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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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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稀薄,日頭未升, 李皎敲開了巷中聶先生的門。聶先生不久前見過李皎, 通常這般美麗的女郎, 都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聶先生弓著腰來開門,將李皎領入了屋中。他並沒有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把刀鑄好, 他帶李皎去參觀了一下鑄刀的進展,最後讓李皎在滿室的武器中挑。

李皎挑中了一把靠在墻角落、通體幽黑、樸實無華的刀。她並不懂刀,只是看到這刀, 便覺得和郁明的氣質很配。她繞著刀走一圈,摸一把冰冷的刀身,側過身, 眼睛望向聶先生。

女郎的心思如此好猜, 她既看中這把刀,又疑心這刀不夠好,所以回頭看,希望聶先生給予提示。聶先生年紀大了, 在李皎來後就不困了。他精神亢奮地陪同李皎挑刀, 此時嘿笑一聲:“成吧!這刀名‘我執’,也是把不錯的刀。有醉漢不知從哪個俠客手裏買了刀,又送我這裏來買酒。女郎既然看中,那在你的刀鑄好前, 先用著這把吧。”

李皎:“要是用壞了怎麽辦?”

聶先生吹胡子:“這刀起碼十斤重!哪有用壞一說?”

李皎:“就是從中斷了啊。”

聶先生:“不可能!……算了算了,要是真斷了,也是旗鼓相當, 遇到和它差不多的。壞就壞了,賠錢就行,不用你們賠刀。”

李皎這才心滿意足地讓門外等候的仆從們進來,包起這把刀。聶先生看他們主仆動作,若有所悟:“給之前陪你一起來鑄刀的那郎君吧?那郎君對你可不錯呢。”

李皎:“……?”

“嘿,其實你們當天來送給老叟的包袱裏玄鐵和隕石的數量,要打造你們所說的那樣神兵,是不夠的。是那郎君背著你讓老叟別告訴你,他偷偷把東西都給來。這麽長的時間了,你一點也不知道?”

李皎心有悵意。

她與仆從們回去公主府上,天依然未曾完全亮。李皎從侍女口中得知郁明匆匆回來一次,沒有等到她,侍女們也不知李皎去了哪裏。最後時間趕不及,駙馬只能隨便收拾了一個包袱,留給李皎一封信,人便走了。府門外有雁將軍的兵馬等候,郁明上馬後,眾人揚鞭,馬蹄高揚,瞬間就穿出了巷子。按時辰算,李皎剛回來,兵馬說不定已經出長安了。

明珠聽得比李皎更著急,跺腳道:“這可怎麽辦?我們還要送他刀呢,他人就先走了!”

李皎倒不甚急,她想了下:“幼年時我與兄長出城玩,曾包下一山頭種桃花。那山與他們要走的方向近,能讓我們繞小路追過去。”

“那我們現在便走吧?”

“不急。我再幫夫君收拾一下行裝。他一個男人,忘東忘西,丟三落四,他收拾的行李哪能全面呢?”

明珠心想人家心粗,但耐不住人家江湖經驗豐富啊。人家收拾行李,還不比你在行?你可是從來沒給人收拾過行李啊。然她看李皎進屋問侍女駙馬如何如何的樣子,又把話咽回去。李皎在屋中問起侍女駙馬帶走了什麽,便自己重新翻出一包袱,按照自己的印象往裏放東西。

郁明就帶走了兩身衣服。

以假亂真的關卡過所、可與西域人交換的輕盈絲綢、金銀之物、常用藥膏……李皎全都一股腦塞了進去。

當她再次出門時,帶出了一個大包袱,一把刀,坐上馬車,往城外趕去。日頭已升至高處,晨間清霧散開,路途看得甚是清楚。紅光萬丈,李皎坐在車中,扒在簾上往外看。她不斷地算時間,算馬車如何拐,能與大部隊碰面。她不住地催促,希望車更快些。車行了小半時辰,上了山道,忽然聽到外頭哢擦一聲,李皎心裏一咯噔。

車夫下車,一會兒抱歉道:“殿下,馬車車轅斷了。”

李皎下了馬車,心中焦急。她將目光放到馬上,目光微動,明珠便警惕道:“不行!以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騎馬追!”坐馬車都讓明珠心驚膽戰,何況騎馬?

