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似乎沒察覺到沈曈的情緒變化，說道：“你別小看這些肉，這個可比什麽雞鴨鵝魚肉好吃多了，保證你試過了以後，別的肉都瞧不上眼了。”

他嘿嘿笑道，“你是廚子，號稱處理過無數食材，但是這個沒做過吧？你割掉表面腐爛的部分，用新鮮的來給我們大當家做一頓好的，隨你怎麽料理，但是最好少耍花樣，不然……嘿嘿，要是咱們大當家不滿意，說不定你也會被塞進這口缸裏！”

老康的語氣十分惡劣，但神情卻有些不對，沈曈註意到，他一邊大聲和自己說話，一邊目光不住地看向門外。

沈曈皺眉，下意識回頭一看，順著他的目光看見外頭有幾個山匪往這邊探頭探腦地看過來。

沈曈立即明白了。

看來奔雷寨的大當家疑心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重，這是信不過老康，怕老康對她洩露寨子裏的信息，才派了人來監視。

沈曈想起方才老康在大當家面前讚同她的提議時的神情，大概能明白大當家為何信不過他了。

她心裏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借此挑撥一下老康和大當家之間的關系，攪亂整個奔雷寨，老康突然朝她靠近了些。

沈曈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你幹什麽？”

“姑娘別緊張，其實我是蘇大人的手下。”老康低聲說道。

為了不引起外面的人懷疑，他一邊低聲說，一邊手裏提著刀，故作兇狠地看著沈曈，在外面的人眼裏看來，似乎是在威脅沈曈。

原來老康是蘇家的老奴，曾是伺候過蘇閣老的人，後來被蘇閣老送給蘇昊遠。不久前，因軍中異變，皇帝下密旨讓蘇昊遠調查，於是老康被蘇昊遠安插進了軍中。

因為身手好，人又老實本分，老康很快得到軍中將領的賞識，成為其左右手，也因而獲知了許多秘密。

這個秘密包括：他所在的那個軍隊的將領，恰好是晉王的人，聽從晉王的命令，每年從其麾下挑選出身手好的士兵，收買後讓其假死，悄悄轉移出大盛朝的軍隊，轉而進入奔雷寨。

奔雷寨上下所有人，表面上是山匪，實際上是晉王的私兵。

豢養私兵是株連九族的謀逆大罪，只能暗中進行，晉王一言一行都在皇帝的監視之下，不敢明目張膽操練私兵，更不敢撥款，只能讓大當家等人自己想辦法賺錢。

而大當家所想的法子，自然便是人肉生意了。

在這些人的眼裏，人命是最不值錢的，而且殺人搶劫還能讓他們手底下的兵得到歷練，就算鬧出了什麽事，朝中還有人替他們兜著，自是百利無害。

於是，這些人就猖狂到了現在。

老康說道：“大當家的疑心很重，我在奔雷寨帶了好幾年才得到他的信任，之前一直待在外圍，從來沒進入過後山的演練場，直到上個月，他身邊的一個親信外出任務死了，他身邊沒有得用的人，才將我提拔了起來。你既然是夫人的義女，便也算是我的半個主子，我提醒你一句，千萬不要靠近後山演練場，那邊守備重重，沒得到大當家同意者膽敢靠近一步的，不管是什麽理由，都殺無赦。”

他話說得嚴重，沈曈挑眉，“你說你是義父的手下，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的身份？”

在奔雷寨這樣的鬼地方，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沈曈一個弱女子進來，就是羊入狼窩，不小心一點，指不定就會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萬一老康是大當家派來試探她的，那她豈不是要糟。

見沈曈並未只聽他一面之詞就信了，老康目中閃過一絲讚賞， 取出一件信物，示意沈曈檢查，“這是當年離開蘇家時，老爺給我的信物，只有得到蘇家主子信任的蘇家下人才有資格獲得這個，沒人能作假，你跟在夫人身邊，應該也見過此物。”

沈曈看了一眼，這信物是一塊玉佩，模樣精巧別致，上面刻著一個“蘇”字，邊緣紋樣特別，她曾在小初那裏見過一塊一模一樣的，也知道這信物的來歷，看來老康確實沒說謊。

她點了點頭，“我信你。”

老康這才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他問道：“那沈香茹……”

他欲言又止，沈曈知道他想問什麽，搖頭道：“她不是你家小姐，其實幹娘心知肚明，只是沒拆穿她罷了。”

老康又問：“可我聽說她是桃塢村的人，她……”

沈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桃塢村的人怎麽了？”

老康嘆了口氣，“我家小姐，如今正是被寄養在桃塢村。”

沈曈這下是真的驚了，幹爹幹娘查了那麽多年都不知道女兒的下落，老康又是怎麽篤定自己家小姐是在桃塢村的？

十五年前山匪劫道時，老康還沒被派去軍中 ，更沒加入奔雷寨，要想救下自家小姐，這不太可能吧？

除非他是這幾年進入奔雷寨後才知道的消息。

果然，老康說道：“當年山匪劫道，小姐失蹤，夫人負氣離開蘇家，蘇家上下亂作一團，接連十幾年都是一副死氣沈沈的模樣，尤其是老爺，我跟在他身邊，幾乎從沒見過他再笑過。後來我被安插進軍中，機緣巧合進了這奔雷寨，知道奔雷寨就是當年被晉王派去對付老爺和夫人的那群山匪，我就起了心思，打算暗中調查小姐的下落，總算讓我查到了一點眉目。”

據老康所說，當年那群山匪清場時，其中一個山匪的婆娘撿到了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心生憐憫，並未將她交到山匪的手中，而是悄悄抱下山，送給了桃塢村的一對剛失去女兒的夫婦領養。

“十幾年過去，那位山匪的婆娘也已經老了，記不清那麽多細節了，只記得送的是一戶姓沈的農家。”老康說道，“您也是桃塢村的人吧？你可知桃塢村有多少戶姓沈的人家？”

沈曈琢磨了一下，好像桃塢村就只有一戶姓沈的，不過如今她已經離開沈家，自立門戶，算起來就是兩戶了。

而符合藍姨的女兒十五歲這個年齡的，除了沈香茹，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可是，沈香茹是假的。

而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以沈老太的脾性，如果知道原主不是沈家的骨肉，當年沈大陽夫婦倆在世時就會把人趕出門了，哪裏還容她在沈家吃她的喝她的。

不過如今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沈曈只琢磨了一會，便將其拋到腦後，又問起了關於奔雷寨的許多信息。

而在此時，門外傳來幾聲喧嘩，剛才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幾個山匪鬧了起來，並且一邊大鬧，一邊借機朝這邊過來。

沈曈和老康聊得太久，讓他們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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