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鞋在地板上抖動的頻率如同此時的心情一般坎坷，五爺緊咬著雙唇，面對葉峰每一個淩厲無比的質問，不再如十幾分鐘前那麽自信篤定。

“聶原他們一家的事從來都不是我們負責的案件，直到李瀟殺人***後才被揭開，難道這也是你為了掙線索費，提前去自發做的？”本來就對五爺剛才的解釋不相信，眼下同事又翻出了他不僅在這樁案子上插手，還曾介入過李瀟***的案件，不得不讓葉峰皺緊眉頭，然而，面對他的緘默，跟以前審問別的犯人不同的是，心底隱隱有個預感，特別不好的預感。

這種感覺讓葉峰有些慌張，更甚至害怕，無論多少年過去，他都不會忘記，那一晚，自己從奶奶家回來，推開門後看到狹窄客廳中父親端著水杯發呆的表情，當時他就覺得，可能要發生什麽大事，不好的事情了，結果也正是那個晚上，追債的人半夜跑到家門口又砸門又威脅的，父親匆忙從窗戶中跳下去，從此亡命天涯，不見蹤跡，留下自己和媽媽相依為命…

是的，就是那種感覺，對面的五爺一看就知道在努力抑制內心的不安，但之於葉峰呢？其實也不好過，隨著他慢慢將五爺使勁隱藏在背後的真實原因逐步揭開，身體裏那盞紅色的預感燈也在不斷加快閃爍，晃的他頭腦發熱，耳鳴目眩。

“也許我這麽說你們會覺得很滑稽，但既然你都已經發現了，我也沒什麽好狡辯的，”想了很久，五爺最終擡起頭，臉色陰沈，看樣子真的抵不住葉峰傳遞過來的壓力，要妥協了？

“是，除了現在這樁案子，我確實還涉足過那個被閨蜜挖墻腳後拉著男朋友和小三一同共赴黃泉的案子，盡管命案的發生開始即是結束…”

“所以呢？你自己都說了，慘劇發生之後大家才知道的原因，那為什麽你卻偏偏能在一切發生之前提前知道了背後的隱情？”葉峰故意提高音量，“提前知道了聶原在外面有個私生子，知道顧豈容背著李瀟和她男朋友偷情？單單這兩件事，警方那會根本不清楚，這你如何解釋？！”

五爺放在桌子下面的雙手合十，繃緊的手背上全是汗珠，“其實完全只是巧合，這麽說吧，其實我很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當時去醫院看病時，坐在凳子上看著聶原和李倩十年後重逢，兩人表面上輕描淡寫，但我卻讀的很清楚，他們的內心早已風起雲湧，後來王珍珍提著裝著厚衣服的袋子出現，我才搞清楚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系，說來也巧，那段時間我也沒什麽事，因此花了點時間去深挖了下他們幾人，沒想到，因此帶出了李瀟…”說到這，五爺的目光迅速聚攏，“當我發現不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有想過報案的，但還是沒趕上…悲劇最終發生了…”

“你以為…”葉峰放下手中的鋼筆，“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他幹脆站起身，模仿著五爺的口吻，“窺探欲？我真佩服你啊五爺，這麽短的時間內居然能編出這種理由，厲害厲害，不過你是真當我是智障還是你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對葉峰這一冷一熱的嘲諷五爺的臉頰頓時青白。

“沒關系，你不想說也行，那就只能請你在這多坐會兒了，你什麽想通了再告訴我，”葉峰的手剛握到審問室門把手，然後轉過身，“哦對了，如果被我們先查出來，到時候你就算想說，那也遲了。”

隨著大門被關上，從外面漏進來的光也跟著被收回，五爺扭回頭，視線正好對上頭頂墻角一側的攝像頭，他低垂下頭，沈重地嘆了口氣。

陳貝貝端著一盆新鮮的水果從廚房走出來，電視機放著吵鬧的廣告，她將盛滿水果的容器放到茶幾上，扯出幾張紙巾擦拭著手上的水珠。

這時才註意到屋裏空無一人，她點亮手機屏幕，沒記錯的話王珍珍出去了差不多十幾分鐘了，怎麽還沒回來？

從家裏出去下樓到小區的水果店再回來，大概也就幾分鐘時間而已…

可能是她又去買別的什麽東西了吧，陳貝貝搖搖頭，也是，聽說懷孕的女人，都會胃口大開，吃完這個想那個也很正常。

陳貝貝拿起遙控器開始切換電視頻道，同一時間，放在面前的手機突然震動，鈴聲緊隨而來，肖震打來的電話。

“大肖，咋啦？”

