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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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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機如今也能獨擋一面了。”下山途中,焱昌與楮機攀談。

“族中不幸,長姐遇人不淑,本王除了獨當一面也沒有其他選擇啊。”楮機尖銳直言。

“楮機還是這樣的性子,直來直去,可是為帝王者切不可如此,遭人利用。”

“哦?赤帝是在後悔當年與昏帝狼狽為奸嘛?”

焱昌大方承認,“沒錯,當年無知,助紂為虐,遭人利用,釀成大禍,至今悔恨。希望你莫要步了後塵。”

楮機心中有些忐忑,此言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麽。

焱昌卻不待楮機作回應,召喚來畢方鳥,飛身離去了。

按照約定,南荒和北荒各自發兵三萬,作佯攻之勢。東荒和西荒各自撤兵三萬,佯裝支援南北之勢。

果然如所料,垚坤從西荒撤兵增援北荒。

如此按照計劃,應當從東荒或者南荒進攻。

此時,楮機傳來音信,願從東荒方向率先進攻。

洛央點頭,“楮機如今頗有帝王氣度了,不是當年那個只知道纏人的小丫頭了。”

穹無卻道,“她確實今時不同往日了,不過,從南荒發起攻勢似乎更好一些。”

“為何?”洛央不解。

穹無雖心有猜疑,卻無實證,不願出言構陷他人,免得徒生嫌隙,便道,“火靈力克土靈力,南荒更宜。”

洛央點頭稱是,“嗯,沒錯。那便如此。”

穹無以拳掩嘴,露出淺淺笑意,“央央已許久未這般乖巧了。”

洛央聽得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溫軟話,轉而一記眼刀飛了過去,“你犯病啊。”

穹無卻笑的更甚。

楮機一把將北荒傳來的玉簡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我就說了,他們已對我生疑,果然不肯從東荒發兵!”

垚坤卻不疾不徐,“無妨,他們不肯來東荒,你就逼他們來。”

“有何對策?”楮機疑問。

垚坤笑而不語。

北荒、西荒、東荒大軍盡數集結南荒,可謂傾四荒之力,從南面向垚坤的大荒神軍發起進攻。

五荒神族,帝王之力不輕易現世,如帝王出手必定毀天滅地。而此番各神族掛帥出征的正是各族帝王。

此等人神大戰,五靈齊出的場面,上一次還是八百年前,北荒的滅族之戰了。

那一次,九州神族糾集四荒北上征伐,而這次卻是反過來北荒神族統領四荒南下攘亂。

一切如預期,進行的很順利,垚坤在南面的布防沒有重兵,四荒聯軍連戰連勝,大荒神族連連敗退。

因有大荒神軍中凡人參戰,四荒聯軍不施靈力,僅憑刀戈推進戰線。仗著人數優勢一路向前。

十日之後,大軍推進順利,再需五日便可直驅九州城。只是大軍卻停下了腳步。

楮機接到戰報,東荒遭到大荒神族侵襲,且態勢不妙,於是楮機連夜召集東荒神族軍隊趕回空桑山。

此刻大軍駐紮在不周山之陰,洛央與穹無一身戰袍,仰躺在星空之下,享受著戰火之間的片刻安寧。

“這星星都被漫天的沙塵掩得不亮了。”洛央嘆息道。

“凡人也好,神族也罷,有人熱愛美好的和平風光,也有人熱愛硝煙中征伐馳騁。”穹無卻沒有嘆息,格外淡定。

“你是天尊,是真神,看得開闊。”

“也有執著之處。”穹無頗有深意地轉頭望了洛央一眼。

洛央感受到穹無的目光,心底很不自在,“你我只是政治上勉強的夥伴。過去對於我來說一文不值,你大可不必執著。”

穹無未多言,默默望向天空,“說正事吧,我覺得眼下形勢很不尋常。我們需得小心行事。”

“我也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一切太順利了。”

“四荒聯軍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而不見對手增援,這絕非正常。”

穹無此言,如迷霧中的燈,瞬間將洛央的預感照得通明,“沒錯!我終於知道為何一直以來如此不安!眼下我們該怎麽辦?”

“靜觀其變。我們但看垚坤是何計策。”

洛央見穹無淡泊的樣子,也安心許多。

此處人影成雙,自有一處背影淒涼。

焱昌用重黎火布好“明夜如晝”的陣法,獨自提了一壺酒找了一處屋頂閑坐。

如今這般光景,卻仿佛自己是個妻離子散的老人啊,當年的意氣風發、恣意瀟灑早就隨著一壺又一壺的酒,跟歲月一並咽進了肚子。

焱昌面色平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多少次含著淚去回憶過往痛苦不堪之後,而練就的平靜著回憶的本領。

