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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兒候圓芳,在供銷社當售貨員,圓臉,臉色黑裏透紅,閃著健康的光澤,身體壯碩,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養的。因為石頭常常到村公所去辦事情,所以和侯圓芳認識,侯圓芳可是對石頭很中意呢!不僅侯圓芳是石順富夫妻倆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兒媳婦,更重要的是,和侯保國這樣的人沾上親,以後全家的好處不少。之前,石順富夫妻倆也只敢暗地裏想一想,他們可不敢對石開亮提出毀親的想法,現在,石開亮死了,石順富夫妻昨天晚上可是高興了一晚上了呢!只要石開亮死了,他們就可以毀親,然後去和侯保國家攀親。

但是現在,石開亮才死,他們也不能一下子就表露出來,所以就打發兒子還是去給石開亮守夜,在別人面前過過場面,不能讓別人說他們變臉太快,而且再怎麽說,石開亮也是救過他們的兒子的。本來按理說,石順富也應該來守夜的,但是他就是沒有這份心,只是打發兒子去敷衍一下,對此,村裏人都對石順富頗有些微辭。

石頭當然也知道自己爹媽對他的這門親事不滿意,他對這個整天躲在家裏的石榴也沒有多少印象,只感覺她臉色不好,太白,沒有血色,瘦瘦的,一副病殃殃的樣子,他的哥哥變傻了,家裏就指望他這個男孩以後撐門立戶,爹媽希望他找一個身體健康,能幫著他撐起這個家的女人,可能是受爹媽觀念的耳濡目染,他也不太看好這門親事,但是畢竟石開亮救了自己的命,他雖然不太滿意,但是也認了。

後來侯圓芳喜歡上了他,那是一個膽子很大的女人,在那樣的年代,年輕男女是不敢輕易單獨來往的,見面說話都臉紅,但是那天他去供銷社買鹽巴,侯圓芳看看周圍沒有人,卻大膽的對他說她喜歡他。

石頭嚇了一跳,紅著臉道:“你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可是訂過親的人。”

侯圓芳卻不以為然,哼了一聲,“我知道,就是石開亮家那個病殃殃的閨女,你真的想娶她?那樣的人,風吹吹就會倒,聽說什麽活都不能幹,你娶回家供著呀?”

“既然答應了,再怎麽樣也只能認了。”石頭道。

侯圓芳近一步道:“我就喜歡你這種忠厚老實的人,可是現在是新社會,婚姻自由,提倡自由戀愛,包辦婚姻不算數了。”

“可是石開亮救過我的命,我不能不講良心。”

“救命之恩是要報,但是不能用犧牲你一輩子作代價,你的思想太僵化太老舊了。你應該大膽的去追求自己的婚姻,而不是被這種舊的觀念束縛了自己。”

侯圓芳不愧是村支書的女兒,見多識廣,思想覺悟高。人又健康活潑開朗。

石頭聽了侯圓芳的這番話,心裏有些動搖,但是他還是搖頭說:“不行,家裏沒法和石開亮交代。石開亮你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侯圓芳見他雖然猶豫,但是有些松動,也知道他顧慮的是什麽,她誘惑他說:“我爹也喜歡你,如果你和我好,你明年滿十八歲的時候,我讓我爹給你去當兵。”

當兵,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石頭心動了。

回到家裏,石頭就把侯圓芳對他說的話如實告訴了爹媽,石順富夫妻倆也動心了,但是他們商量了一夜,還是不敢和石開亮說解除石頭和石榴的親事。

這邊的親事退不了,石頭很是懊惱了一陣,石開亮在這一帶,就是一個活閻王,誰敢招惹他,更何況他最疼愛他的女兒,疼愛得很不像話,如果他敢說他看不上他的女兒,就是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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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儀式

6.儀式

有一天,石頭去村公所的路上,侯圓芳沖出來攔住他的路,嚇了他一跳。

侯圓芳逼近他問:“石頭,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石頭往後退了一步,“想好什麽?”石頭明知故問。

