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調查我？！”楚菲忽然雙腿一軟，往後退了步。

葉峰面色深沈，眼睛裏似乎裝著浩瀚大海，完全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楚菲臉色大變，顯然，前面一系列的提問她早有準備，卻沒料想到，色誘彭世海這件事也被查了出來。

“與其說是調查你，倒不如說我們一直都在觀察彭世海的動向，而這期間，正好撞上你約她去賓館的事，我也很好奇，你叫他去賓館究竟所為何事？而他又為什麽沒待多久就急匆匆跑了出來？”

葉峰一字一句娓娓道來，楚菲後背已經冒出些許冷汗，一時間，她根本找不出什麽合適的理由，不過還好，看來葉峰還不知道那晚她們在鞋廠宿舍旁發生的事。

“我，我那天晚上，是去，對，的確是去找他，但是直接去他廠裏顯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才去開的房。”吞吐間，楚菲迅速在腦中組織起一個最完美的理由。

“所以，能告訴我，你們在裏面做了什麽？又或者聊了些什麽嗎？”葉峰精光一現。

“其實，其實也沒聊些什麽，不過就是，”楚菲停頓了下。

“是什麽？”葉峰追問。

“好，我的確是知道彭世海曾經對冉冉做過一些不好的事，導致她一直都心懷怨恨，不過，眼下冉冉父母都已經不在了，我只是覺得，作為閨蜜，應該為她做點什麽，所以，”楚菲突然目光堅定地回應葉峰，“我私下找到彭世海，希望她能誠懇地去請求冉冉原諒，也希望能徹底幫助她了結這個纏繞已久的心結。”

“就這樣？”

“對！就是這樣的！”楚菲無比真誠地點點頭。

“那他為什麽會衣衫不整，慌亂匆忙地從房間裏跑出來？”

“這…”楚菲晃著腦袋，臉色一青一白，她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警方肯定是調取到那家賓館的監控，只是賓館房間內發生的事情可以一筆帶過，但是該怎麽去解釋彭世海離開房間後的一系列舉動呢？“你們沒有問過他嗎？既然他都已經自首了，難道你們沒問過他？”

“我想先來問問你，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也肯定會跟彭世海的陳述一致。”葉峰不緩不慢地應付楚菲的反問。

“因為，”楚菲的嘴唇微顫著，“因為他對我提出了一個要求…”楚菲心臟跳得越來越快，整個人就在踩在一塊粘稠的沼澤地裏，那種說不定哪一秒就會徹底陷進去的無力和不安感，空前強烈。

“什麽要求？”

楚菲深吸口氣，“他很久沒有跟女人那個了，所以希望我能幫幫他…”

葉峰沈默了，沒有接楚菲的話，但他的眼神依舊淩冽有力地註視著她。

“但我抗拒了，揚言要報警，所以他慌亂地跑了，”陡然間，楚菲想到了什麽，接著便補充道，“我知道了，他肯定以為我真的會報警，然後警方肯定拘留他徹底調查他，說不定他殺害方翠華的事情就會被查出來，對，他肯定是想到這一環了，所以只能自首，畢竟自首總比被逮捕要好一些。”

說完，楚菲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著身邊的葉峰，他還是沒有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尤其壓抑。

而這時，她緊握著的手機響了。

是範冉冉打來的。

楚菲迅速掛斷了電話。

“你說的這一些都是真的？”葉峰忽然開口。

“恩對，是真的。”楚菲點點頭，一時間想不到別的更好的理由了。

不過從葉峰的反應也能看出，關於這件事他應該還沒有審問過彭世海，否則兩人的陳述肯定有出入，葉峰也絕不可能會是現在這個反應。

同時楚菲開始盤算，接下來估計得找個律師，通過他的嘴跟彭世海傳遞一下今晚和葉峰的聊天了，可千萬要統一好口徑才行，不然的話…

“好，那就行了。”葉峰關掉了手機錄音軟件，低著頭，“今晚就謝謝你了，不好意思，耽擱了你一會。”

“沒關系的葉警官，”楚菲調整了下臉部僵硬的肌肉，猶如大考結束走出考場的學生般，無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輕松了不少。“那，我先走了？”

“嗯好，我車就停在前面，需要我送你嗎？”

