朋友，明明知道朋友更在乎學業，可為什麽就是無法跟張奕非解釋清楚呢？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她竟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班上同學其樂融融，她卻好像是一個闖入的插班生。

不對，她還有査鈺，只是戀愛了，不曾交流；馮陽，不過已搬家，很少交流；莫釋，她，四周好多人，招朋引伴的在做什麽？

“這是你做的香皂嗎？”

“不是，那是用蠟做的造型蠟燭。”

“這個陶壺好漂亮”

“咦，這是吉普車駕駛嗎？”

其舞並不能看見她們手中的照片，只是看著她們不過三、兩分鐘便已瀏覽完畢的樣子，然後把那些零散的照片□□相冊。

可觀賞的行為並未停止，楊瑩海抽出一張色彩艷麗的照片，仔細欣賞。

遠遠地，其舞看見上面的女孩頭戴小皇冠，身穿嫩綠色的公主群，一頭齊肩的黑色卷發披在身後，只餘幾縷旋轉在身前。

以其舞雙眼5.1的視力，仔細辨別了很久，才認出上面的漂亮女孩兒是誰……

純黑色的自然卷發、誇張的卷翹長睫毛、笑容甜美卻身著嫩綠色公主裙的鄰家女孩，如果拋去這些違和感，只看鼻子和嘴，那絕對是莫釋無疑。

接下去，有突出個性的黑白照、穿越時空的唐裝照，甚至還有嫵媚動人的生活照，這是其舞第一次知道：原來照片不僅僅是記錄生活的載體。

“……藝術照，”原來還有這個嗎？盡管拍的不像本人，但是好漂亮。

漂亮到何殤的視線不曾離開照片，漂亮的張奕非用眼睛挑釁著文其舞，讓其舞想回家看看自己是否也曾有過。

遠遠望去，照片裏女孩的眼睛波光流轉、巧笑嫣然，而照片外的她笑意盎然、自信滿滿。

無緣由的一陣惶恐襲來，其舞那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上學下學、上課下課，都是影碟機裏的電影，被按下了快進鍵，沒有聲音的喧嘩，沒有身影的停留。

走出那個機器裏，喧囂的鬧市，人來人往。每一張面孔一個表情，卻都沒有其舞眼中的迷茫，那淺淺的迷茫，透著迷惑。

如果路人眼中的其舞是迷離的眼神，那麽其舞眼中的世界就是五光十色的夢境。

那麽美麗、那麽炫目、卻又那麽虛幻。

明明很期望自己也有藝術照，可其舞心底清楚的知道，她沒有。最可笑的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的照片屈指可數。

藍藍的天空，白雲朵朵，夕陽的餘暉溫暖著周遭。那些純潔無暇的雲彩被鑲上了金色邊，把湛藍的天空暈染成醉人的藍綠色。

那漂亮的景致讓人好溫暖，可是卻溫暖不了其舞的心，那漂亮的顏色就好像莫釋的笑顏，死死的銘刻在其舞的心尖。

“叮叮……叮……叮……”

這個八音盒的聲音好耳熟，生生拉扯住了其舞的腳步，停駐在燈紅酒綠的街頭，站在一家小店的門口細細聆聽。

“小姑娘，進店裏聽吧？”用熱情的言語，把其舞迎進門，女店員才繼續說：“看你也很喜歡《天空之城》，想來一定喜歡宮崎駿的其他作品。”

其舞跟隨店員的腳步進門，才發現門裏的世界是如此陌生。店中擺滿各種毛絨玩具，她曾在同學的書包上看見過類似的掛件兒玩具。

好多的色彩、好多的款式、好多好多，多到其舞根本看不住，看不清。記不清那是多少的毛絨玩具，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手感。

拿在手裏，抱在懷中是什麽感受。

至今不知。

眼中波光瀲灩，只記住了店中的五光十色，那滿滿的色彩讓她好生流連。玻璃櫥窗裏的世界，好像很溫暖。

而她就駐足在人群外，癡癡的看，不知道在看什麽。

就在其舞的視線落在店中最大的玩具處，“看上龍貓了？要買嗎？”店員說話間還準備拿鑰匙開玻璃門，“這可是我們家的鎮店之寶，售價不貴，才2700塊。”

“……”聽到鎮店之寶、2700塊等一系列的詞，其舞才收回思緒，“謝謝，您別打開了，我就隨便看看，那……謝謝。”

慌張推門而出，緊走兩步，步出店門的視線外。站在不遠處，止步，回首看向那家店。

原來，莫釋的藝術照裏淪為背景的玩具，叫：龍貓。

人來人往、人來人往間，其舞竟不知自己究竟在留戀什麽，那店裏的每一樣東西，她都是第一次認真的看見。

世界好模糊，看不清每一處燈光、每一家店鋪、每一棟房屋，只是美麗的模糊剪影，那些城市中的彩色光點在一點點倒退。

看不見身邊的人、物、景，天氣微寒，暮色微殤，心情微恙。

步行至十字路口，東西向紅燈，南北向通行。跟隨著人流緩步前行，“啪！”一陣白光驟起，讓其舞驚醒在路中央。

“東四路口的夜晚，好熱鬧。”聲音沙啞的喃喃自語，其舞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明明是下午五點放學，為什麽她從學校步行回家，卻走到了天黑？難道不是半小時的路程嗎？

“嗒。”輕輕的一聲，在車流的白光中掉落地面，卻砸在了其舞的耳裏，那麽的響亮！

視線終於清晰幾分，於是跟著人群隨波逐流。東四的街道總是灰蒙蒙的色調，透著幾縷荒涼的意味，樹上的枝葉零零散散的旋轉、墜落。

不需要詢問，只看這份光景，便會知曉秋已近。一如她的心，明明早已有答案，可是還想去確認一下。

“媽媽，有我小時候的照片嗎？”面對付清疑問的眼神，趕忙隨意的找了一個借口，“同學想看看。”

“我找找，應該很少。”說話間，付清已經打開一個專門收納照片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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