“你想當兵嗎?”侯圓芳又逼近他一步。

“想啊!但是……你知道的,石開亮……”石頭又退後一步,看看四周有沒有人,才放心下來。

侯圓芳輕松的道:“石頭,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喜歡我嗎?只要你喜歡我,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喜歡……又怎麽樣,我們……是不可能的。”石頭又往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路邊的溝裏去了,侯圓芳拉了他一把。兩個人撞到了一起。石頭觸到了侯圓芳胸前的柔軟,他就像是觸電一樣,全身一陣酥麻。

侯圓芳也羞紅了臉,她放開石頭,低頭道:“石頭,我爹最疼我了,我喜歡的東西,我爹都會給我想辦法的。我去找我爹。”

石頭不知道侯保國會怎麽樣看待這件事,他是這一帶的土皇帝,但是聽說他也忌憚石開亮的。他會幫忙解除他和石榴的這個親事嗎?他解決得了嗎?石頭一直期待著,卻一直沒有消息,可是現在,石開亮死了,老天爺都在幫他,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石順富說等辦了石開亮的後事,他就去和石榴說他們倆不合適,讓他們的親事作廢,他就可以去找侯圓芳,她的大膽,她的潑辣,還有她柔軟的胸,石頭一想起來就心跳加速,全身燥熱。

石頭看了一眼在夜風中縮成一團的石榴,她,很可憐,像一個柔弱的小白兔,但是他不能和她成親,娶一個累贅回家,他以後的日子都會被她拖垮。村裏老歪就是娶了一個病秧子女人,家裏什麽都要靠他老歪,有一點錢也給老婆去買藥,本來家底也不錯的,生生被一個病殃殃的女人給拖垮了。

石榴在後半夜的時候,坐在那裏就睡著了,端端正正的坐著都會睡著,這得歸功於她前世上中學的時候上課睡覺的功力。

當石榴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微微亮了。想起不能讓爹的頭前腳後的燈息了,她緊張的往那邊張望,旁邊的江鴻翔了然的對她說:“放心吧!燈油我一直在看著,沒有息!”

石榴才放下心來,這時候她發現江鴻翔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他自己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淡藍色襯衫。

石榴把衣服遞給他,“快穿上吧!擔心著涼。”

“沒事,在火堆旁邊呢!你身體弱,你穿。”他沒有接。

“前面在烤火,可是後面卻很冷。還是快穿上吧!”石榴固執的遞給他。

對面的石頭看著這一夜石榴和江鴻翔雖然沒有怎麽說話,但是看得出來,江鴻翔對石榴很關心,對石開亮也很上心,一直給他添油,點香,現在,石榴和江鴻翔又在為一件衣服推辭著。

石頭心想,江鴻翔這個***分子的兒子是不是看上了石榴,他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一年多了,產生感情也是可能的,這樣也好,他和石榴解除婚約以後,有這個江鴻翔照顧著她,她也不算太可憐,村裏人也不會對他家指指點點說他們家背信棄義。而且還可以倒打一耙,說石榴和江鴻翔不清不楚,所以他們家才提出解除婚約的。

石頭為自己的好主意暗暗得意,這一夜也沒有白來,至少讓他找到一個和石榴解除婚約的很好的理由,江鴻翔對石榴的關心,不僅他看見了,這裏守夜的其他四五個人都看見了。

天色越來越亮,村裏人起來了,村路上開始有人走動。王樹珍和劉翠蘭來了,給石榴穿上了麻衣,白孝。

六點鐘的時候,準備裝棺。正式開始各種儀式,這時候石榴的閨蜜葉慧蘭來了。

葉慧蘭到石榴身邊,小聲的解釋說:“石榴,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本來我應該來陪你守夜的,但是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個膽小的人,這個地方,我白天都怕得要命,別說是晚上了……”

“沒關系,我理解!”石榴道,雖然作為好朋友,關鍵時刻不在場令石榴有些不爽,但是這種事是自覺自願的,不能強迫人家,朋友之間關系的深淺,從這些事情中可以看出來。人是相互的,她怎麽對自己,自己以後也怎麽對她。

見石榴沒有不高興,葉慧蘭趕緊解釋說:“今天我請假不上工了,就陪著你。”

“謝謝你,慧蘭!”

葉慧蘭看了石榴一眼,今天的石榴說話這麽客氣,而且語氣幹脆利落,“石榴,你真的不怪我昨天晚上沒有來陪你?”