李皎咬牙,來回踱步兩回。她將包袱和刀一股腦塞入一個扈從懷中:“我和明珠上山,看能不能半道上看到他們!你騎馬去追人,務必把東西送到郁郎手裏!”

扈從應了,翻身上馬,一眾扈從跟隨。塵煙滾滾,他們當即上路,去追那不知道已經走到哪裏的大部隊。李皎和明珠也沒有耽誤時間,扈從們剛走,她二人便沿著山道上山。有明珠三令五申,再加上前車之鑒,李皎不敢拿腹中胎兒開玩笑。她一路走得不快,只沿著山緣走,不住往青山碧水下看,希望看到兵馬從下經過。

九月至尾,草木漸漸雕零,山中氣象不比月前。窸窸窣窣,一路上蔥郁稀疏,倒是大片楓紅染了半邊天,與天上的紅日交成一片。此山種滿桃樹,這個季節看不出什麽來。小時候李皎常來山中種樹,後來李玉也來。那時候她每次不開心,都來種桃樹。每次的難過,這片山都能帶給她些安撫。但是等李皎成為長公主後,山也被皇室圈養了起來,她反而不常來了。李皎曾想過等桃花開時帶郁明來看,不過每次都沒趕上時間。眼下她走在楓葉中,焦急地一眼眼往下看,不知自己的夫君在哪裏。

一山五峰,重疊蜿蜒。山的更高處,李玉與中常侍站在山頂,看著大片風光。皇帝陛下在朝臣走後,便私服出了宮。中常侍心中疑惑,想陛下並沒有吩咐罷朝,那便是說他們一會兒還得在早朝開始前趕回宮。那陛下這麽突兀地出宮這麽短的時間,又只是站在山頂看風景,有必要嗎?

李玉忽然捂著額頭,指著下面一個方向:“朕有些眼暈。你看看,那個人影,看著怎那麽像皎皎?”

中常侍忙上前,順著李玉手指的下方去看。他看到山路上有兩個螞蟻般大小的女郎在行走,在寂靜的山路、黃綠交織的景象中頗為明顯。那兩個女郎走得很慢,為首的女郎背影清矍,廣裙若仙,再加上走路的那個姿勢,猛一看,還真有些像長公主殿下。

中常侍震驚:兄妹二人一聲不吭,都跑到同一座山頭看風景,不太可能吧?

距離有些遠,他也看不清那個到底是不是長公主。但他很快不用煩惱了,大地傳來震動聲,咚咚咚,震聲如雷如鼓,一眾軍馬揚塵,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大批軍隊從山下過,浩蕩如長河洶湧,波濤滾滾拍案。那軍隊行進的速度如卷大風,視野中只看到濃煙翻浪,什麽也看不清。然不知什麽緣故,到山下的時候,軍隊的行進突然慢了下來。

中常侍揉揉眼睛,看到了獵獵紅披風,為首的女郎長發在風中揚起一尾。那般鮮明!他一把握住陛下的手,興奮地指給陛下看:“那是雁將軍!居然是雁將軍!天啊我們居然看到了雁將軍!”

李玉的手被激動的中常侍抓著:“……”

他被晃得一陣頭暈。

李玉:“她是你父還是你母,你見個面而已,至於這麽高興?”

中常侍:“……”

他反應過來自己的過度興奮,忙收斂住,把手放下,又變回之前恭笑赧然的樣子:“奴羞愧,奴是為陛下高興啊。”到這個時候,他常日跟隨陛下,哪裏還不明白李玉站在這個山頭一直看,並非看風景,而是就等著下面兵馬過去的剎那時間,雁蒔小將軍驚鴻一面,能映入李玉腦海中。

有時候,陛下這溫水煮青蛙的愛戀,看得人真是著急。中常侍不能明白,就算陛下大限將至,他到底是皇帝啊。普天之下,皆是他的人。他想要一個女人,何至於這般冷眼旁觀?

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連一點爭取努力的意向都沒有。

中常侍真是急死了。

他想到陛下的病,不覺心中酸澀,想陛下是不願連累人吧。新上任的中常侍情感豐富,李玉發個呆的功夫,中常侍已經低頭抹淚了。

李玉:“……”

李玉面無表情:“朕還沒死呢,你哭什麽喪?”