凡人面對生離死別、苦痛磨難,常常求神問命,期冀一份奇跡。而神族面對這些,既知一切是命運天道,能做的也只剩下平靜,無處尋求希望。

一幕一幕的過往光景,一杯一杯烈酒穿腸下肚,焱昌卸去靈力自省,方覺有些微醺了。

焱昌起身,腳底一滑,一片磚滑落下去,寂靜的夜中碎響得格外清亮。

屋裏面似乎有孩子被驚醒,傳來啼哭聲。

緊接著是女人低聲哼唱搖籃曲的聲音。

焱昌循著呢喃的歌聲,腳下不聽使喚地走到屋門前。

燭光在窗紙上映出一個女子懷抱一個嬰孩的身影。這畫面是那麽的寧靜美好。

“小棋良,不哭不鬧哦,乖…”女子溫軟地哄著嬰兒。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

桑矜離開的這些年裏,焱昌一直掌握著桑矜的蹤跡,默默保護。暗衛遞上來無數幅畫像,焱昌只能對著畫像去相思,去幻想桑矜如今是怎樣的生活、怎樣的容貌。

這是第一次,桑矜距離他如此之近。

看著桑矜懷抱棋良的身影,焱昌心裏參雜著喜悅、幸福和可望不可及的憂傷。

棋良終於重新安穩睡下,桑矜把他安置回榻上。

桑矜這才推開門,想看看是什麽響動。

推開門,庭院空空,地面上兩片碎瓦。可桑矜清楚感知到了附近有強大的火靈力,她隱約猜到焱昌身在不遠處。

桑矜駐足片刻,轉身進了屋裏。

木門吱呀一聲闔上,那聲音在門裏門外的兩人心上蔓延開無限淒涼。

當月上中空,漫天繁星時候,他依舊在門外……

月落星稀,夏蟲低語時分,那赤紅的身影紋絲不動……

月影稀松,天空泛白之時,焱昌緩步離開……

屋裏面,桑矜睜開雙眼,一雙清亮的眸子盈滿霧水。

焱昌剛回到大營,洛央和穹無便老遠處飛身而來。

“焱昌,你一夜未歸,我們正擔心呢。”洛央急急道。

洛央和穹無滿身露水的氣息,想來也是一夜未眠。

焱昌想,應當是洛央忙於戰事,這才請了桑矜來親自照料棋良,嘴上也不願再提及此事,“無事,害你們擔心了,我就是隨意走走。”

洛央攤開掌心,一枚玉簡,“東荒求援,我們尋你一夜就是打算與你商量此事。”

“求援”焱昌思量片刻,東荒兵力本身不弱,按照先前預測,大荒神族並未在東荒做強兵力部署,即使突然發起進攻,東荒也不至於不敵對方啊,“莫非,大荒神族此刻打算放棄守衛九州城,傾全族之力攻下東荒?”

“確實有這個可能,垚坤讓我們撲了個空城。”洛央道。

穹無卻道出另一種猜測,“還有一種可能,楮機在撒謊。”

洛央皺緊眉頭,不願如此猜測,“楮機,與垚坤聯手,埋下陷阱。我覺得這不可能。”

焱昌亦是愛屋及烏地相信桑矜的妹妹,“是啊,楮機沒有理由這樣做。楮機不會這樣的。”

“好,那就由我帶兵向東荒援助吧。”穹無請纓,如果東荒是個陷阱,那麽由他來應對。

“我去吧。穹無,西荒兵力盤踞在九州,若西荒起事,尚可及時增援,若遠赴東荒,必定軍心不穩。而此番以南荒為據點進攻,焱昌和南荒兵力更不宜擅動。所以,我帶北荒將士前往最佳。”

穹無心知,洛央所言不錯,確實此番洛央帶北荒兵力前往是最合眼下情勢的。

穹無遲疑的功夫,洛央拍拍穹無的肩膀,“就這樣定了,我會小心,你放心吧。”

洛央立刻點半數北荒兵將,出征空桑山。

臨行時,穹無終究不放心,穹無偷偷在洛央身上中下同命訣,若洛央心中緊張異常,穹無可立即感知到,如此若洛央遭遇危險,穹無便能及時施以援手。

穹無和焱昌繼續率兵向前推進,很快便順利攻進了九州城內。

大軍剛邁過九州城的界碑,東荒便傳信昭告五荒,與北荒決裂。

“黑帝洛央,不守諾言,為報私仇,殺害我族司兵長老,枉顧眾生之大局。且百年之內,神族之中死於其手的長老族眾頗多,細思可知,死者皆是主張北伐之人。本族深以為北荒聯縱之舉,為天下大義征討大荒神族是假,為報數百年前北荒國仇家恨是真。如此,滅異己、報私仇,何以服五荒之眾。恕我等不能與之為伍,亦規勸爾等神族當以天下大義為重!”

焱昌驚詫道,“洛央殺了東荒司兵?”

穹無未作回答,草草收了玉簡,對焱昌道,“赤帝,我須前往空桑山一遭,三軍事宜就拜托你來一力主張了!”

焱昌抱拳回禮,“義不容辭,天尊是否要點兵隨行。”

“不必,我一人足矣。”穹無匆忙辭別焱昌,便駕雲前往空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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