“不怪,你膽小,我知道的。”

這時候放起了鞭炮,開始裝棺,葉慧蘭拉著石榴跪了下去。

裝棺以後,石榴就得一直跪在那裏,一直到十一點吃飯,十二點出殯,這就意味著她要在那裏跪六個小時。有兄弟姐妹的,可以輪流著跪,或者為了表示孝順,全部一起一直跪在那裏的也有,反正至少得有一個子女跪在那裏。

石榴沒有兄弟姐妹,只能她一個人一直在那裏跪著。

跪兩個小時以後,石榴就腰酸背痛,膝蓋又麻又疼,她在想,古代的人,當凡犯了一點錯,家長動不動就罰跪,一跪就是幾個時辰,她之前看古裝戲的時候不以為然,不就是跪幾個時辰嗎?這樣的懲罰也算不得什麽,但是現在她才知道,這樣的懲罰也很要命的。

這老爹好歹也養育她一場,疼愛她一場,如果這樣跪著就代表是盡孝的話,跪就跪吧!石榴咬牙堅持下去。

快要吃飯的時候,石榴說想去上個廁所,葉慧蘭說就讓她替石榴跪在那裏,她去吧!

石榴的腿都麻木了不會動了,她坐在那裏讓葉慧蘭幫忙揉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這雙腿是自己的。

江鴻翔從旁邊走過來跪下說:“慧蘭,你扶石榴出去走走,我替她跪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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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葬

7.下葬

本來石頭作為未來的女婿,他應該陪著石榴跪著的,但是他沒有,倒是這個無親無故的江鴻翔,也算是有情有義,他是把石開亮當成了親長輩一樣的看待了。

石榴在葉慧蘭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外面陽光燦爛,明亮的太陽光刺得石榴睜不開眼。

葉慧蘭道:“今天天氣晴朗,是一個好日子……”她意識到了什麽,趕緊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今天是一個出殯的好時辰。”

石榴沒說什麽,她直覺這個朋友對原主不是太真誠。

慢慢的走了一會兒,舒緩了一下,上了廁所,石榴和葉慧蘭回去時,大家開始吃飯。

江鴻翔道:“石榴,你先去吃飯,吃過飯再過來。”

石榴確實是又餓又累,為了保存體力,她去外面場上吃飯,只有兩個菜,一個湯,一個苦菜,一個蔥炒肉。一個土豆湯,還是兩桌人。守夜的,做飯的和擡棺材的人,剛好二十個人。

這個年代,十天半個月都難得見到一點葷腥,眼看著那個蔥炒肉很快就要見底,石榴另外拿了一個碗,扒了大半的肉和苦菜,又添了一些飯給江鴻翔送去,江鴻翔也不客氣,就跪在那裏吃了起來。

石榴把自己的飯端過去,道:“江鴻翔,你去外面吃,我在這裏跪著吃。”

一般人,在亡故的人面前是吃不下飯的,就算是屍體沒有異味,心理上都不能接受,更何況這裏香煙繚繞,空氣也不好。

江鴻翔卻對此渾然不覺,餓過肚子的人,有口吃的就算不錯,就沒那麽多的講究了,再說了,他和石開亮關系好,把他當親人,所以就沒有那些嫌棄和避諱,“沒事,我就在這裏吃了!我去坐在別人身邊,人家還不舒服呢!”平常,江鴻翔身邊都沒有人坐。大家都離他遠遠的,怕被人說和他扯上了什麽關系。

石榴也只能和他一起跪下來在這裏吃飯。也算是最後陪老爹吃一頓飯吧!