中常侍:“外有豺狼,內有猛虎,陛下勞心勞力,積勞成疾。奴是為陛下你哭的啊……”

李玉面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心底又幾分好笑。他自己還沒如何呢,中常侍何至於比他還激動?中常侍不停地掉眼淚,掉得李玉都沒心情看風景了。他好氣無比,又很莫名,想我至於悲慘到這個地步嗎?李玉咳嗽一聲,想忍住嫌棄,勸兩句中常侍莫哭了。他沒有說出話,因在開口前,乍然聽到了天地間悠然傳出的清音。

清音燎撩,遍布山野。

李玉一怔,想到什麽,猛地低頭,往自己先前懷疑是李皎的山下女郎的方向看去——

“殿下!是駙馬,駙馬!”當山頂人看到軍馬停下的時候,明珠這邊也看到了。

李皎挨過去與明珠一道看,黑壓壓的人如塵埃般看不清誰是誰。李皎努力地往兵馬前方看,她依然看誰都像郁明,看誰又都不是郁明。她心中焦慮,想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怎能還是認不出郁明呢?

距離太遠了啊。

軍隊即使從山下過,然離這山,到底也有距離。

明珠手呈喇叭放在唇邊大喊:“郁郎!”她又蹦又跳,往那邊揮手。

她的喊聲驚飛了山中鳥雀,讓山頂的李玉主仆聽到。喊聲在山中回蕩,卻傳不到另一邊去。明珠累得不行,喊了兩聲就停下來,目光惆悵地看著那批軍馬。她覺自己這邊看人都模糊不清,更何況郁明那邊擡頭看。即使他們駙馬是千裏眼,大概也只能看到山頂,看不到山溝溝這裏了。

李皎從懷中掏出一把長笛,放於唇邊。

明珠驚喜地望著公主,聽到清靈樂聲從李皎唇邊溢出。音律之聲飄蕩於天地穹野,比人單純的喊聲傳得更遠。那樂聲娓娓動人,如跳舞般,聚在一起,又分開。重重疊疊,一波趕著一波。

楓葉飄落,落在二人身上。艷紅如血如霧,隨著笛聲傳繞。

山下的軍隊停下,雁蒔百無聊賴地等候某人敘舊。軍隊被騎馬追上的公主府扈從趕上,郁明就非要停下來回頭去找人。郁明策馬從隊頭走到隊尾,從扈從那裏接到了包袱和長刀。他握住那把微沈的“我執”在手中掂了掂,心中驚喜。這把刀重量和材質都比不過他的“望山明”,但在普通刀中,已算出類拔萃。

“殿下說駙馬總沒有武器傍身,太不安全。殿下一夜未睡,為駙馬尋了這把刀。”

“那巷太小馬車不好過。殿下是一個人走進去又走出來的。”

“殿下還親自幫你準備了包袱,又一刻不停地來追你。”

郁明手握長刀,懷抱包袱。隨著扈從帶有感情傾向的敘述,他腦海中已經勾勒出女郎的形象。他在一瞬間心動,心燙如火燒。他想到李皎倔強的樣子,就是不說,卻為他做這麽多。她瘦弱的身骨裏,蘊藏著遠比許多兒郎還無限的力量。那力量讓他熱血上腦上眼,想如果李皎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抱她!

太喜歡她了!

越來越喜歡她!

越來越離不開她!

扈從說了最後一句:“馬車壞了,我們殿下眼下就在旁邊那山上。卻也不知道在哪個具體位置。”

郁明倏而回眸,往身後隱隱掩在雲霧中的青山看去。他與扈從敘舊的時候太久了,雁蒔不耐煩,騎馬過來催促他。女郎已行至郁明身前十步,她看到郁明扭頭往山上看。在同一刻,他們都聽到了天地間振動人心的玄妙清音!

雁蒔驀地扭頭,與郁明一道看去——

他們看的是同一個方向,卻也不是同一個方向。

雁蒔看到山頂上負手長立的青年,他高大巍峨,如山般沈著內斂,千言萬語,難以言說;

郁明看到了山中飄飛的颯颯紅楓,紅楓如火般在他的視線中燃燒,他隱約看到楓紅下站著人,他看不清,卻覺得那就是她。

雁蒔想:是他吧?應該是他吧?雖然看不清,但那個身影,實在太像了!