“哦不不，不用了，謝謝，我坐地鐵就行，一會就能到，你從這開車過去怪不方便的。”楚菲笑著拒絕了葉峰，然後揮揮手，“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然後轉身便朝地鐵站方向走去，但沒邁出幾步，她的腳步又停了下來，楚菲轉過頭，葉峰依舊還站在原地。

“葉警官，彭世海既然已經自首了，這樁案子應該沒多久就會結束了吧？”

葉峰面無表情，遲疑了一會後道。

“是的，要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了，”他將手揣進褲兜，“替我向範冉冉問個好，我們也很久沒見了，她，有你這個朋友挺好的。”

一絲奇異的表情劃過楚菲的臉頰，隨即便被笑容覆蓋，楚菲粲然一笑，“好的，葉警官，再見！”

再次轉身，笑容頃刻便從楚菲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更深的沈重，比起之前跟葉峰說話時的那份緊張局促，這份沈重，壓得楚菲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葉峰簡單的一句話背後，涵蓋了多少信息，多少自己根本不敢想，也不能接受的信息。

一路上，楚菲機械地走在路邊，走出地鐵，走進了像人小區，也機械地回應了打開門後，範冉冉熱烈的擁抱。

此時，她站在廚房內，竈臺上的牛排噗呲噗呲的冒著鮮香，大餐即將完成，而這樁案子，也正如葉峰所說，真的很可能即將揭曉謎底。

楚菲是個明白人，大學專攻心理學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葉峰大概根本不認可彭世海的自首，否則也不會不立刻通知死者家屬，不立刻進行收尾工作，還在繼續調查，甚至查到了自己。

想的太過出神，完全沒註意到牛排已經幾近十分熟，楚菲關掉了燃氣，從圍裙兜裏掏出手機，她想了想，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第一通沒人接，接著又打過去，過去好久，直到服務商語音又要響起時，對面才傳來一個男人倦怠的聲音。

“你幹嘛不接我電話啊？”

“哦，我剛在玩游戲，怎麽了？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這麽久都沒聯系，還以為你忘掉我了呢！”

“嗨，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忙著工作嘛，好了啦，我道歉行了吧。“

“你可拉倒吧，你一般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可以跟你打電話了啊？”

“行了行了，你趕緊的，一會還有個多金帥哥要來我家，我可沒時間給你在這嘮嗑。”

“好好好，那個，”楚菲頓了頓，“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叫葉峰的警察，向我問了一些事，他是不是也來找過你了？”

對方沈默了一會，卻沒有直接回答楚菲，“他問你什麽事了？”

“你說呢，還能是什麽事？”楚菲試探了句，“你怎麽不告訴我他來問過你了啊？搞得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嚇死我了都！”

“唉！我也不知道這警察到底想調查什麽啊？他又對我各種明著暗著威脅的，我哪敢隨便說啊？警察我可得罪不起！”

“josh！”楚菲佯裝慍怒道，“還當不當我是你好哥們了啊！真沒義氣！所以你全都說了？”說完，楚菲的心裏敲起了鼓點，她努力用手撐著廚臺，心臟卻懸在半空。

“說了啊，人家都查到那天晚上你出現在我酒店的事情了，我還敢不如實交代嘛！”josh嘟囔了幾句，“不過，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啊？為什麽會有警察來調查你，哦，還向我問過孫立華！我都暈了，不知道他到底想問什麽！”

“他還向你問過孫立華？”楚菲抿著嘴，頓覺口幹舌燥，“問了些什麽？”

“就問我們分手的事啊？問我怎麽會突然去新加坡，還有為什麽沒有電話聯系他，卻選擇寫紙條的方式去告訴他這些事。”

“所以，你都給葉峰說，是我給你出的主意了？”

“是啊，本來也是事實啊，楚菲，你可別怪我給你攬事兒啊，那個警察太恐怖了，眼睛都要殺死人那種，我當時慌得一比，他問我什麽就說什麽了…”

“好…好我知道了。”

“不過，你沒什麽事吧？”

“沒事，我就問問，先掛了，有時間再聊。”

還沒等josh說完，楚菲迅速掛斷了電話，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從耳旁垂下，她靠在廚臺邊，轉頭，透過廚房門中間的那一層厚玻璃，隱約能看到範冉冉在飯桌旁精心擺放著燭光晚餐的小飾品。

一大顆滾燙的眼淚從楚菲的眼眶中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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