吃過飯,石榴披麻戴孝的跪在那裏又進行了好一番的儀式,這次的儀式在土地廟外面的場地上,在明晃晃的大太陽下面,因為頭天晚上熬了一夜,只有瞇了一會兒,之前又跪了五六個小時,現在又在大太陽底下跪了好一會兒,石榴覺得有些體力不支,刺破手指點主的時候,手指刺痛,鮮血流了出來,石榴覺得自己快支持不下去了,但是本地風俗,養兒育女,最重要的就是這個時候有沒有兒女送終盡孝,如果一個人在最後的這個關鍵時刻沒有一男半女送終盡孝,就是生前過得再風光再好,也是遺憾的,不圓滿的。所以石榴咬牙堅持著把所有的儀式都走一遍,為了怕自己暈倒,她一直掐著自己的兩個中指,這個位置是強心的。

石榴心裏暗暗嘆息,這個身體也太弱了,以後得加強鍛煉,在這個年代的農村,靠高強度的勞動吃飯,拼的就是體力,沒有一副強硬的好身體,就是等著餓死的節奏,就是餓死了也沒有人會同情。

石榴在前世,是一個什麽都不甘心落後於別人的女孩,現在到了這裏,也不能讓人小瞧了。

終於走完了所有的儀式,送葬隊伍啟程緩緩往山上走,石榴卻因為膝蓋太疼了,跌跌撞撞的走不了,葉慧蘭和石梅兩個人連拽帶架地攙著她往前走。

中午的太陽曬得石榴眼冒金星,嗓子眼也幹得冒火,這樣的太陽這樣的山路對於別人來說不算什麽,因為他們每天都在風吹日曬的環境中勞動,所以習以為常了,但是石榴從小就被她爹疼得躲在屋檐下曬不到太陽吹不著風,她的身體又弱,所以今天這樣的狀況,對於她來說很吃力。要不是葉慧蘭和石梅攙扶著,她早就走不了了。

大家都看見石榴走得艱難,以為她是傷心過度,都沒有太在意。

到了山上,終於歇了下來,石榴也暈了過去。葉慧蘭和石梅抱著她喊了一會兒,她才慢慢的又醒轉過來。

江鴻翔看見石榴暈過去,著急的跑過來,因為男女授受不親,他又只能看著幹著急,見石榴終於又醒過來,他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氣。

石頭則遠遠的看著,心裏更加堅定了要和石榴退婚的決定,就這樣動不動就暈倒的嬌氣女人,他們家可承受不了。這樣的女人娶回去也沒什麽用,只能是累贅,還是趕快退婚,娶那個健康又有味道的侯圓芳,她爹是村支書,可以讓他去當兵,家裏也可以得到許多實惠,想起侯圓芳圓潤柔軟的身體,石頭又一陣心神蕩漾。

下葬禮的時候親人墊土,本來,作為未來女婿的石頭應該一起去做那個儀式的,但是秦隊長叫他的時候,石頭躲躲閃閃的藏在人群後面唯唯諾諾的道:“我最怕這樣的場面,我晚上會做惡夢……”

大家看石頭的表現,都議論紛紛。

石榴也看出了石頭不情願的行為後面,必定是不滿意這樁婚事,這一天一夜裏石頭的表現,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再遲鈍也看得出來,他對她沒有感情,而且這個人也不過是一個徒有其表的人。

這倒是好事,她還發愁怎麽想辦法退掉這門婚事呢!看樣子,對方比她還著急著退掉這門婚事。她爹還沒有入土,這個石頭就敷衍成這樣,就算是他不滿意這門婚事,石開亮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現在就表現得這樣不情不願的,看來也是一個勢利又無情無義的人,這樣的人,石榴才懶得和他糾纏不清。早一點和他了斷了,從此再沒有任何的關系更好。

大家陪著石榴回到家裏,晚飯就在石榴家裏吃,收拾好了以後,天色漸漸的黑了,大家安慰了石榴一番,就陸陸續續的告別走了,包括葉慧蘭,作為好朋友,她應該陪著石榴住幾晚的,但是她說她膽小,不敢住在石榴家裏。石開亮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不茍言笑,性格陰沈的人,給人的心理壓力很大,死後,更讓人想起就不寒而栗了。

☆、8.挽留

8.挽留

所以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以後,就只有江鴻翔還留在石榴家裏。

這幾天,江鴻翔不止一次聽見人們在議論他不應該再繼續留在石榴家裏住著,不能再住在石榴家裏,就只能住到土地廟裏去,一想起陰森可怖的土地廟,他就頭皮發麻,全身寒冷,但是人言可畏,他不能再繼續住在這裏影響石榴,現在,看石榴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又實在是放心不下。