她跳脫的心神,在這瞬間從胸腔中跳起。她楞楞地看著山頂的方向,那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覆雜感情,讓她望著那個方向。不再如往日般調.笑,不再百般不解。當她往後看時,竟難得什麽馬屁也不想拍,就想那麽看著。

郁明斬釘截鐵:是皎皎!一定是皎皎!不會有人如皎皎這般了!

她立在山道上,他看不清她,但他已經熱淚盈眶,在心裏將她描摹了一千一萬遍。那澎湃的感情,如澎湃的笛聲聲。前仆後繼,追往不住。

多麽熟悉的清音啊!

一個音符追著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環繞一個音符。它們交纏,它們往上湧,它們又落回原處。那音符如海中漩渦般,簇擁著往前走。滔滔不絕,一浪還高一浪。白浪掀至高處,又情難自禁,往回周轉!蕩漾著,重覆著,回旋著。所有音符追逐同一音符,所有音符包圍同一音符!

那是“相見歡”!

無垠的曠野上,風滾濃沙,郁明忽然縱馬長立,望天而歌。他胸腔振動,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渾厚,笛聲一滯,停了下來。

周圍男郎紛紛看向郁明,看青年策馬近山,看他仰望如黛山峰,面容多俏。長嘯聲幾多雄渾,氣韻悠長,伴著那笛聲清越。

這首郁明沒有從李皎那裏學會的“相見歡”旋律,重新吹響。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相見爭如不見,不見更願相見。

所愛隔山隔海隔雲端,山可翻海可躍雲端亦可落。

那相見之歡喜,相別之不舍,盡在綿長笛聲中。

軍隊中在山下聽了一曲“相見歡”,郁明面容緊繃,雙目赤紅。雁蒔過來時,看他笑了一下。他很快恢覆心神,與扈從們正經告別。軍隊重整旗鼓,重新上路。他們禦馬長行,將笛聲甩到身後。千軍萬馬,大地轟動。兒郎們意氣風發,一騎絕塵。那悠長笛聲相送,看到軍隊已成為看不清的黑點,笛聲仍綿延不絕。

明珠道:“殿下,人走了,看不見了。”

李皎放下長笛。

長時間的吹奏,讓她面色有些蒼白。

她扶著明珠的手轉身,轉頭的剎那,淚水猝不及防地滾出眼眶,滴答掉下。她到底非常想念郁明,到底舍不得郁明。李皎想:沒關系。就幾個月而已。我會常常寫信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郁明離開後幾天,對長安毫無影響。李皎整日懨懨地呆在公主府上,並不出門,只有博成君每日被人扶著,欲言又止。李皎惱他放走了楊安,才讓郁明這般辛苦跑一趟。博成君就算是她多年好友,她這次也分外不給他面子。

博成君心中苦頓,也不為自己辯解。

中途唯一發生的好消息是,楊嬰找到了。

林白將楊嬰帶回了長安。楊嬰身體虛弱,幾多不願。但是她因傷重,被林白試藥時傷了喉嚨,沒法開口。林白強行將人帶回長安,剛入長安大門,廷尉兒郎們便包圍了兩人。楊嬰剛從虎口脫離,便要被廷尉押送去坐牢。

林白詫異,卻乖乖放了人。他目送女郎被人押著走,女郎目光楚楚可憐,一步一回頭,懇求地看著她。

林白摸鼻子:“你看我作甚?總不能讓我陪你去坐牢吧?”

楊嬰目光濕漉,仍一遍遍回頭看林白。她希望林白能幫幫她,但是林白目送她許久,才猶豫道:“那我每日去牢中看你一次好了。”

楊嬰:“……”

她忽然噗嗤一樂,想自己的心機算計錯了人,寄希望的人也寄錯了。這個郎君不會幫她脫罪的,倒是看看她,也許他能做到。人和人所處位置不一樣,觀點不一樣。楊嬰心中微釋然,遙遙地沖林白欠身,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多謝郎君。”

她揶揄道:“那郎君要記得每天來看妾。妾等著郎君啊。”

楊嬰回歸長安,被帶入廷尉審問楊家之事。她幾乎知無不言,將能說的事情交代得很清楚。楊嬰回京的消息,長公主府上不可能不知道。博成君拖著病體來求見李皎:“我這兩日病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該入獄了。”