“貝貝，珍珍還在你那對吧？”

“在啊，怎麽了？”

“我回家拿她媽媽之前在聶原家診所住院時的治病報告，但是找不到了，你幫我問下珍珍唄，看她是不是放到哪去了？”

“她下樓去買水果了，還沒回來，你給她打電話啊。”

“我給她打了啊，她電話關機了…”

“關機了？？？”陳貝貝不解地重覆道。

“對啊，所以我才跟你打過來嘛，是不是她手機沒電了，不過她從來不會讓手機沒電的啊，基本上一天24小時都開機的…”肖震一邊給王珍珍手機關機找了個理由，一邊又不斷自問，“行吧，那我在家等會，她回來了你幫我問一下啊。”

“嗯好，沒問題。”

掛完電話將手機放下，剛才在洗水果時那個全身通電的感覺又忽然襲來，陳貝貝看了眼手機推送記錄，沒記錯的話，王珍珍在跟自己說她懷孕時，當時餘光有瞄到手機發來一條新聞推送，看了下時間，距離現在根本不止十幾分鐘，已經二十多分鐘快半小時了！

陳貝貝拿起手機和外套就快步走了出去。

22點18分，戀家超市。

裏面買東西的人很少，陳貝貝來到收銀臺邊，坐在裏面的大姐正拿著手機看視頻。

“大姐你好，請問你有看到我朋友來過嗎？”陳貝貝舉著手機，上面亮著一張王珍珍的自拍。

“嗯？你朋友？”大姐挑起眉不耐煩地瞅了眼，“不就是那個記性不好的姑娘唄。”

“對啊對！大姐，你看到她去哪了嗎？我等了她半天都沒回來。”陳貝貝洋溢著燦爛無比的笑容詢問道。

“她不是早就提著她買的水果走了嗎？我怎麽知道她去哪了！”大姐被問的莫名其妙，更加不耐煩了。

“早就走了？？？”陳貝貝思前想後，既然王珍珍早就取到水果，那她人又去哪了？手機又怎麽會關機的？“那、大概多久前？您還記得嗎？”

“哎呀，真是的，你找不到她給她打電話啊，問我幹什麽呀？”大姐毫不客氣地表達著不滿，她輕點了下視頻的暫停鍵，手挪到鼠標上，“走的時候又買了點獼猴桃，我看看結賬時間。”

“嗯行，謝謝您。”

“十幾分鐘吧，快二十分鐘了！”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運氣真好！”

某個小男孩嬉皮笑臉的聲音從超市門外傳來，接著，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也緊跟在他後面。

“吳子涵你無賴！明明是我先發現的，憑什麽你一個人獨享！！！”女孩不滿地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兩個大人申訴，“爸！媽！你們看他！”

小男孩雙手背在身後，轉過頭做著鬼臉，“那又怎麽樣，我先從地上撿起來，那就是我的！”然後他的右手從身後抽出來，高舉著一部蘋果手機在空中直晃。

而這一幕，全都看在了站在超市內收銀臺邊的陳貝貝眼中，她很清楚地看到小男孩手中那臺手機的殼，跟王珍珍的iPhone 7一模一樣，她飛快地沖了出去，一把從小男孩手中奪過手機，完全不管男孩墊著腳朝她的手臂一頓亂抓，她狂按著開機鍵，但手機好像被摔過，邊角全是傷痕，根本開不了機。

“你誰啊？！幹嘛要搶我手機！你個壞女人，快把手機還給我！！！”

小男孩不依不饒地抓著陳貝貝的雙臂。

小女孩和一對男女也走了上來。

“你是誰？這是你的手機嗎？”女人好奇地問道，同時拉住發了瘋一般的男孩。

陳貝貝朝他們走近了些，“這手機是你們撿的？在哪撿的？？”

“就在小區後門的路邊啊，落在草叢裏的。”

“對啊對啊，不僅是手機，路邊還掉了好多水果呢！”小女孩走到陳貝貝身旁，從背包裏掏出一粒獼猴桃，“姐姐，是你弄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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