石開亮死了的這幾天,他也看出來了,許多人對石榴的態度都變化很大,特別是她的那個訂過親的石頭,之前對石開亮也恭恭敬敬的,但是這幾天他明顯敷衍的態度,村裏人都看在了眼裏。

人心難測,石榴一個小姑娘以後會遇到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之前有石開亮罩著,她一直過得無憂無慮,以後恐怕就沒那麽輕松了。

江鴻翔察看了雞舍,關好了大門,對一直跟在身邊的石榴道:“這幾天你一個人在這裏很孤單,我就暫時陪你幾天……”

“暫時陪我幾天?你要到哪裏去?”石榴不解。

江鴻翔看著這個被她爹寵溺得不谙世事的女孩,她正睜著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依賴的看著他。如果不是自己身份特殊,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的留下來照顧好她。

“我是勞教人員,我住在這裏,對你影響不好。”

“我不在乎,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江鴻翔想,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是壞人,但是他戴著***分子的兒子這頂帽子,這裏除了石開亮父女,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壞人避之不及。

“我是***分子的兒子,你知道這個罪名意味著什麽嗎?所有和我接觸的人都會被牽連,被批鬥……”

“我知道,但是我爹不怕被你牽連,我也不怕。”

石開亮當然不怕被牽連,他有底氣不怕,但是這個勢單力薄的小姑娘,她憑什麽不怕?到時候被別有用心的人借題發揮,她吃不了兜著走。

“你不怕,我怕,你爹是我的恩人,我幫不了你,但是也不能再讓你因為我受到傷害。”

石榴小聲道:“咱們到屋裏去說。”

石榴指指自己的房間,就往裏面走,石榴的房間外面,是她家的菜園地,在她屋裏說話,窗外沒有人會聽到,通過這一天一夜的接觸和觀察,石榴覺得這個江鴻翔是一個善良正直而又值得信賴的人,她在這裏孤立無援,他也身份尷尬,倍受這個社會的冷落,她知道他沒有錯,以後的時間會證明,是這個社會的歷史原因,所以她想和他靠攏,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可以相互取暖,一起度過餘下的艱難日子。所以石榴決定和他好好的談一談。

到了石榴的房間,石榴對疑惑不解的江鴻翔小聲道:“我相信你,你是無辜的,就算是你爸爸有問題,那也是你爸爸的事情,因為你爸爸就讓你也遭受這樣的待遇,是不公平的。”更何況江鴻翔的爸爸也許也是冤枉的。但是石榴不敢說太多,這個年代,聰明人都是盡量少說話,禍從口出,言多必失。所以石榴只是一分為二的說。

江鴻翔雖然在石榴家裏住了一年多,但是他往常只和石開亮打交道,很少和石榴說話,石榴也不是一個善於言談的人。她也從來沒有這樣主動大方的和他說過話,更何況是說出這樣有主見有辨識度的話。

“謝謝你,石榴,我知道,你和你爹都沒有把我當作壞人,我確實也沒有做過任何的壞事,但是,這是政治問題,是階級立場問題……個人根本就無法違抗,你明白嗎?”

石榴小聲道:“江鴻翔,你發現沒有?現在的鬥爭沒有前幾年厲害了,這場運動很快就會過去,以後的日子會安穩安定下來,大家會安心的工作和學習,以後大家的註意力會在怎麽把日子過好上面,不會再搞這些運動,弄得人心惶惶……”

江鴻翔趕緊制止,“不要說了……”

他緊張的仔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石榴,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題,聽到沒有?這樣的話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要把你打倒然後踩在腳下易如反掌。”

“我知道,我不在別人面前說,只在你面前說。”

“我面前也不要說,隔墻有耳你知道嗎?”

“江鴻翔,我希望你不要走,就住在這裏,一方面我相信你,另外一方面,我一個人很孤單,也很害怕,反正你也沒有好地方去,土地廟那裏住著太瘆人了。你住在我家裏,我們互相照顧,一起度過難關。”

江鴻翔見石榴說得幹脆利落,瘦瘦的小臉上是毅然決然的堅定,人家一個女孩都這樣說,他還能再怎麽樣?