因楊安一人,楊家剩下的兄妹被連坐,都是要入獄的。

李皎正在翻看郁明的那本罵她的小本子,窩在榻上捂著腮幫,看得樂不可支。博成君來求,李皎揚下眉:“唔,好吧。倒是第一次碰上坐牢這麽積極的人呢。”

博成君被她那似是而非的輕飄飄說話調調諷得臉紅。他仍不肯走,踟躕一會兒:“若是我自願為三妹戴罪,殿下能夠在審問完三妹後,放她出獄麽?她一個女郎,呆在獄中,總是不好的。”

博成君自己這麽說,說完了臉就紅到了脖頸。他羞愧無比,尷尬無比,覺得真是死罪死罪。他兄長都叛國通敵了,三妹手中恐怕也有不少人命案子。他還這樣求李皎,真是沒有羞恥心!他說完,自己把自己唾棄一遍。

李皎沈默著,博成君匆匆告退,不敢聽李皎的回話了。他哪有顏面求人呢?!

李皎目中微柔,看博成君自己把自己為難得快要死了。想他素來不求人,難得求一次人,自己就覺得自己大逆不道,簡直不是人。楊家三個兄妹,老大與老三都是工於心計的,只有排行二的博成君人傻,被兄妹坑了一把。然而針對楊嬰……李皎還確實有別的想法。她想楊嬰那種心機,廷尉未必能把所有真相問出來。給楊嬰換個環境,也許能看出更多東西來。

李皎慢悠悠道:“我不能。”

博成君拱手,不敢再聽。他告退出屋,想當即去詔獄坐牢去。

李皎又給了他後半句:“我不能放她一馬,但是有人能啊。”

博成君:“……陛下?”

李皎哂笑一聲,她皇兄才不管這種小事。她提醒博成君:“北冥林白。他……只要肯開口,是能救你三妹一命的。”

李皎心想,楊嬰若是心有二意,那林白的身份,她必然是清楚的。李皎這個昔日三皇兄的為人,她是信得過的。她就是想看看,楊嬰如果還有什麽隱瞞的話,心思會動到林白身上。林白卻和博成君不一樣,斷不會為楊嬰遮掩……

博成君自是不知道李皎的真實想法。李皎給他指出“林白”這個人後,他心中若有所思,以至於之後在坐牢生涯中,時時關註著這個每天來給三妹送酒閑聊的青年。

事暫無波。

轉眼時至月尾,太皇太後壽辰之日來臨。在太皇太後生辰前一日,晉王一家拖家帶口,風塵仆仆,終於趕到了長安。晉王年至四十,中年發福,身寬體胖。他走一路,要十幾個人扶住。遠遠如水桶般滾來,人又白又胖,摸著肚子樂呵呵的,逗得一眾宗親掩嘴偷笑。

太皇太後喜不自勝,在壽辰之宴上,特意將晉王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身邊。她多年沒見這個養子,現在十分想念。兩人見面抱著一頓大哭,感人心扉,一眾宗親們跟著唏噓。皇後洛女剛被放出來,小心翼翼地陪坐在太皇太後身邊。她被哭得有些發懵,悄悄瞥一眼晉王,覺對方相貌英俊,卻怎這般胖?

她沒註意到自己的夫君、天子李玉剛剛處理完朝事過來,被晉王那嗓子一哭,李玉又從宴席角落裏默默遁走,留他們母子繼續情深了。李玉真受不了他們那虛情假意的哭泣,大概太皇太後是真想念人,晉王卻未必那麽念人吧?不然他何以胖成這樣?李玉覺得天高皇帝遠,自己這位皇叔過得快樂自在得不得了。

偏偏晉王喜歡裝模作樣,作出皇帝如何看不順他、他只好委曲求全的樣子。更偏偏,太皇太後還很相信晉王。

李玉嗤笑:我要真看不慣你,你還能活著?蠢貨。

李皎坐在下位,卻是看著晉王的那個少人搭理、自己一個人吃果子吃得很開心的小女兒若有所思:好像有些眼熟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新一波晉王副本!我明即使和皎不在同一地方,也能幫到我皎~~刷副本打怪,go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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