江鴻翔點點頭,“好!咱們倆一起面對困難,一起度過難關。”

“明天早上你叫我,從明天開始,我和你一起去上工。”石榴道。

“你爹才走,你身體又不好,先休息幾天再說!”

“不用休息,在家裏也是胡思亂想,去幹活掙工分才不會餓肚子。”

“也好,明天早上我叫你。

反正她遲早都要面對這個事實,早一點去幹活,早一點適應也好,就像他也是這樣,剛剛來的時候,什麽也不會幹,什麽也幹不了,但是適應一段時間,慢慢的也和這裏的人一樣可以熟練的幹各種各樣的農活。村裏人都說石榴身體不好,其實這只是石開亮在村裏人面前的說辭,石榴只是身體單薄一些,沒有什麽毛病,被石開亮寵溺過度,所以不能幹重活而已。

江鴻翔躺到了床上,想起剛才石榴說的話,她說這場運動很快就會過去,他也發現了,現在的運動已經沒有幾年前那樣瘋狂,人們已經趨於理性,甚至,鄉上已經有很久沒有再開批鬥大會了。開會也只是組織大家學習,現在的形式已經緩和了許多,難道這場運動真的會很快過去?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也許,他會很快回到城裏去,和家裏人團集,像他這樣的人很多,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這樣的趨勢,也是眾望所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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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變化

9.變化

江鴻翔覺得這兩天的石榴變化很大,言談舉止,就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也許,是因為突然的家庭變故讓她不得不成長起來。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他之前在家裏就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在學校被老師和同學們捧著,在隔壁鄰居面前也被人誇著,除了上學,就是和一班小夥伴們玩鬧,哪知道突然有一天,身居高位的爸爸變成了***分子,家裏的天塌了,他家的生活從此烏雲密布。媽媽讓他們兄妹三個和父母脫離關系,媽媽則抱著和爸爸同生死的決心,兄妹三個都沒有和爸爸脫離關系,所以他們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牽連,哥哥和姐姐的工作沒有了,先後被送到外地去勞動改造,他也被所有認識的人孤立和冷落,各種各樣的傷害和羞辱,人的尊嚴被踐踏。從雲端墮落到泥地裏,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夠體會其中的滋味。所以他很快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成長為一個獨立堅強的人。

現在的石榴也是這樣,一夜之間,石榴的變化很大,不過,這樣的石榴,才像是石開亮的女兒。

此時的石榴則在自己的房間裏打開衣櫃察看著自己的衣服,對於女孩子來說,衣服是第一重要的事。

這兩天因為老爹的葬禮,她只能低調的穿著身上那套舊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藍色單衣和碎花襯衫,還有一條半舊的藍色褲子,雖然大家普遍穿的都是藍黑灰這個系列的舊衣服,但是抑制不住她骨子裏愛臭美的天性。

衣櫃裏有六件衣服,一件七八成新的粉紅色燈芯絨,看來是原主最喜歡的衣服,一套寶藍色的燈芯絨衣服,好像是全新的,被小心的疊在最下面,這套衣服可能做了沒多久,衣服和褲子都有些大,其他的有一件紅底黃花的棉襖,也有六成新,一件白底藍花的襯衫,一件墨綠色的襯衫。還有三條藍色褲子。

石榴現在的年紀,和她前世老媽的年紀差不多,她老媽說她十多歲的時候,就只有兩套衣服,還是姐姐穿小了的,洗得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所以石榴現在有這麽多好衣服,比其他同齡人應該是富裕多了。這個老爹,真的很疼她,而且她不去幹田地活,所以也不費衣服,她也沒有兄弟姐妹,也不需要拾別人穿剩下的。衣服自然就比別人的好。

石榴還在另外一個上了鎖的木箱裏翻到了一些錢和糧票,錢有一百五十六塊,糧票有五十多斤,她一個女孩子,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財產?一定是石開亮把家裏的財產大權交給了她,這是她唯一的財產,她從一個物欲橫流的年代過來,當然知道錢財對一個人的重要性。這裏不能做生意,賺錢的途徑很少,她得好好保管這些錢和糧票,每一分錢都得用在需要的地方。

睡前,石榴在床上煉了一會兒瑜伽,她得讓這副身體變得強壯起來,才能適應目前這個生活環境。她不可能早上起來去村道上跑步,村裏人每天上工幹活,都累得骨頭都要散架,誰還吃多了沒事去跑步,這樣的舉動必然會引人議論紛紛,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誰都不敢標新立異,那樣死得很快很難看,每個人都盡力刷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石榴想來想去,鍛煉身體最好的辦法只能是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練瑜伽了,不僅能夠強身健體,還可以保持她的體型。

第二天一早,江鴻翔起來的時候,就聽見廚房裏有動靜,他走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了烤餅子的香味。

當地的人為了省油,把面做成一個個的餅,在鍋裏用小火慢慢的烤,烤得兩面又黃又脆,吃起來滿口香。

在鍋邊忙碌著的石榴看見他,笑著道:“早飯快好了,過來吃吧!”

“好,我先去洗漱一下再過來。”

江鴻翔拿瓢去石缸裏打了半盆水,去外面院子裏洗臉刷牙,一邊刷牙一邊想,怎麽到這裏住了一年多,今天早上才發現石榴這女孩還長得很好看呢!回想起剛才她一邊麻利的在鍋裏操作著,一邊對他嫣然一笑,原來她會笑,而且笑起來很動人。

江鴻翔洗漱完了,進了廚房,石榴已經擺好了兩個人的碗筷,幾個烤得脆黃的大餅,還有一碟蘿蔔幹,一碟腌菜。一個白菜湯。

兩個人對面坐著,默默地吃著,石榴端端正正坐在那裏小口吃著,江鴻翔則就著鹹菜幾大口就吃了一個餅,喝了一碗湯就放下了碗,在這裏生活,農忙的時候時間很緊張,而且常常很餓,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咽,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吃態和形象。

“你慢慢吃,我去挑水。馬上就要上工了。”

江鴻翔挑著木桶,往村裏的水井邊走去,之前他沒有註意她,她吃飯也是那麽端端正正的坐著,那麽小口的吃飯嗎?還有她走路的腳步那麽輕盈,好像……好像他在城裏的時候那些學跳舞的女孩走路的姿態。

江鴻翔一口氣挑了三趟水,不僅把石缸灌滿,水桶也不空著。

這期間,石榴也把廚房收拾清爽,還把中午要做的菜洗好。

不一會兒,幾個小組長就在村道上挨家挨戶的喊,“上工了,上工了,啊!今天去修大壩。拿上工具走了。”

隨著他們的喊,家家戶戶的人立刻就拿著幹活的鏟子,鋤頭,簸箕等各種各樣的工具陸陸續續的到土地廟前的場地上集合。

石榴和江鴻翔戴著草帽,拿著鋤頭和簸箕也隨著人們往場上去。

人們看見石榴也拿著工具出來,都好奇的看著她,王樹珍道:“石榴,你爹才走,你休息幾天再出來幹活呀!”

石榴認真的道:“就是我爹走了,以後我只能靠自己,所以得早一點出來幹活掙工分,要不然得餓肚子。”

石榴把大家心裏的想法直接以調侃的語氣說了出來,大家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10.上工

10.上工

劉翠蘭道:“石榴,你身體吃得消嗎?”

石榴笑著道:“嬸,沒事,我幹得了多少就幹多少,別人一天掙十分工分,我掙一分也可以,總比一分也掙不到的強。”

村裏大多數人都很看不慣石開亮把女兒嬌寵得四體不勤,現在石榴失去了石開亮的庇護,許多人都等著看石榴以後怎麽生活,看她很快就出來幹活,也存了等著看她笑話的心,但是石榴這樣坦蕩大方的承認自己的弱點,大家也就收起了想看她笑話,嘲笑她的心思,只餘下對她的同情。

因為石開亮的過度保護,石榴很少和村裏人交往和接觸,所以村裏人對石榴的印象是模糊的,現在石榴突然表現得這麽有擔當,肯出來幹活,而且這樣輕松的坦然的調侃自己,村裏人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只是認為她還算聰明,在現實面前不得不做出了選擇而已。

石頭和葉慧蘭卻覺得今天的石榴不同尋常,要是往常的石榴,早被她爹的事情打擊得十天半月都緩不過神來,不可能才辦了後事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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